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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花微微一愣,随後迅速向前沖去。

原本整潔幹淨的町屋如今已變得雜亂不堪,垂簾被利器劃爛一半,還剩半截搖搖欲墜地懸在門框上,滿地都是碎瓷片和斷木塊,空氣中似乎還彌漫着一絲刺鼻的血腥味。

立花拽開垂簾,只見般若正跪坐在屋子中央,額頭上的血順着臉頰流下,滴落在地,可他本人還一直笑着,像是得意,也像是自嘲,如同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夜叉手中的鋼戟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住手!”立花驚呼一聲,趕忙跑過去把那柄鋼戟推開,“你們在幹什麽?!”

夜叉現在散發出來的壓迫氣勢足以讓人窒息,感覺到武器被外力推開,他眉頭微蹙,異常冷冽的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再也明顯不過的殺意,但在看清來人後這份殺意竟不由自主地消減了些。

立花将般若扶到旁邊坐下,然後叫來蝴蝶精為他療傷。

和以往不同,夜叉的臉上再也無法浮現起任何笑容,哪怕是極具諷刺意味的那種。

“傷口不深,暫時不會有危險。”

“再檢查一下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

般若緩緩擡頭,以一種可以被稱為挑釁的目光注視着夜叉,唇角上揚。

後者握住鋼戟的力道猛然加重,但他明白,眼前的情況并不允許他出手。

可惡……

時近黃昏,餘晖與雲海交織在一起,映紅了西邊的天際。

般若懶懶地坐在角落裏,神色悠閑,完全沒有半點受傷後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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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走了,你好好休息,”立花站起身來,如此說道。

這兩只妖怪平常就愛鬧騰,但頂多也就是相互嘲諷兩句,從來不動真格的,今天應該是出了什麽非常嚴重的事,否則夜叉不會那樣生氣。

“你不想知道他要殺我的原因嗎?”般若輕快的語氣中夾雜着些許疲憊,“很有趣啊。”

立花沒有回答,只徑直朝屋外走去,可就在即将跨出門檻的一瞬間,般若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說我要殺了你。”

‘吶,要不我去殺了石原立花吧,這樣的話你就能繼續當你的惡鬼,我也能繼續報複人類了。’

‘關本大爺什麽事?’

‘哦呀,原來你沒意見啊,早說嘛,我現在就去殺了她。’

‘……你可以試試。’

你可以試試。

這差點成了般若生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他想看看傳說中的惡鬼夜叉究竟能對一個人類女人重視到什麽程度,所以才開了這樣惡劣的玩笑,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料到,自己會險些因一句玩笑話而送命。

立花頓了頓。

般若輕笑一聲,接着說道:“他好像很在乎你喲~”

“……不可能。”

“為什麽?”

“因為他是妖怪,我是人類,”立花關緊門,将自己和般若隔開,只留下一道逐漸遠去的背影,“我們之間只能是陰陽師與式神的關系而已。”

只能是這種無聊的關系而已嗎……

般若盯着拉門看了一陣,随後側過頭來,慢悠悠地開口道:“我仿佛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庭院外的夜叉擡眸望向夕陽,良久,又面無表情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關本大爺屁事!”

什麽都與他無關,他什麽都不需要想,只是……

該死,心裏真他娘的不舒服。

次日,立花和蝴蝶精一人抱着一只團子走下樓來,前者見坐在矮幾旁邊的只有般若,便下意識地問道:“夜叉呢?”

“他?”般若佯裝苦惱地思考了一會兒,“恃寵而驕,離家出走了。”

“理由呢?”

“沒理由,還不都是你慣的。”

“……”

計劃決定先把酒肆修整好再找他算賬。

山路蜿蜒至森林深處,兩邊皆是一片墨綠蒼郁。晨曦穿過茂密的枝葉,在石塊與泥土上投射下了如星般散碎的陽光。這本該是一副極其旖旎的美景,可夜叉的心情卻越來越煩躁了。

人類與妖怪能和平相處本來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更別提要産生其他的感情了。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講石原立花的觀點都沒有錯,她之所以會與他締結契約,一方面是為了保護百姓,一方面是為了增強自家陰陽寮的實力,他當初也沒把這些當回事,反正簽下契約對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如果不算不能随意殺人的話。

