6 (6)

到底問了什麽問題。

“你也不知道麽……”立花明顯理解錯了方向,“那你先出去随便逛逛,我大概得下午才能起來。”

不過夜叉并沒有要離開的打算,他注視着立花,眼底隐約浮現出幾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隔了好半天才微蹙眉頭,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立花躺回原處,一掖床鋪,睡了。

傍晚時分,太陽的光芒已經不再那麽強烈,原來明淨的天空逐漸被淺褐色替代,只要再過幾刻鐘就能完全陷入昏暗。

松雪三宅木正在房間裏閱讀和歌,聽到外面有人走動,便說道:“進來吧。”

門被拉開一個小縫隙,其中露出石原立花的半張臉。松雪先是驚訝片刻,随即輕笑一聲:“有事嗎?”

“那個……”前者組織了會兒語言,“我餓了。”

從昨日亥時一直睡到今日酉時,能不餓麽。

其實松雪早就讓人準備好了飯食,只是因為立花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那人也不好直接闖進去,所以飯食就擱在了竈屋內。一聽說立花餓了,松雪就連忙讓寮裏的成員去幫忙把食盒端來。

“石原也是陰陽師麽,”吃完飯後,他如此評論道,“真了不起啊,這麽年輕就簽下三位式神了。”

他指的是夜叉,般若與蝴蝶精,但立花沒有辯駁,反正算上九命貓和姑獲鳥正好有三位,沒差。

氣氛變得有些尴尬,松雪試圖找個共同話題來緩解一下,可到最後卻發現自己知道的只有別人的名字和身份,跟一個女孩兒聊妖怪的事情貌似又不太妥當。他想了想,只能把方向轉到了鶴田加崎身上。

“鶴田最近過得怎麽樣?”

“挺好的,身體倍兒棒吃嘛嘛兒香。”

“……他經常跟我提起你,說你很活潑很可愛。”

Advertisement

“他不跳大神詛咒我快點缺胳膊少腿已經是個奇跡了。”

立花回完話後擡頭看向心情複雜的松雪,道:“松雪大人,秋山是你們寮裏的成員嗎?”

在聽到秋山這個名字時,松雪臉上的溫柔笑意瞬間減了大半,不過沒過多久,他便再次恢複了笑容:“是啊。”

溫潤清雅的嗓音中究竟夾雜着多少苦澀,大概只有他本人最清楚。

“有沒有人說過你不擅長僞裝?”立花放下手裏的木杯,十分認真地說道,“既然秋山是有組織的就好辦了——松雪大人,難道你真的能容忍他的所作所為麽?”

她相信自家兄長不會交品行低下的朋友,所以才敢對松雪三宅木講這些話。

秋山身為一名陰陽師非但不采取正當手段去平息混亂,并且還企圖把包括蝴蝶精在內的這類善良的妖怪趕盡殺絕,于情于理都不能輕易放過。立花本不想插手這件事,畢竟天下走歪門邪道的陰陽師不止秋山一個,管起來也難,可如今秋山就在眼前,要把蝴蝶精和般若安全地帶出去還真不是什麽輕松的事情。

顯然,松雪是個講理的人,但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選擇了比較委婉的方式:“石原希望我怎麽做呢?”

“如果你不護短的話,”立花頓了頓,“我建議你收回他腰間的那枚勾玉。”

這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秋山作惡太多,實在不能被冠以“陰陽師”的名號。

“你的建議和其他四位副會長一樣,”松雪的神情中仿佛透露着些許疲倦,“但你明白嗎,石原,有時候去做一件事情要顧及到很多東西。”

至于是什麽東西他沒有明說,立花也知道他不會接着講下去了。

“打擾了。”

她拉上門,轉而望向天邊孤寂落寞的夕陽。

真像啊……

“又在發什麽呆,笨女人,”後面忽然傳來一個非常不耐煩的聲音,“可別告訴本大爺你現在才起床。”

立花回頭,見來者是夜叉和般若。夜叉倒還好,一副嚣張得像是要稱霸平安京一樣的表情依舊如初,但般若就有所差別了,他正微垂着頭站在夜叉旁邊,滿臉的敢怒不敢言,眼睛上似乎還帶着點淤青。

恐怕是被教育了。

“你猜得沒錯,我确實現在才起床,”早已見怪不怪的立花表現得相當淡定,“對了,我等會兒要出去一趟,你們記得留在寮裏等我回來。”

有些事情她必須要親自調查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純屬過渡(/≧▽≦)/~┴┴

☆、Chapter 18

本該茂密蔥茏的森林被焚毀成一片狼藉,十幾位村民正圍在四周清理着,看上去十分荒涼。

蝴蝶精躲在樹後目睹着一切,心裏蔓延出了些許愧疚和難過。

“就猜到你會來這兒,”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怎麽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開了?”

