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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妃?

最有可能和太子競争的兩位皇子,都由良妃所出,沈皇後便是再賢惠,也總是防備着她的。這時一聽對方主動要人,唇畔微笑不變,腦海裏就将顏氏家譜翻了個遍,心想京城還有哪方勢力她沒算到?可想來想起,姓顏一脈頂天了就是一個五品學士,比她富裕的人家更是多不勝數。

這樣的出身,送給太子,當個選侍都差不多了。

為了避免生出沉迷女色的名聲,沈皇後不想多在兒子房裏塞人。

他在外邊怎麽玩是一回事,至少明面上,別搞得選秀是個漂亮女人都往裏塞。

皇帝想将顏氏許給趙淵,無非是出自一個父親的好意一一這妞我瞧着有趣又漂亮,爸爸很喜歡,但女人已經夠多了,就送給最喜愛的兒子吧。

而作為母親以及未來的婆婆挑兒媳,即便是無傷大雅的小妾,都不會喜歡顏歡歡這類媚氣的長相,更何況生育能力也是太子之位穩固與否的一個指标,急於抱孫子的沈皇後就算不考慮到家世,也希望是個圓潤豐滿,看着就會生孩子的姑娘。

那良妃為何會看中了顏氏?

有可能,實情是二皇子看中了顏氏,由良妃代為提出,也有可能……沈皇後心中一緊,難道這個顏氏是良妃的人,想以退為進,往太子處塞人?

後面這個想法壓根說不通,但在後宮掌鳳印多年,整天活在陰謀論裏的沈皇後卻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

“這些年來,良妃生育有功,不驕不躁,這回難得良妃喜歡……”一頓,沈皇後擡眸看向他:“皇上?”

皇上虛着目光,不知在想什麽。

聰明人心思重往往如此,要想的事太多了,思路跳躍,略一拖沓,就容易飄到遠處,所以最煩別人在他面前耍貓膩。

然天不從不願,天子亦無特權,上了朝看臣子說話婉轉帶槍,奏折光是溢美之詞就已占半卷,回到後宮,每個女人都藏着萬般心思,像活在一管金制的腸壁裏,尊貴滑膩地層層壓迫着他的精力,要他将皺褶翻平,看清裏頭藏的是人是妖。

這一聲輕喚,将皇上喚回神來。

“這些年良妃也辛苦了,就遂了她的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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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皇後暗喜:“可這位份?五品官員之女,出身是低了點,可是良妃喜歡……”

不是喜歡她麽?給你兒子占個名額,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既然良妃喜歡,那就賜為側妃罷。”

皇子側妃,不過是日後王爺的一個妾而已。

顏歡歡在殿上所彈的一曲,碰巧稱了皇帝的心,他正為戰事所煩。

太子主戰,他一心主和,又不願意承認自己年歲大了,失了征戰的心,她的一曲,為他撥開了積壓多日的陰霾,連帶着對她的觀感都好了起來。

雖然不出三天,皇帝就連會顏歡歡長什麽樣子都忘得一幹二淨,但當下的一時之喜,已經為她撈到足夠多的好處。

而回到府中的顏歡歡,還不知道自己的去處已經定了下來。

李氏一聽女兒回來了,飯也不吃,擱下筷子就奔至府門,丫鬟在身後跟得氣喘連連。顏歡歡剛被丫鬟的攙扶着下了馬車,便被一個柔軟的懷抱圈住。她擡頭,第一次發現娘親也能跑得這麽快。

李氏是典型的古代貴婦,規矩比天大,顏歡歡從來沒見過她焦急慌亂的模樣。

而她上一次急成這樣,就是顏歡落水後在榻上發高熱,渾身冒汗,大夫說她要‘不行了’的時候。

“娘……”

顏歡歡揪住她的衣角,眼眶濕潤。

顏府雖然算不得真正的高門大戶,可也是正正經經的當朝為官的,選秀家家戶戶都心系自家女兒,為了能早一刻知道消息,便成了太監丫鬟們喜賺一筆的大好時機,這點事無傷大眼,皇後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李氏也不例外,顏歡歡人還未回到府上,她就已經知道女兒被賜珠了。

“回來便好。”