“哼哼。”

一陣奇怪的動靜響起,不消片刻,夜叉便聞到了一股格外濃郁的香氣。

意識漸漸模糊,周圍的場景也變得愈發朦胧起來。察覺出了不對勁,他索性用尖銳的指甲劃破手臂,鮮血流出,以此來保持清醒。

恍惚間,他只覺得眼前一黑,等恢複光明時已經來到了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

數米外,一名身穿有紋狩衣的男子正在嚴厲訓斥一個小女孩,兩人腳邊還散着許多疑似符咒的紙張。

夜叉無意偷聽,但無奈那名男子的嗓門實在太大,吵得他頭疼。

“我讓你去上早課,你卻在這裏畫這麽多沒用的東西!”

小女孩擦拭了一下眼睛,有些委屈地小聲反駁道:“母親臨走前吩咐過……”

“吩咐什麽?!”

“不,什麽都沒有。”

男子摔門而去,臨走前還狠狠在符咒上踩了幾腳。小女孩見了,只得低下頭将眼淚擦幹淨,然後把符咒一張一張地收進懷裏。

真無趣。

夜叉掃了眼手臂上的傷口,随即準備到庭院外面去看看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誰知剛一轉頭,小女孩的面容便清楚地映在了他的眸子裏。

墨黑的發,暖橘色的眼睛,以及綁在發髻上的同色緞帶……

夜叉的第一反應是石原立花什麽時候背着他跟別的男人有了孩子,第二反應是……這小丫頭片子是不是和石原立花長得太像了?

他像是着了魔似的走上前去,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站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你是誰?”

小孩子軟糯糯的嗓音中天生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聽完她的問話後,夜叉不由得眉頭緊鎖,問:“你姓石原?”

立小花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番,點頭。

夜叉眯起雙眼:“小鬼,這一點都不好笑。”

“我确實姓石原,喏,”立小花指向挂畫上的紅色印章,“我父親蓋的,那是我們家族的印章。”

印章上赫然刻着“石原”二字。

夜叉默了默,随之蹲下身來平視着立小花,手一伸,直接把立小花推倒在地。

後者躺在地上發蒙,短胳膊短腿兒胡亂踢打着,掙紮了好半天才重新爬起來。

夜叉平靜地保持着伸手的姿勢,立小花還沒站穩就又撞了上去,再次倒地。

爬起,倒地,爬起,倒地。

玩到最後,夜叉幹脆一手托腮,用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看着立小花犯蠢。

嗯,這麽笨,肯定是石原立花沒跑了。

他收回手,立小花也在同一時間順利地站了起來。

“喂,”夜叉問道,“你今年幾歲?”

和想象中的不同,立小花這次非但沒有老老實實地回答,甚至還沖他擠了個鬼臉,轉而腦袋一扭,跑遠了。

夜叉輕挑眉梢,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立小花跳下走廊在庭院裏跑着,本以為可以把身後那個行為古怪的人甩掉,但事實往往是殘酷的,身後的人很快就拉近了與她的距離,而且看上去并沒有費多大的力氣。

“別跟着我,我害羞!”

夜叉:“……”

立小花停下腳步,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你別再跟着我了。”

她前兩天在庭院中發現了一間廢棄已久的小木屋,出于好奇,她偷偷推開了木門,見裏面坐着一位長發少年,少年的右眼被額發遮得很嚴實,哪怕是在白天,立小花也看不清他到底長的什麽模樣。

‘是立花啊。’

立小花歪歪頭:‘你認識我嗎?’

‘嗯,你剛出生的時候我們見過。’

‘對不起,我沒什麽印象……對了,我以後能來找你玩嗎,自從母親出門游歷後父親管我管得特別嚴,連表哥來了也不讓我見。’

‘當然可以。’

她今天可是約好了要去和小哥哥一起玩的。

“總之,”立花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讓夜叉待在原地或是回到房間去,只能一個勁兒地重複道,“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你別再跟着我了!”

