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Chapter 77

眼前的女孩如同印于靜水之上的月影，雖然被迫沉寂着, 但仍遮掩不了她眉間的那抹憂悒清遠, 琥珀雙眸中摻雜着對人世的好奇和忐忑不安，她就用這樣的眼神注視着立花, 脆弱而溫柔, 換做誰都不忍心令它破碎。

“那團紫光……”立花上前一步，與夜叉并排站穩, “不，昨天送我回村子的那只妖怪是你嗎？”

輝夜姬握着玉枝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些，神情也沒剛才那麽緊張, 只是話語間依然帶有幾分小心翼翼:“是我……你，你最後順利回家了嗎？”

“嗯嗯，相當順利, 多虧你的幫助了。”

夜叉把想要走上去的立花拽過來:“你是不是該跟本大爺說明一下情況？”

聞言, 立花的臉瞬間變成了青黑色。像迷路這種丢臉的事她是非常難以啓齒的, 以前被般若撞見過一次已經很難為情了, 如今又犯，夜叉估計會因她那強大的路盲症持久力笑得肝膽俱裂。

“沒情況, ”她省略掉最重要的中間劇情, 直接跳到了結尾，“我摔倒在山坡上，是這位妖怪小姐把我領回去的。”

夜叉:“你得蠢到什麽境界才會在那種地方摔倒？”

“=皿=#要你管。”

曾經有很多人在竹林裏出沒，輝夜姬一般都選擇躲着他們，偶爾躲閃不及才會暴露蹤跡, 即傳說中的紫光幽靈，昨天午時她正在散步，誰知有異樣的氣息進入了這片本該寧靜安詳的綠竹林，她連忙化作一團光球想四處逃竄，可卻在途中看見了滿臉憂愁的石原立花。輝夜姬悄悄躲入竹葉間，見後者東張西望走來繞去，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寫着“我失去人生的目标了我很蹉跎我需要急救”，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類，猜想着可能是外來客對小島的地形不熟悉，誤進此處，便好心帶立花離開了竹林，但世事難料，當聽到“村民們可都想把你抓起來”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慌了。

自己從竹節中蘇醒後就一直待在這裏，每天看潮起潮落，日出西下，将生長在石塊邊的小野花的花瓣都數得清清楚楚，她想找到喚醒她的人，可想歸想，事實歸事實，悠揚的笛聲最終是消失了，就像從未來到這個世上一般。殘陽退沒，季節更替，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希望卻未曾被塵寰悄然掩去，她偶爾會靠着海石發呆，偶爾會去竹林中同動物玩耍，但在沉睡時聽到的婉轉笛音始終是她無法忘記的牽挂，就算讓她一輩子與竹林為伴也所謂。

直到今天——

立花決定把輝夜姬的事情隐瞞下來。

“這樣也好，”夜叉将右胳膊抵在竹節上随意站着，看起來有些慵懶，“那幫人類比你還傻，肯定找不到這小丫頭片子栖身的地方。”

“……”

她對他的無差別嘲諷已經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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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輝夜姬感到十分意外:“你們不是來抓我的麽？”

“抓你幹嘛？”立花反問，“你能讓我走上通往全村首富的康莊大道嗎？”

輝夜姬:“……”

“你能激活夜叉內心的賢惠模式讓他幫我縫破洞襪子嗎？”

輝夜姬:“……”

夜叉:“縫襪子不行，縫你的腦子倒是綽綽有餘。”

話糙理不糙，平心而論，其實夜叉的說法還是很有道理的，這麽多年來村民們都沒有找到輝夜姬的确切藏身之處，立花沉默裝啞巴是最簡單有效的方式，他們找他們的，她藏她的，哪方都進入不了劣勢。

至少在短時期內。

“村民對你沒有惡意，只是暫且無法接受超出他們認知的物體罷了，”立花稍微俯身，湊到輝夜姬面前說道，“我會想想辦法，盡早讓你和人類平安生活在一起。”

夜叉摁住她的肩頭，反手一轉，迫使她換了個方向看風景。

“走了，笨蛋。”

“我還沒囑咐完呢！”立花使出啃奶的勁兒掙紮，仍然沒法把肩膀從夜叉的掌下拯救回來。

“有本大爺默默承受就行了，別再去禍害其他妖怪。”

作為一個被立花佛光普照了快大半年的老資格前輩，他感觸頗深。

水珠砸落，打碎了原本還算平靜的海面，細雨将天與地之間的空隙盡數填滿，白霧也随之騰起，多出些許纏綿幽然的意味。

感覺到身後的人停住腳步，夜叉不由得問:“有東西忘拿了？”

“不，”立花轉頭望向另一側，視線牢牢鎖在了一抹熟悉的人影身上，“你看，那是不是窪冢葉？”