蝴蝶精回頭,見來者是神色平靜的立花,語氣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對不起石原大人,我只是……”

話音未落,她便下意識地往後倒退幾步,抿了抿唇,卻什麽都沒說出口。

身為一只低等妖怪,她不僅得到了人類的悉心照顧,還在生命垂危之際得到了陰陽師的幫助,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講她都應該感到知足,可秋山太心狠手辣,她擔心受騙的村民會掉入他的陷阱裏成為不必要的犧牲品,所以她才偷偷溜出陰陽寮來到了山上,至少……再留戀一下吧。

“對不起……”紫色的碎發遮住了她雙眸中的光彩,讓這夜晚顯得愈發凄清。

良久,她感覺到立花牽過了她的手,并以一種懶洋洋的腔調說道:“完全聽不懂你在道什麽歉啊,我只是閑得無聊上山來逛逛罷了,另外,我今天睡了很久,頭很痛,如果你老是重複一句話的話會讓我的頭更痛的。”

“哎?”蝴蝶精倍感驚訝地擡起頭來,“難道石原大人不是來責備我的嗎?”

立花笑道:“不,我是來賞月的。”

說罷,她怔愣了一會兒,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還有,你知道最近的茅廁在哪兒嗎,我已經憋了快半個時辰了。”

蝴蝶精:“……”

夜已入深,黑墨像沒有止境一樣鋪散在天空的各個角落,抹去了最後一絲雲絮,消去了最後一縷殘陽。

解決完生理問題後,立花打算去附近調查調查有關秋山的事,可沒想到剛一跨步就撞上了一堵結實而富有彈性的肉牆。

“嘶——”她條件反射地捂住鼻子,眉頭微蹙,“你就不能先吱個聲兒?”

聞言,夜叉哼笑一聲,一種近乎于揶揄的神情就浮現在了他的臉上:“本大爺見過那麽多不知死活的陰陽師,你算是最蠢的一個。”

也是活得最久的一個。

這女人在上山前讓他安心待在陰陽寮裏等消息,他是向來不願意聽人差遣的,但這女人只用一句話就成功說服了他。

‘把般若交給你看管我才放心。’

換句話說,她非常信任他。

夜叉知道這有多可笑,同時也知道那句話裏搪塞的份量有多少,但不能否認他很受用,甚至受用到……想立刻把對方占為己有的地步。

“胡說八道,”立花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路,“我明明是最聰明的一個。”

要不是因為聰明怎麽可能活到今天,這邏輯沒毛病。

夜叉不由得擡頭望天,似乎想看看現在是不是到了該做夢的時候,不過他的視線只在夜空上停留了一秒就再次轉移到了立花身上。

“我不是讓你管好般若嗎,你離開了,他在別人的地盤上亂來怎麽辦?”

“本大爺會給他準備好後事的。”

“……”

真是辛苦你了。

回到原地,蝴蝶精還在樹後等待着,聽到旁邊有動靜,她便面帶微笑地轉過身去,不過當夜叉的身影闖入視野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容驀地凝固了,原本準備說的“你回來了啊,石原大人”也于同一時間咽回了喉嚨裏。

立花沒有發現異樣,只走上前說道:“我們回陰陽寮吧。”

按照最初的計劃,她現下應該和蝴蝶精一起在村子裏對村民展開調查,可夜叉來了,這個計劃就必須得改變,畢竟他那張臉一兇狠起來跟以往那些畫在通緝令上的殺人犯沒什麽區別。

但蝴蝶精停頓了一陣子:“可是,我在那座陰陽寮裏看見秋山了……”

“好巧,我也看見他了,”立花反問道,“有什麽不對嗎?”