殊不知,這樣只會讓夜叉更感興趣。

作者有話要說: PS:夜叉這不是回到了過去,只是在夢境裏看見了小時候的立花,夢境篇會持續幾章,幾章後會直接進入京都篇。

☆、Chapter 25

随着“吱嘎——”一聲,虛掩着的門被推開了。

“小哥哥,”立小花扒住門框,試探性地喚了句,“你還在嗎?”

一目連站在窗口邊,細碎的陽光灑落在他淺紅色的長發上,讓那清秀中透露着些許冷峻的面容變得柔和了幾分,眸光淡雅如霧,一時間,竟讓窗外的晨曦也失去了色彩。聽見有人說話,他稍稍側頭,道:“進來吧。”

嗓音和記憶中的一樣沉穩。

立小花走到他身邊,然後探頭望了眼窗外的風景:“小哥哥你在看什麽?”

“森林,”一目連回答道,“很漂亮。”

石原矢也在京都置辦了兩處宅邸,一處設在朱雀大路附近,一處則應夫人的要求設在較為偏僻的臨近森林的地方。立小花長期居住在現下這所宅邸中,很少回朱雀大路,所以對于周圍的風景并不感興趣,自然也不理解為什麽有人會用那種懷念的眼神看着這篇樹林。

“你住在這裏很久了嗎,我以前都沒有見過你。”

“不,我只是偶爾會來此處休息而已。”

“哦……”

立小花覺得不能再繼續問下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氣氛也變得越來越沉悶,但就在立小花昏昏欲睡之際,一目連忽然開口問道:“石原先生把你管教得很嚴嗎?”

被戳中了心事,立小花點頭如搗蒜:“沒錯,他命令我每天都必須練習女文字和背誦《古今集》,連表哥來了也不讓我見,真是太過分了!”

看她不停列舉着石原矢也各種嚴厲的育女方式,一目連的嘴角揚起一抹不太明顯的弧度,片刻後,他想把立小花有些淩亂的額發整理一下,可還沒等指尖觸碰到發梢,耳邊便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哎呀,真不好意思,”夜叉一腳踏上破裂的門板,頗為嚣張地說道,“真沒想到這破玩意兒這麽不經踹。”

一目連眼神一凝,迅速将旁邊的人護在身後。

夜叉踢開木板,眉梢輕挑:“你指的很重要的事情就是來這兒跟男人聊天?”

“請注意你的措辭,”一目連平穩的聲音中夾雜着一絲警告意味,不怒而威。

當然,夜叉的情緒也比表面看上去的要糟糕很多,他本以為石原立花說的是實話,可誰知那所謂的重要的事只不過是跟一只妖怪談笑風生罷了,而且……談笑的內容還是從未對他提起過的。

家在京都,母親喜愛游歷,父親性格嚴毅,這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知情,但眼前這只獨眼妖怪卻對石原立花的情況一清二楚,說不生氣,根本不可能。

——管他什麽妖怪,通通殺掉就好了!

夜叉一向是想到做到,這次也不例外。他翻轉手腕,亮出鋼戟徑直朝一目連沖了過去,尖銳的聲響席卷着駭人的殺意劃破空際,所經之處皆是被勁風帶起的塵埃。

鋼戟即将穿透一目連的心髒,可夜叉卻驀地停在原地。

“不許欺負小哥哥!”立小花展開細小的雙臂,反将一目連護在身後,“我早就想問了,你究竟是誰啊,為什麽會忽然出現在我家的庭院裏?!”

此時,鋼戟尖利的鋒刃距離她的額頭不過毫米。

夜叉見狀不由得一愣,連鋼戟是什麽時候被自己收回去的也不知道,末了,只得咬咬牙朝門外走去。

立小花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心裏莫名的有些不舒服,她轉頭看向一目連,說道:“小哥哥,我得先走一步了。”

聞言,後者将手輕放在她的肩頭上,她頓時感到有一股力量在體內湧動。

“他身上的戾氣很重,當心些。”

“嗯,我記住了。”

立小花并不認為夜叉會傷害自己,沒有理由,只是單純地有這種感覺,其實她在夜叉慢慢朝裏室走來時就可以大聲呼救,畢竟換成任何一個小女孩都會這樣做,但她沒有,信任蓋過了警惕,讓本該懷有的疑慮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等!”

