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Chapter 105

當鴉天狗倒地的那一剎那，周遭的圍觀百姓立刻拍手叫好直呼精彩。

考慮到結界內滿目狼藉, 對下一場比賽的參賽者不利, 稚名泷連忙指揮手下的寮成員和守衛将結界整理幹淨，借着這個時間, 伊勢谷走進鬥技場中把松尾光攙扶起來, 問道：“傷勢怎麽樣？”

松尾光不敢擡頭看他，只能垂着腦袋, 有氣無力地回應說：“沒事……”

“沒事就好，你幫萬流解決了一個強敵。”

這場鬥技賽從一開始就不公平，雖然宇津谷丸和松尾光的年齡相當, 但閱歷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無論是陣容搭配還是合作默契都相距甚遠。伊勢谷沒有将鬥技結果放在心上，畢竟本寮中的普通成員對戰敵方副會長, 對接下來的賽事是有好處的, 這意味着他們這群老一輩能與雲天三月的新人進行鬥技的幾率很高, 勝利的可能性也會大些。

可松尾光不這麽想。

只見他惡狠狠地瞪了宇津谷丸一眼, 繼而将視線轉向妖琴師，眸底的怒火燒得更加熊烈, 像是要把後者生吞活剝一樣。

立花将這番場景收進眼底。

“啧啧, ”夜叉高挑眉梢，語氣帶有十分明顯的嘲諷，“真是難看的反應啊。”

兔丸沉默着抿了抿唇，也同意了夜叉的說法。

剛才那場比賽松尾光出現了非常嚴重的錯誤。一，召喚出的式神不足以達到克制對方行動的效果, 二，不應該意氣用事獨自對付有椒圖掩護的宇津谷丸，三，也就是最致命的一點，若是他在最後關頭願意接受妖琴師的幫助合力進攻毫無防備的雪女，勝利的一方就不會是雲天三月了。

說到底還是他自身的問題。

“面不和心也不和，”香取月生總結道，“團隊戰中沒有信任可是很讓人苦惱的。”

“嗯……”

立花含糊着應了一聲，視線仍舊停留在妖琴師的背影上，即使看不見他的臉，她也能猜到那雙淡金色雙眸中蘊含着多少黯然與悵惘。

“我們回去吧，”良久，她挽起夜叉的胳膊說道，“等會兒人多，免得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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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流現在幾乎空着，只有兩三個使部和直丁在打掃庭院，見到立花，他們都先愣了一會兒，然後才火急火燎地迎上前來問候立花安好，兔丸對此深表不解，後來才從夜叉口中得知立花的父親是當今左大臣石原矢也，他對人類的官職高低沒有什麽概念，但也不難看出石原一族的身份尊貴，遠非尋常百姓可比。

“真厲害呢，立花……”兔丸望向寬大的鳥居門，由衷感嘆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宏偉的建築啊……”

立花尴尬地笑了兩聲，随後問直丁：“妖狐他們去哪裏了？”

“他們這幾個月一直在京都附近打探消息，很少回來。”

“那群小崽子的事暫時放在一邊，”夜叉攬過立花的肩膀，轉而稍稍側頭，瞥了眼香取月生所在的位置，“把她搞定了再說。”

如果世界上還有人可以讓香取月生恢複記憶的話，那這個人一定是石原矢也，立花思索片刻，決定先讓夜叉帶着輝夜姬等人去使部那裏找找有沒有空餘的房間，自己則和香取月生一起朝石原矢也居住的屋子走去，香取月生滿頭霧水，但失憶後的她不認識京都的路，只能仍由立花領着，左拐右拐鑽進了一條甬道裏。

石原矢也沒有回宅邸，為了第一時間得知女兒的消息，他已經跟大河原藏島商量好要在此居住半年之久，每天的政事都由專人送至萬流批閱，除了去本殿觐見天皇，其餘的時間都待在這一方窄院裏，靜候女兒歸來。

明亮的陽光透過格子板窗，卻将他堅毅的面龐襯出了幾分蒼老與凄楚。

“立花啊，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

石原矢也執筆的手抖了抖。

障子忽然被拉開，被微風踏碎的塵埃漫起層層浮影，随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與立花有幾分相似的面容。

在進入房間的瞬間，香取月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她怔愣着看向坐在矮桌邊的中年男子，原本平靜無瀾的眸子頓時生出些許詫異。背對着的晨輝傾灑在她的绀色壺裝束上，恍若置身于煙雨中的飄絮飛花，待華光将其侵蝕後就會徹底泯滅蹤跡。