此話一出,蝴蝶精倒不明白該怎麽回答才好了,不過她很快就讀懂了其中的意思,繼而眉眼一彎,心情愉悅地回答了“沒有”兩個字。

秋山雖然是松雪陰陽寮中的一員,但蝴蝶精去寮裏暫居非但不需要躲躲閃閃,反而還要挺直腰板到他面前去多晃悠,看着曾經被自己暗害過的無辜妖怪如今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自己的地盤上,依照秋山的性格一定會大動肝火,偏偏又不能表現出來,如此,他就算不被氣死也得少活兩年。

下山途中,立花照舊在夜叉肩膀上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萬一般若惹禍了怎麽辦,要不然我們先跑路吧,等以後去京都借到錢了再來給他贖身。”

“不需要,”夜叉毫不遲疑地駁回這個提議,“他出不了房間。”

立花以為他是在講冷笑話,可等回去一瞧,卻發現般若真的出不了房間。

不,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只見般若被床褥緊緊裹着,外面還捆上了一圈圈麻繩。他躺在榻榻米上不斷蠕動着,見有人來了便蠕動得更加劇烈了。立花站在門口懷疑了會兒人生,然後走到般若面前把塞在他嘴裏的布條給抽了出來。

“老子要殺了你!”後者怒瞪着夜叉,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睛仿佛在下一秒就能噴出火來一樣,“有本事收了你的武器,和我一對一單挑啊!”

由于使勁掙紮着要掙脫束縛的緣故,他的臉上還帶着相當明顯的潮紅,半露在床褥外的白皙肩膀因暴怒而不斷顫抖着,再加上他本就有着一張精致俊美的面容,這一系列的表現竟出乎意料地讓人血脈偾張。

蝴蝶精已經捂着臉跑遠了,

見狀,夜叉極具挑釁意味地高挑眉梢,嘲諷道:“本大爺還以為你有多厲害,沒想到不過是個嘴硬的草包,這麽長時間了連第一道繩子都沒解開,看來是本大爺過于高估你了。”

說完後,他手臂一揮,一柄鋼戟便出現在了他手中,而束縛在般若身上那圈麻繩已經不見了,床褥也自然掉落在地。

般若的表情立即變得陰沉了幾分,電光火石之間,銳物刺破空際的聲響驟然響起。

他在距離夜叉兩米遠的地方被迫停了下來。

“你們就不能消停幾天?”立花橫在中間,左右手各執一張散發着強大靈力的雷符,成功阻擋了兩人的進攻,“我可不想把母親珍貴的禮物用在這種場合,當然,要是你們想試試的話我沒意見。”

這兩張雷符的威力早就不是普通妖怪能承受得住的,般若難得地皺了皺眉,似乎是在掂量以自己目前的狀态能否抵擋住這道靈力異常駭人的雷符。半晌,他把血紅色的利爪變回原來的模樣,且略帶遺憾地聳了聳肩:“嘛,既然立花醬都這樣說了,那我就不計較了。”

這妖怪的演技還真是收放自如。

立花松開右手,随即望向夜叉,見他的眼中沒有殺意了才将左手松開。

“秋山的事你們認為該如何解決?”前者蹲下身來鋪平床褥,頭也不回地問道。

像是對她的問法感到非常奇怪,夜叉過了片刻才開口:“你什麽意思?”

“坦率地說,我想幫松雪一把,”立花将目光投向窗外,蕭瑟的風吹得樹影緩緩搖曳,“我相信般若不是第一個被他用這種手段差點殘害致死的妖怪,蝴蝶精也不是第一個被他用陰招趕出人類村莊無處可歸的妖怪,我也許可以做點什麽,至少讓他失去陰陽寮這個靠山,沒了根基,他多多少少都能收斂些。”

夜叉饒有興致地看着她:“你要管這檔子破事?”

“嗯,”立花應聲,随之把視線轉向般若。

般若沒料到她會征求他的意見,一時半會兒竟沒回過神來:“我是沒什麽異議,像秋山這樣陰險狡詐的人類當然應該……”

“我沒問你什麽意見,我只想問你什麽時候回自己的房間,我要睡覺了。”

般若:(=皿=)

——這破寮沒法待了!