她奮力叫喊着,見前面的人總算肯放慢腳步,心下一喜,連忙跑上去拽住了他的衣角,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那個……我是不想讓別人看見我在偷懶,因為父親會責備我的——總之,實在非常抱歉,妖怪先生!”

夜叉看了一眼抓着他衣角的手,眼中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惱怒情緒:“傷。”

立小花表示不解。

“手上的淤青,哪兒來的。”

“這個啊,”她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是父親搶走符咒時弄出來的,不礙事。”

不礙事?

夜叉哼笑一聲,随即伸手戳了一下那塊淤青,對方疼得急忙将胳膊縮回去,不過三秒之後,她又重新拽住了他的衣角。

“幹嘛?”

立小花皺了皺眉:“你還沒原諒我呢!”

“……有什麽區別。”

“這是禮數問題。”

“撒謊也算禮數?”

立小花語塞了,可緊接着她便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都被夜叉抱在了懷裏,恍惚間,她仿佛能聽到那強而有力的心髒跳動的聲音。

“你現在的表現很幼稚,”夜叉注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本大爺非常受用。”

立小花臉頰微紅,卻什麽話都沒講,只能條件反射地圈住夜叉的脖子,以防自己從半空中摔下去。

妖怪不能和人類産生多餘的感情,可那又怎樣,至少現在,他中意的女人正緊緊貼在他的懷裏,哪兒都去不了。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讓他回到了石原立花幼時生活的地方,但不可否認,這恰巧合了他的心意。

多了解一些石原立花的過去,或許會對未來有用。

走進裏室,他将立小花放到榻榻米上,問道:“你和那妖怪很熟?”

“妖怪?”立小花疑惑地重複一遍,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不是妖怪,他是小哥哥。”

夜叉的眉宇間蘊含着些許不快,但出乎意料的,他并沒有将不耐煩的情緒表現得很明顯,只是語氣有些低沉:“你和他很熟?”

“不熟,我前天才發現他也住在這裏。”

“那他為什麽知道你家裏的事情?”

立小花支吾着回答道:“唔……大概是母親告訴他的吧,母親以前經常會帶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回家,不過沒幾天又全部放了回去。”

夜叉稍微眯眼:“你母親是陰陽師?”

“對啊,你怎麽知道?”

難怪。

此時,一名女童站在走廊上畢恭畢敬地喊道:“小姐,大人讓您去正廳吃午飯。”

立小花愣了愣,随之低聲囑咐道:“你可千萬別被人發現了啊。”

夜叉還沒來得及回話,她便已經離開。

實際上她是很不想跟自家父親一起用餐的,因為整日對着那張如同雕像一般僵硬的臉,就算食欲再好也吃不下任何東西,就如同現在,她一邊夾着幹瓜,一邊還要小心翼翼地觀察坐在正位上的老爹,似乎是在憑借後者的神色來判斷這菜究竟夾得對不對。

“你那是什麽坐姿!”

這冷不丁的一吼,讓立小花不慎把幹瓜落在了榻榻米上。

石原矢也的神情異常嚴厲:“身為我石原矢也的女兒,怎麽能這樣冒失!”

“萬分抱歉,父親大人,”立小花趕緊讓站在旁邊的女童把榻榻米打掃幹淨,“我下次一定注意!”

每次吃飯都跟綁赴刑場一樣,片刻都松懈不得。

臨走前她還不忘給夜叉帶上一籠點心。

“小悅,記得別告訴父親,他不允許我飯後加餐的。”

名叫小悅的女童點了點頭。

立小花的生活很單調,每天除了完成老爹布置的課業外就是坐在走廊上發呆,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玩伴,她一時高興,很快便把老爹的吩咐抛到了九霄雲外。

“你瞧!”她像獻寶似的把籠裝點心擱到夜叉面前,而夜叉只是一副慵懶的樣子,興致缺缺地問道:“瞧什麽?”

立小花揭開籠蓋,逐漸的,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從裏面溢了出來。

夜叉從來不吃人類的食物,盡管不久前還被長大後的立花用“不吃飯長不高”之類的神一般的理由硬塞過兩天雜糧,但他仍然沒法養成習慣,所以,面對着滿臉期待的立小花,他只能敷衍性地吃了一小塊團喜,并評價道:“難吃。”

“騙人,”立小花撅起嘴,“我去拿給小哥哥吃!”