李氏抹眼淚,冷靜下來後,也不想這般失态教下人看了去,平白讓羅氏看了笑話去。

二人回到房中,将檀紋喚進來,顯然是要說母女間的體己話,順帶囑咐一下陪嫁時應該注意的事項,沒想到顏清知道妹妹回來後,居然跟先生稱病,匆匆趕來,敲門時,一張俊臉紅透,全是汗,舔舐過他的輪廓。

檀紋開門時,吓了好大一跳:“奴婢見過大少爺。”

顏清點點頭,越過她向李氏行禮請安,動作規矩,可是止不住起伏的背已經出賣了他一路跑來的事實。李氏自是心疼親兒子的,連忙扶他起來,按到座上:“你這孩子,急什麽?娘又不會跑了去。”

“兒子知錯,”

雖然李氏的話不是真的在責怪他,但習慣使然,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認了錯,再擡首,汗珠滑至他的下巴,滴落地上,狼狽得有幾分可憐巴巴的:“……但是歡歡要走了。”

變聲期後,顏清的嗓音越發低沉,這時悶悶地說話,更是沉得要聽不真切。

顏歡歡鼻尖一酸,眼淚冒出來,啪嗒啪嗒地落到地上。

換作別的靈魂成年人,恐怕會極力憋住淚意,可是在她看來,沒有外人,離別在即,明日又不需見人……

想哭,那便哭了吧。

真情實感的眼淚在心疼自己的人面前才有意義,嫁了出去,那才是真正的沒必要哭。

見她落淚,顏清登時慌了手腳,檀紋跟李氏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踏上前捧起她的臉,以手帕擦去她的眼淚:“可是在宮裏受委屈了?”

“沒有,”顏歡歡吸吸鼻子:“就是不舍得你跟爹娘。”

說話還是有條理的,可見沒哭慌神。

她是真的舍不得,但不至於無法接受。

一個成年人,經過初中高中,都理應明白,不是每一條魚,都生活在同一片海裏,江流不息,離別本屬自然規律。

但明白歸明白,還是會舍不得。

顏清心疼得不得了,替她擦眼淚,手輕拍她的肩,終是沒有像小時候一樣,擁入懷裏安慰。他克制而守禮地盡了一個兄長的責任,相比起妹妹即将出嫁,他更恨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一一太年輕,想往上爬,不然妹妹無論嫁去哪一戶人家,受了委屈,他都沒有讓對方忌憚的資本。

他攥緊了拳頭。

“大哥……”

顏歡歡想到很多事,她沒有依賴人的習慣,自然也不會去責怪爹娘兄長不夠有權有勢,作她有力的後盾。她想到的是,上帝把一些好處給了她,卻拿走了她最想要的東西,如果可以,她也願意守住這一個家,不上不下地活着。

但年代不容許她這麽做。

在婚姻自由的二十一世紀,雙親早亡的她沒有可以留戀的家庭,待她有了疼愛自己的親人,又要被送到另一個家庭去,争個高低,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了幾回親人。

她仰起臉,止住了眼淚,似是哭夠。

其實何來哭夠一說,只不過是想通罷了,她破涕為笑:“歡歡以後會想大哥的。”

顏清不信,支檀紋去拿一碗糖蒸酥酪來,待她回來時,他又搶過碗,要親自喂妹妹一一這是他所能想到,為數不多,讓妹妹開心的方法。

李氏想到另一件事:“聖上賜了珠,不知最後會許到哪一戶人家。”

“三位皇子都還未娶妻,或許在他們之間,”顏清抿唇:“莫非是太子。”

儲君的妾,若是得寵,日後登大位,就成了有位份的娘娘了。

若想進宮,似乎是一條最好的坦途。

“這些也輪不到我去想,”

談到這個話題,顏歡歡倒不大介懷,反正決策權不在自己手上一一只是若嫁不了太子,要想辦法再進宮,真是難於登天,得跟系統好好合計:“娘親莫要太擔心,随遇而安罷,嫁誰不是嫁呢?”

三人談了一晚上,晚膳時份,回來的顏木已知兒子裝病的事,倒也沒太責怪他,只說等妹妹出嫁了,自行領罰去。

顏清當然沒有異議。

是夜,東華宮中的晚膳。

趙淵早已知道自己的正妻對像,倒不像三弟那般急躁,想知道哪位姑娘是自己的發妻。

天下皆是他的女人,誰坐正,壓根無所謂。

他感興趣的是另一件事:“父皇最後替二弟三弟挑了何家姑娘?”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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