待他賭氣走遠後,夜叉打量了立花一番:“真看不出來你還有去收拾秋山那種陰陽師敗類的覺悟。”

對他而言,弱小的人類只有在強者面前露出恐懼,哀痛,絕望等表情的份,很顯然,石原立花并不算一個強者,但就相處的這段日子來看貌似也算不上弱者,因此,對待所視之物只有強弱之分的夜叉開始出現了困惑的情緒,而這困惑的情緒,就是一個曾承諾過永遠也不會和他解除契約的弱小人類讓他感受到的。

“謝謝你,夜叉。”

“哈?!”

“沒事,就是普通的道謝而已。”

莫名其妙。

夜叉走出房門,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過感覺還不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AIJIAO妹子投擲地雷一顆,投擲時間2017-03-02 12:27:53

☆、Chapter 19

立花洗漱完畢後打開了房門。

這座陰陽寮和自家的比起來要寬敞許多,但就是人少,住進來這麽些天她就只看見了松雪三宅木,秋山,以及長期跟随在松雪身邊負責端茶送水的幾位少年。

或許濑戶應該考慮一下精簡機構的問題了。

立花稍微低頭,見褲腳上沾了些泥,便打算彎下腰去擦幹淨,可還沒等她伸出手,一道勁風就沿着她的耳畔迅速劃過,黑發斷裂落地,在綠茵茵的草坪上顯得尤其刺眼。

她保持着彎腰的動作,視線一挪,見來者身穿一襲淡青色狩衣,頭戴立烏帽子,正滿臉警惕地注視着這邊。

冤家路窄。

“我只是來借宿的客人罷了,”立花心平氣和地辯解道,“明明都是同一座陰陽寮中的人,你和松雪大人的待客方式差別也太大了。”

見狀,秋山收好藏在袖裏的符咒,話語間滿是搪塞:“失禮了。”

說完後,他轉身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過當他看見立花腰間挂着一塊刻有“桓”字的勾玉時立即停了下來,道:“桓守鎮的?”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屑與嘲笑,立花反問:“有事?”

“呵,松雪那家夥真是什麽垃圾都能往寮裏領,”秋山輕挑眉梢,毫不掩飾蔑視之意,“窮鄉僻壤中的寮子也敢派人到這兒來借宿,是想擺脫貧民的身份來沾沾臨近京都的富貴豪氣麽?”

聞言,立花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平靜地回了一個“哦”字。

秋山愣住了。

他半年前奉命去桓守鎮執行懸賞任務,路過黑夜山時倒是聽說過鎮子裏有一座剛搬來沒多久的陰陽寮,任務的難度不大,所以他在完成後特地去寮子周圍觀察了一番,最後得出一個十分簡潔的評論。

——人太非,錢太少,遲早要完。

他可不想把這些人的黴運沾在身上。

思及此處,秋山直接走上前去按住了立花的肩膀,但與此同時另一個人也按住了他的手腕。

“這裏好熱鬧,”松雪習慣性地笑了笑,“你們在讨論什麽有趣的事情?”

立花側頭望向他,随後打掉了秋山的手,回答道:“研究玄學。”

後者自知在這種情況下讨不到什麽便宜,只能惡狠狠地瞪了立花一眼,拂袖離去。

松雪望着秋山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視野中後才輕啓薄唇:“為什麽不告訴他你是左大臣石原大人的女兒?”

“你認為他會信?”立花的反應相當淡定,“而且我更擅長以德服人。”

“感化他?”

“不,超度他。”

就算桓守鎮再怎麽貧窮都輪不到外人來說三道四,他們的陰陽寮的确不能跟京都那些富貴人家相比,但也沒淪落到要去搖尾乞憐的地步。如果說最開始立花只是有想讓秋山退出陰陽寮的想法的話,那如今“退”這個字已經完全可以用“滾”來代替了。

松雪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只安慰道:“我們居住的鎮子也算不上富裕,秋山他确實太過狂妄。”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你跟我來。”

立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最終選擇跟了上去。

松雪領她來到一個木雕神龛面前,随即伸手摁向一處刻着青蓮花的地方,下一秒,本該是實心的底座便忽然變成了空心,松雪又是一摁,裏面竟憑空多出許多制作精良且價值不菲的小寶物。

……現在的有錢人都喜歡這麽玩兒嗎?