夜叉一慌,差點沒噎死。

“本大爺又沒說不吃!”

“母親說過,不尊重女人的勞動成果的男人都是渣渣!”

“……難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立小花睨了他一眼:“怎麽可能。”

“……”

“天下女人一條心,你不尊重她們就是不尊重我,渣渣!”

“……”

渣渣叉決定閉嘴以表悔意。

☆、Chapter 26

次日,立小花在完成課業後來到了小木屋前,推開門,卻見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我只是偶爾會來這裏休息而已。’

一目連已經回森林中去了。

小哥哥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隔日,立小花再次來到小木屋前,依舊沒人。

小哥哥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第三天……

“夠了!”夜叉十分不爽地說道,“有事就跟本大爺商量!”

立小花正百無聊賴地趴在窗沿上數螞蟻,聽見旁邊的妖怪這麽說,頂多也就是擡了一下眼皮子:“你不懂我們美少女的煩惱。”

“……”

如果一目連在的話或許還能跟她談論談論關于母親的事,但夜叉就不一定了,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她發現前者一般都不會主動開口跟她說話,共同話題幾乎無限接近于零,否則她也不會整天期盼着小哥哥快點回來了。

當然,夜叉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

“你說出來,”他倍感煩躁地閉上眼睛,“本大爺能聽懂!”

其實站在客觀的角度上來講夜叉是非常委屈的,他和立小花之間并非沒有共同話題,只是這話題都在十幾年之後,你讓他現在怎麽說?

“本大爺是你未來的式神,特地穿越時空來攻略小時候的你,不信的話本大爺還能說出你以後會擁有哪些式神身高是多少身材如何喜歡穿什麽顏色的衣服并且嘴欠的程度又上升到了一個新境界哈哈哈哈哈!”

……

肯定會被當成智障的。

看着對方變得有些蒼白的臉色,立小花小小地內疚了一把,最後只得說道:“好吧,你想跟我聊什麽,我盡量滿足你。”

夜叉:“……不,你還是閉嘴吧。”

他怎麽就那麽恨呢。

驀地,一陣輕響令兩人齊齊轉移了注意力。

立小花兩眼放光,繼而迅速跑到牆根腳下學了幾聲布谷鳥叫,那細微的動靜立刻就停止了。

這是打哪兒來的特務頭子。

夜叉還在腹诽着,卻見立小花朝周圍望了望,随之用手扒住一棵歪脖子樹的樹幹,前腳掌一蹬,飛也似的爬了上去,動作那叫一個熟練。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真想自我誇獎一番哎喲喂瞧你家女人從小就這麽厲害将來長大了鐵定是人中龍鳳……

然後這人中龍鳳就卡在了牆頭。

夜叉大概是麻木了,連眉毛都沒挑一下,只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去準備把立小花從牆上給拽下來,但立小花顯然對此舉很有意見,一雙胳膊不停地亂揮,像驅趕變态一樣把夜叉隔絕在了半米之外的地方,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童音從牆那邊傳了過來——

“小聲點,會被發現的!”

此情此景,讓夜叉不禁聯想到了丈夫外出後空虛寂寞的妻子跟隔壁男人私下幽會的一幕。

真是憑空掉下頂好大的綠帽。

立小花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腳踝被大力抓住,擡頭,見夜叉正站在旁邊,并咬牙切齒地問道:“喂,那男人是誰!”

“哈?!”前者陷入了短暫的迷茫,“你說鶴田哥哥?”

夜叉怔愣片刻,立小花便趁此機會從牆頭上翻跳下去。

完美落地!

鶴田加崎的小臉皺出了新高度:“怎麽讓我等這麽久?”

“不好意思啦哥哥,”立小花雙手合十,話語間滿是歉意,“剛剛我的裙褲被樹枝挂到了。”

聞言,鶴田視線下移,随即嘴角一咧:“腿短怨樹枝?”