夜叉淡淡掃了眼:“她是村裏人，有什麽好奇怪的？”

窪冢葉出現在這裏的确沒什麽好奇怪的，但立花總覺得有某個地方不對勁，按照常理來講，現下人們都應該回到自己的家中躲雨，就算家離得遠，憑借窪冢葉跟村民的關系也會被邀請進屋休息，而不是獨自冒雨行走，神情恍惚。

望着窪冢葉的背影，立花将披在頭頂的外袍取下，随即遞給夜叉，說道:“我去問問，她可能有什麽不好言明的難處。”

夜叉拿起外袍，又重新罩在了立花的腦袋上。

“不讓本大爺跟着？”

“萬一是女孩兒家的私事呢，你去了多尴尬。”

“就你理由多，記着，有危險先脫身跑來找本大爺，別打腫臉充胖子傻乎乎地往前頂。”

立花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對方:“以前你巴不得我把命送出去然後還你自由身。”

“以前的破事兒記那麽清楚幹嘛，”夜叉捏了捏她的鼻子，“快去吧，省得跟丢了還要哭着求着讓本大爺幫你找。”

立花吐舌頭扮鬼臉，掉頭跑遠了。

窪冢葉前往的方向很古怪，是在村子外圍，幾乎到了最臨近海邊的位置，暴雨傾盆，這時出海無疑是自尋死路，立花本打算制止，可窪冢葉卻徑直走到一棵老樹旁邊，雙手貼在樹皮上不斷摸索，像是在仔細尋找着什麽，突然，她頓了頓，轉而将雙掌合于一處使勁往下摁，“轟轟隆隆”的巨大聲響傳來，與雷鳴融為一體，讓人無法分清聲音的源頭究竟屬于哪一方。

地上赫然出現了方形坑洞。

窪冢葉手裏的燈籠早已被雨水澆滅，她幹脆把它丢在樹根旁，只身走進坑洞，順着階梯緩緩下行。

坑洞內很潮濕，但沒有嗆鼻的怪味道，有的只是大海的鹹苦味。

打開被布帶包裹住的松木，她随意撿起幾塊放在置于角落的鐵籠中，篝火燃燒，令黑黢黢的甬道立刻變得幽亮許多，同時也照出了一個尤顯突兀的人影。

“誰？！”

“是我，小葉，”立花從陰暗處走出來，有些心虛地說道，“打擾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窪冢葉微閉眼睛，長舒一口氣:“呼……我還以為是幽靈呢。”

“我現在就離開，你不用管我。”

“沒關系，一起來吧。”

立花匆匆趕上前，用目光搜索着四周，語氣略顯猶豫:“這兒是你的秘密基地麽？”

“小時候是，”窪冢葉注視着她的雙眸，嘴角的笑意愈發柔和，“我的祖輩是造船行家，他們在此處修建了一個用于存放完成品的基地，今天下暴雨，我怕這些完成品被淋壞，所以特地來看看，你要是感興趣的話以後可以常來。”

說話間，她已将立花帶到甬道拐角處，摁下機關，本該封閉着的空間逐漸露出缺口，驀地，一陣又一陣強勁狂風攜雨迎面沖來，仿佛被無數條鞭子狠狠抽打着臉，立花條件反射地退後兩步，扯起嗓子大聲說:“這種天氣實在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快回去吧，不然村長會擔心的！”

石塊移動，以極緩的速度将缺口填好。

“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擔心父輩們的遺物是否完好無損，”窪冢葉的神色非常認真，絕不像是開玩笑，“花姬，能拜托你件事嗎？”

立花:“盡管說，我一定幫你辦到。”

“我帶了蓑衣，而且基地距海邊尚有一段距離，你在原地幫我守着機關，等我檢查完船只的破損情況後再走，行嗎？”

“行，”立花回答得很痛快，“你放心去檢查吧，我絕對會堅守在這兒寸步不離。”

震耳欲聾的雷鳴倏然掠過，似要把天空劈裂一般，雨水透過密布陰雲撞擊着大地，島嶼顫抖得厲害，隐隐還發出咔擦咔擦的斷裂悶響。立花頂着狂風蹲在機關旁側，眼眸從臂彎中稍稍擡起，試圖透過暴風雨尋找窪冢葉的身影，可惜一切皆為枉然。

——慢着！

她來不及思考，直接站直身體向外眺望，連滂沱大雨都無暇顧慮了。

立于礁石之頂的白衣少年……

那是荒？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半個月後要期末考的緣故，大學黨要開始預習課本了，所以特地在此給親愛的們請半個月的假，這期間如果有空我會發幾章上來的，感謝體諒QVQ【祝各位即将面臨考試的同胞順利通過，不要挂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