“你随意挑一個,”他說道,“就當是我的賠禮。”

撇開這句話不談,立花最關心的就是他是從哪兒把這些東西給弄來的,哪怕不偷不搶,一個普通的陰陽師至少得攢六七十年才能攢到這種程度。

對此,松雪非常淡然:“上次踏歌節會的時候一些人送的。”

立花大概猜到這所謂的一些人是什麽身份了,她停頓片刻:“送你禮物的都是男人?”

“嗯,你怎麽知道?”

“可能是因為你長着一張很受男人歡迎的臉吧。”

面如白玉,膚如凝脂,外加一頭及腰的飄逸黑發,立花光是站在這裏看着松雪都能聽到鎮外女人們凄厲的吶喊聲。

“我有個疑問,”她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問出來,“我哥和你之間真的只是學友關系而已嗎?”

松雪親切地微笑道:“不然呢?”

“沒什麽……這關系很好。”

立花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人生中最大的錯誤。

薄雲在天際緩緩浮動着,陽光穿透其中,灑落在了冬末的大地之上。

“我瞧見了哦,”她一進房間,般若便如此說道,“秋山差點殺了你。”

立花下意識地摸了摸只剩下半截的鬓發,繼而越過般若,徑直朝夜叉走去:“你準備一下。”

不知為何,夜叉的眼神中透露着些許兇惡,似乎又變回了以前在黑夜山屠村時的樣子。他瞥了眼坐在旁邊的般若,然後嘴角一翹,話語中充斥着不加掩飾的殺意:“哼,終于肯讓本大爺出手了嗎?”

“差不多,”立花有些尴尬地別開目光,“其實……我需要你去做誘餌。”

每座陰陽寮裏都設有一項最基本的規定,即不允許成員與其他寮裏的人發生過于嚴重的沖突,特別是己方理虧的那種。既然松雪能容忍秋山殘害妖怪的做法,也應該能容忍他私下挑釁其他寮裏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擅自偷襲他人的式神并企圖置其于死地,陷整個陰陽寮于不仁不義的地步,這個帽子一旦扣上去秋山恐怕就再也不能摘下來了。

前提是必須得到夜叉的同意。

“你再給本大爺說一遍?!”不出意料的,他暴走了,“當誘餌?!”

立花倒退兩步,直到後背緊緊貼在了牆上才繼續解釋道:“九命貓還不成熟,姑獲鳥又在守衛村民,只有你最合适了,而且你不是一直說想找個上場的機會麽……”

“哦?”夜叉上前一步,把手臂擱到了立花頭頂的正上方,恰好将她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本大爺是不是還得感謝你的體貼?”

“不,不用了……”

立花得承認,她慫,夜叉是什麽樣的妖怪她非常清楚,一把鋼戟下去大半個山頭都能毀掉,可如今她卻敢當着前者的面耍花招,這不是找死麽。

但那柄鋒利的鋼戟隔了很久都沒有落下來。

擡頭一望,夜叉早就走到對面去了。

“你不殺我麽?”話一說出口,立花便覺得不妥,于是趕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反對?”

窗外斑駁的樹影散落在夜叉那俊郎剛毅的側臉上,但卻遮蓋不住他金眸中的熠熠光芒,半晌,只聽他說道:“要是這招不能把秋山趕出這寮子的話,你會死得很難看。”

明明是威脅的語氣,可立花偏就害怕不起來,她在确定自己沒有某種特殊的癖好後眉眼一彎,非常爽快地應了句:“嗯,放心吧!”

被忽略已久的般若突然松開手,還盛着水的木杯就順勢摔在了榻榻米上。

“對不起對不起,”他毫無誠意地道着歉,“手不小心滑了一下~”

立花和夜叉應聲轉過頭來,默默地掃了他一眼後又同時轉了回去,竊竊私語,貌似是在談論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般若:“……”

他有小情緒了。

入夜,微風吹動油燈上的火苗,令投射在牆角的影子也跟着晃了晃。

立花面無表情地看向坐在窗沿邊笑的一臉燦爛的般若,連坐都懶得坐起來,索性像個沒事兒人一樣躺在床褥上,極其敷衍地問了句:“啥事?”