“……”

“不跟你胡扯了,快走吧,免得被人發現。”

他這次來的目的很單純,身為一個負責任的好哥哥,自然不忍心看見自家妹妹整天被迫窩在深閨廂房裏荒廢青春歲月,為此,他沒少打着“問安”的旗號來見立小花,想着哪怕只是把她帶出來透透氣也好,可無奈石原矢也管得太嚴,他不得已才出了越獄這麽個馊主意。

“你記得把握好時間,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去啊。”

鶴田還不想被兩家父母聯合起來往死裏揍。

“放心吧,”立小花笑了笑,“我心裏有數。”

說罷,她下意識地往身後望了一眼,在鶴田詢問的目光下喃喃開口道:“沒什麽,我們走吧。”

夜叉先生怎麽沒跟過來呢。

這個問題只在她的腦海中停留了三秒便消失不見,比起妖怪先生,她更關心接下來該去哪裏玩,或者該怎麽玩。

京都是平安時代最繁華的城市,可立小花卻從來沒有機會仔細欣賞……不,兩年前父母帶她出來游玩過,那次還是花宴,父親約了幾名交情不錯的朋友一邊賞櫻一邊作詩,而她就只有和鶴田加崎以及另一名女官紮堆聊天,至于聊的什麽,她已經忘光了。

“開心點,”一旁的鶴田用胳膊肘頂了頂她的手臂,“我是來讓你開心的,不是來哭喪的。”

立小花吸吸鼻子:“廢話。”

“想小姨母了?”

“嗯……”

鶴田望天:“你需要一個精神寄托。”

“只要不是你我都能接受。”

“……滾。”

沒過一會兒,一根胡蘿蔔便滾到了立小花腳邊,她條件反射地撿起來,沉思片刻,問:“哥,你召喚來的?”

“……知道我是你哥就不要再加後面那句話了,當我是什麽,幻想召喚師嗎?”

還沒等立小花嘲諷回去,一個長着兔耳朵的白發小女孩就忽然出現在了二

人跟前,只見她眉眼一彎,說道:“我的胡蘿蔔掉在這裏了,小哥哥小姐姐可以把它還給我嗎?”

相當活潑的孩子啊。

立小花也沒想太多,直接把胡蘿蔔遞到了山兔面前,山兔接過,說了句謝謝後就往漆黑的巷子裏跑去,活蹦亂跳的,看上去非常高興。

巷子裏隐約閃過一抹青綠色的光芒,卻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吶,哥哥,”立小花看向鶴田,“她是式神嗎?”

“應該是,我記得這附近有座陰陽寮來着,有式神出沒并不奇怪。”

母親臨走前吩咐過她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加入一座陰陽寮,這是成為一名合格陰陽師的必不可少的條件。

鶴田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雖然不好打擊妹妹的積極性,但還是不得不提醒一句:“你父親不會允許你随便抛頭露面的。”

“我知道,”立小花露出了沮喪的表情,“再逛半個時辰我們就回去吧。”

“好。”

在他們鑽入人群中的那一瞬間,屋檐上的一個黑影也跟着消失了。

燦星點綴着晴朗的夜空,微風拂過,令樹葉輕輕舞動,奏響了獨屬于夜晚的聲音。

立小花跳下牆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走進房間裏。

“遇見了什麽有趣的事?”夜叉靠在油燈旁,頭也不回地說道。

“還行,遇見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立小花蹬掉木屐,坐在矮幾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我還以為你會跟過來。”

“呵,本大爺怎麽可能做那麽無聊的事。”

他永遠不會告訴她,他在她身後跟了整整一個下午。

火焰在燈芯上搖曳着,将屋子照亮了大半。

由于趕路時太過慌張的緣故,立小花的臉有些泛紅,連呼吸也不怎麽平穩,恍惚間,夜叉似乎能看見那映在她眼眸中的溫暖火光,與暖橘色的瞳孔相融在一起,氤氲出幾分純澈的光澤。

夜叉的眼神開始游移不定,良久,他竟不由自主地問道:“你不想知道本大爺來這兒的目的?”

“想是想,”立小花略顯猶豫,“不過你并不願意說。”

她在三天前當着一目連的面問過夜叉為什麽會來到這個地方,可夜叉沒有回答,于是她就順理成章地認為不應該再把這件事擺上臺面。

見狀,夜叉嗤笑:“本大爺說了你就會信?”