“月……”石原矢也的錯愕逐漸浮現在臉上，完全失去了往日展現于世人的冷靜，“月生？”

立花輕輕合攏障子，轉身走到庭院內的湧泉旁邊，欣賞起久違的平淡風景。

這時，鴉天狗突然從樹叢間飛了過來：“太好了，石原小姐你果然在這裏！”

“啊？”立花稍微愣了一下。

“我知道你才回京都，沒有精力管我們寮裏的事情，”鴉天狗放下薙刀，話語間隐約夾雜着幾分懇求，“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請你務必出面阻止松尾大人！”

“怎麽回事？”

“他要趕走妖琴師。”

……

夏季的灼熱散布在大地的各個角落，煩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就連蟲鳴也漸漸委頓了不少。

“熱死啦！”般若把手中的蝙蝠扇扔到地上，不滿到了極點，“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找到那兩個家夥！”

黑童子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問道：“你見過一位黑頭發橘眼睛，穿着桦茶色狩衣的女陰陽師嗎？”

被詢問的小妖迷糊着搖了搖頭，随後跳入水池中，再也不肯現身。

這天确實太熱了。

他們來到這座村子已經十日有餘，但關于立花的事卻毫無進展，思及此處，黑童子的眉頭不着痕跡地蹙起，眸底第一次流露出了焦灼的情緒。

按照大家的安排，他和般若為一組，妖狐和白童子為一組，蝴蝶精和稻森華林為一組，分別前往西，東，南三個方位進行搜尋，但為保證能及時将消息送回，他們又沒法走得太遠，只得在離京都不遠的地方四處查問，無論是人還是妖怪，都必須成為問話的對象。

“照這個法子找下去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般若喃喃道，“也不知道一目連那邊進展得如何了。”

黑童子：“他在雲天三月的藏書中找到了法陣的原型，并把圖騰元素全部拆開重列，金魚姬昨天傳來消息，說是确認出立花的具體傳送位置難度很大，目前只能把範圍縮小到海域……”

“這跟沒說有什麽區別，難道我們還要繞着九州四國的海域去撈人？”

“能想出撈人的辦法的你也不是很有智慧。”

“……我肯定是命中帶煞才跟你分到了一組。”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着，一尾绀青金魚驀地從水底翻躍而出，濺了他倆滿身水花。

般若拭去水珠，盡量壓制住內心的煩躁感：“悶葫蘆，你去看看這呆魚又帶來了什麽沒用的訊息。”

黑童子走到溪畔，将手伸到绀青金魚的嘴邊，那金魚搖晃起尾鳍，鰓蓋微動，不一會兒，一枚短木片便從它的口中吐了出來，黑童子撚起木片邊角，沉默着将其浸入水中洗了洗，然後才拿到般若面前和他一同觀看訊息內容。

——速歸萬流。

“哎？”般若拖長了尾音，倍感疑惑，“不找了嗎？”

即使他時常抱怨，可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很想找到石原立花的，如今新的指示一來，他倒不知道該怎麽選擇了。

“既然确定了在海域，我們的尋找就沒有意義，繼續守在這裏無非是最笨的守株待兔而已，”黑童子若有所思地分析道，“回萬流看看也好，說不定其他人有新的線索。”

他們三組之間只能通過金魚姬召喚出來的绀青金魚交換情報，不過所謂的“情報”也僅僅是東邊三裏內的村落沒有消息，明日會前往南邊五裏外的鎮子之類的無用告知而已，坦率而言，每個人的心裏都曾産生過放棄的念頭，但每當回憶起與立花相伴的生活就會重新振作起來，借着這股沖勁再堅持一段時間。

黑童子望向遠方的青山，神情略顯複雜。

殊不知，妖狐和白童子已經先他們一步回到了萬流。

“立……花？”

孩童清潤的嗓音中摻雜着幾分難以遮掩的低啞，稚嫩的面容盡顯欣喜與不敢置信。

立花沒想到他們會回來得這麽快，看着白童子一時忘記該作何反應，可白童子卻不管那些，确認了眼前的人是立花後便迅速撲了上去，緊緊抱住無論如何都不肯撒手。

感覺到拽着自己衣服的小手在微微發顫，立花的神色不由得柔和許多，她伸出右掌，在白童子的腦袋上輕力揉了揉，淺笑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她不會再随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