“吶,立花醬,”般若用撒嬌的語調說道,“我和那只惡鬼相比誰更美?”

對于這種類似于“我和夜叉同時掉進水裏你先救誰”的問題立花是一向不喜歡正面作答的,她望向般若,看清對方的表情中除了戲弄之外好似還夾雜着幾分認真,心裏正琢磨着要不要正經地思考一下,可誰知在她開口前,窗外忽然多出來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本大爺更美。”

般若:“……”

立花:“……”

提問者被夜叉扔了出去。

他原本只是閑得無聊四處逛逛,結果剛一走到附近便發現了般若的行蹤,他盡量抑制住心裏的不悅,為的就是想看清楚這麻煩小鬼究竟要幹什麽。

夜叉躍入屋內,随之環起胳膊靠在窗邊,立花以為他只是在這兒待一陣子就走,但一刻鐘過去後他連姿勢都沒換一下,更別提離開了。

“第幾次了?”

冷不丁的,夜叉開口打破了沉默。

立花先是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道:“第三次。”

這已經是般若第三次夜襲了。

夜叉稍稍眯眼,臉色變得陰沉了些許:“你睡你的,如果他再敢來本大爺就殺了他。”

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aya妹子投擲地雷一顆,投擲時間2017-03-03 14:34:58

☆、Chapter 20

從樹隙間傾瀉下來的月光鋪散在裏室內,混合着幽幽火光,讓整間房子變得溫馨了不少。

夜叉擡起眼眸,見本該老老實實睡在床褥上的人翻了個身,嘴唇一張一翕,似乎是在輕聲說些什麽,但又不夠真切。見狀,夜叉靠近幾步,在離立花不過三寸遠的位置停了下來。

後者的呼吸聲很均勻,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

……嘁,還真放心他。

夜叉微微蹲下,見立花那張清麗的臉隐約透露着些許蒼白,視線右移,是白天被秋山用靈力切斷的一縷碎發。

‘我瞧見了哦,秋山差點殺了你。’

般若的聲音忽然浮現在腦海裏。夜叉皺了下眉頭,竟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向了那縷切口平整的斷發,動作輕得如同觸碰新生的嬰兒一般。

很紮手。

意識到這點的夜叉眼底閃過一絲惱怒,與此同時,立花的呼吸聲驀地沉重了許多,他瞳孔一縮,連忙把手收了回來。

眼前這個女人還在呓語着,可身體卻不斷發出輕微的顫抖,無論怎麽看都像是在做噩夢的樣子。

回想起立花在不久之前還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夜叉不由得驚訝了一下像她這麽麻煩的女人居然也會和正常人一樣做噩夢。随後嘴角上揚,夾雜着幾分狡黠的意味。

——他将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頭發上,并輕力揉了揉。

那只臭鳥就是這麽哄小鬼頭的,應該不會錯吧。

立花顫抖的次數明顯有所減少,緊鎖着的眉也逐漸舒展開來,大概是太舒服了,片刻後,她連夢話都說得清楚了很多。

“媽。”

“……”

“往左挪一點,癢。”

“……”

怎麽辦,他可以現在就殺了她嗎?

長夜漫漫,終會迎來黎明。

藤本是秋山一手培養出來的陰陽師,自然也知道秋山以前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今日,他奉命前去鎮子周圍巡邏,卻不想捕捉到了一絲妖氣,按照規定,這是要事先上報給陰陽寮會長然後再做決定的,但秋山行為處事的風格已經刻入了他的腦子裏,搶奪功績,無所不用其極,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決定了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消滅這只妖怪。

但他忘了,曾經有一只妖怪把老三砍成了半殘廢。

藤本追蹤到樹林深處,發現妖氣的源頭是一名身影高大的男子,男子的反應很平靜,只是那兇狠且充滿殺意的眼神讓藤本明白了一個事實。

他是故意把他引到這裏來的。

秋山經常帶領手下的人布置好陷阱等待獵物上鈎,可藤本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從獵人變成獵物,而且還是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

“想怎麽死,”男子的語氣危險到了極點,“本大爺成全你。”

藤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傾盡全力抑制住體內的恐懼,随即側開身體,連滾帶爬地朝反方向跑去。夜叉也不追,只是眼眸裏的嘲弄加深了幾分。

果然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是最興奮的。

那些因懼怕他的力量而露出絕望表情的人類,是他這所謂“惡鬼”收到過的最棒的禮物。

石原立花……

夜叉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随之極為不滿地切了一聲,化手為刃,将旁邊的大樹攔腰斬斷。

誰管她啊!