“信。”

簡單的一個字,卻比任何話語都铿锵有力。

“我以前沒有見過你,”立小花平靜地說道,“但直覺告訴我,你是這個世界上極少數的不會騙我的人之一,所以你說的話,我都信。”

☆、Chapter 27

天空剛剛破曉,太陽還未完全升起,一切都被籠罩在靜谧之中。

夜叉倚在牆壁上閉眼假寐,立小花則安安穩穩地睡在屏風後面——這些天以來都是如此,沒有人想去打破這和諧的畫面。

……才怪。

被般若冠以夜來騷美名的某只妖怪并不甘于寂寞,長夜漫漫,他中意的姑娘又近在咫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的都是神。

很顯然,夜叉不是神,也沒有看破紅塵遁入空門的打算。

不消片刻,他已來到熟睡着的立小花旁邊,繼而蹲下,伸手撥弄了一會兒後者烏黑的鬓發,眼底淌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懷念。

那個笨女人……

他才來到這裏五天,但不知怎的,竟漫長得像是五個月一樣。無法否認,自從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把石原立花當成真正的女人看待後,所有的東西都變得面目全非了,趕走秋山的時候是,般若在森林裏亂竄需要他們分開去找的時候也是。夜叉有些憂慮,未來的石原立花如果沒有他在身邊該怎麽活着到達京都。

自家隊友可沒幾個靠譜的。

“嘶——”

立小花忽然吃疼,躺在床褥上倒吸一口涼氣。

夜叉下意識地低下頭,見自己手中正捏着一撮脫離了表皮的秀發,而那落發的主人就這麽一瞬不瞬地睜大眼睛瞪着他。

誤會大了。

“本大爺只是……”

話剛說到一半,他便看見立小花的眼皮子快速耷拉了下去。敢情這小丫頭根本沒睡醒,剛才的反應只不過是條件反射而已。

半個時辰後,微風攜帶着晨曦吹進屋內,窗外的霧氣逐漸消散開來。

立小花是捂着側臉起床的。

“夜叉先生,”她委屈地蹙起眉頭,“我昨晚夢見我被人打了,那人還拽下了我的頭發。”

還沒等對面的夜叉有所回應,她又驚呼了一聲,因為她發現自己貌似真的少了撮頭發。

見狀,夜叉輕挑眉梢,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昨晚一直躺在被褥上對着空氣拳打腳踢,本大爺還以為出了什麽狀況,現在看來,肯定是你在做夢的時候以自己把頭發給拽下來了。”

無形甩鍋,最為致命。

而對這件事情完全沒印象的立小花幾乎當場就相信了夜叉的鍋,并且還一個勁兒地梳理頭發,試圖把缺掉的那一塊給遮掩起來。

“沒必要,”夜叉徑直走上前,将她掩在耳邊的頭發往後捋,“還沒醜到這種程度。”

“TAT你騙我……”

“本大爺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夜叉絲毫不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妥,只相當随意地拍拍立小花的頭,道:“別讓本大爺再講第二遍。”

武力壓制是個好方法。

一陣插科打诨後便要迎來新的一天。思及此處,立小花不由得看向夜叉,夜叉也非常自覺地轉過身去,讓背後的人能安心換衣服。

其實換衣服這些瑣事本應交給仆人來做,但石原家卻沒這個規矩,一是石原矢也不喜歡把孩子養得過于嬌慣,二是石原夫人教導有方,她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手把手地教立小花該怎樣打理好個人衛生,時間一長,再有仆人來幫忙倒不怎麽習慣了。

“喂,”夜叉很不耐煩地催促道,“好了沒?”

立小花慌忙整理好下擺:“好了好了。”

“怎麽這麽磨蹭。”

“……心情影響手速。”

她到現在都還惦記着那幾根造孽的毛發。

見立小花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夜叉也不好再抱怨什麽。只見他雙眼一眯,嗓音頓時變得低沉了些:“女人,你認為妖怪有沒有可能和陰陽師生活在一起?”

前者表示疑惑:“陰陽師和妖怪不是經常生活在一起麽?”

“本大爺不是那個意思!”

“有什麽可以用來說明的例子嗎?”

“從前有一只威武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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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時空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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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一座紅警基地車;一座超時空傳送儀;一個雄心勃勃的指揮官。
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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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