另一邊,藤本臉色鐵青地跑回了鎮子,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把具體情況彙報給松雪,而是去老地方等待着秋山的到來。

自從獵殺般若失敗後秋山就給他們下了一道長期性命令,必須要找到傷害老三的那只紫色妖怪,不管是死是活,只要能抓來就是大功一件。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活捉是不可能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這個消息告訴秋山,結果如何不重要,反正他已經完成了自己該做的事,秋山一定會給他不少的賞賜。

半個時辰後,秋山出現了。

“怎麽跟個孫子似的躲在角落裏,”他狠踢了下抱膝坐着的藤本,“讓你們去辦的事,有進展了沒?”

秋山今天的心情不好,藤本自然也高興不到哪兒去。他呲了呲牙,臉上是無法隐藏的恨意:“老大,我發現那只紫色的妖怪了!”

只一句話,便讓秋山的情緒有了大幅度的轉變。

“快帶我去!”

這是能讓他把松雪踹下會長寶座的又一良機。

兩人離開後,一直倚在巷外牆壁上的般若突然笑出聲來,其中的挖苦意味不言而喻。良久,他擡頭望了眼澄澈的天空。

陽光真好啊……

“立花醬,”他心情愉悅地說道,“我能問你個問題麽?”

站在兩米外的立花猶豫着點了點頭。

“昨晚你和那夜來騷幹了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

“……什麽都沒幹,還有,你最好別把這個外號挂在嘴上太久,我怕沒錢幫你收屍。”

“哦呀,”般若佯裝詫異地睜大雙眼,“難道你是在關心我?”

“……”

很氣,但她不想跟他講道理。

回歸正題,立花的計劃到目前為止已經成功一半了。先讓辦事漏洞百出的藤本去追殺夜叉,等追殺失敗後再利用他邀功心切這一點引秋山出現,按照秋山的性格,他一定會帶人去找夜叉的麻煩,夜叉要做的就是和來人假意戰鬥,只待時機一到便脫身回寮。

“你不擔心他會被秋山困在結界裏燒死?”般若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問道,仿佛上次差點被燒死的人不是他一樣。

立花:“根據你的遭遇分析,秋山是一個不會做無把握之事的人,夜叉的出現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偏偏他又想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這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你是秋山,你會怎麽做?”

般若接過話茬,促狹一笑:“我會選擇後者。”

他對石原立花這個人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陰陽寮中,松雪正在修剪院子裏的花花草草。

“你們回來了啊,”他站起身來笑臉相迎,“我們小鎮的風景怎麽樣?”

“很美,”立花想了想,補充道,“鎮美人更美。”

松雪露出一個足以被稱為完美的笑容,目光清澈如明月:“那真是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們會不喜歡呢。”

……多慮了,大佬。

夕陽柔化了西山的輪廓,斂去了最後一束燦爛的陽光,整個世界好似都被籠罩在了一片模糊的色彩之中。

立花三人坐在寬敞的和室內,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了“噔噔噔”的聲響。

“松雪!”秋山猛力拉開房門,有些歇斯底裏地吼道,“殺了她,殺了她!”

他身上有一股很濃的血腥味,并且右臂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弧度扭曲着,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再複原了。不過還沒等立花觀察完,眼前這個陷入瘋狂的男人又突然一退,見到般若就像見了鬼似的雙腿發軟,腦袋嗡嗡作響

同類推薦

超時空進化

超時空進化

波瀾浩瀚的星空世界,恐怖覺醒,吞噬萬物,無數種族陷入末日之中;一封來自未來的信件,楚風踏入救世之路,跨越無數戰場,屹立世界之巅,逆轉一次次末日災難,執掌無限時空,征戰千萬位面,超越極限進化,成無上之主!
小說關鍵詞:超時空進化無彈窗,超時空進化,超時空進化最新章節閱讀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一座紅警基地車;一座超時空傳送儀;一個雄心勃勃的指揮官。
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
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