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回憶

清晨，晴，又是一個好天氣。

小路上緩緩地駛來了一輛馬車，趕車的是一個精瘦的漢子，一身黃衣。車下，一個瘦高的男子，腰間挎着劍，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他走的很慢，慢到可以與馬車并行，這只是在他的眼裏如此，也只有他認為馬車太慢。

李尋歡拿出了那個雕像，撫摸着，他已經沒有力氣刻了，即使有力氣，他的手中也沒有小刀。

李尋歡看了眼車外，嘆了口氣，道：“兄弟，你本不該來的，你既然早知如此，為何還要來？”車子是封閉的，他什麽也沒有看見。

蕭雨：“李兄，事有可為，有可不為。”

李尋歡又道：“我懂，我大哥他，其實……”

李尋歡說不下去了，還有什麽可說的？只是在李尋歡的心裏，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車裏再無聲音。

蕭雨摸了摸腰間，阿吉神劍已經不在了，被龍嘯雲拿走了，丢失了阿吉神劍的蕭雨，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蕭雨陷入了沉思。

幾天前，也就是與荊無命的那場大戰，上官金虹突然出手，他的子母雙環，将搖搖欲墜的蕭雨震暈，蕭雨單膝跪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也就是此時，一個可怕的場景出現在眼前。

夕陽紅如血，楓林也紅如血，天地間充滿了殺氣，滿山的紅葉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孤獨、驕傲，他喜歡黑色，崇拜黑色。

雖然他已經老了，但他的身子卻像标槍般挺得筆直，他的手裏握着劍，漆黑的劍鞘上，鑲著十三顆晶瑩的寶石，這把劍象征着不祥和死亡，這把劍的主人就是，燕十三。

楓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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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十三道：“謝曉峰？”

謝曉峰：“你見過我？”

燕十三道：“沒有，可是我認得你這把劍。”

謝曉峰：“這把劍沒什麽，只是塊凡鐵而已。”

燕十三道：“即使是凡鐵，到了你的手裏，就立刻有了殺氣。”

謝曉峰一笑，道：“燕十三，果然不愧是燕十三。”

燕十三悠悠一嘆，道：“天地間，既然有我們兩個人，遲早會有相見的一天。”

謝曉峰道：“我們相見的時候，就意味着，有一人要離開這個世界。”

燕十三點點頭：“是的。”

楓葉更紅，夕陽更豔麗，楓林中已有落葉，他們踏着落葉，慢慢地往前走，他們的步子越邁越大，腳步聲卻越來越輕，因為他們的精神和身體，漸漸地到達了巅峰。

誰先到達巅峰，誰就會先出手。

突然，他們幾乎是同時出手的，就在這一瞬間，他們已完全進入了忘我的境界，他們的肉體力量已經消失，他們的精神已超越一切，控制了一切。

楓葉一片片落下，一道道劍氣如驚濤拍岸，終于，謝曉峰與燕十三對攻了十四劍。

恍然間，燕十三的劍開始有了生命，這樣的劍，世上絕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誰也無法阻止，燕十三的奪命第十五劍，這一劍就是殺之劍，是死亡之劍，這一劍一出，就是死。

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世上又有什麽力量能夠阻擋？可是這一劍，還是被擋下了。

燕十三的眼睛裏，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澈，緩緩道：“你用的是什麽劍法？”

謝曉峰笑着，道：“生之劍。”

燕十三仰天長笑，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人生如此，劍也如此。哈哈哈哈”

燕十三大笑着，轉身離去，楓林裏充滿了幸福和平靜，夕陽消逝，楓葉已然不在。謝曉峰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許久，終于露出了微笑。

“蕭大哥，蕭大哥……”

急促的喊聲将蕭雨驚醒，蕭雨笑了，道：“小紅，見到你真好。”

孫小紅一聽，耳朵都紅了，名副其實的小紅，或者是大紅。

幾天後。

孫小紅道：“蕭大哥，你不能去，這是個圈套，龍嘯雲沒安好心。”

蕭雨撫摸着孫小紅的大辮子，道：“世上有句話，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蕭雨說完，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關上門，解下了阿吉神劍。緩緩地将劍抽出，放好。

接着，他将劍鞘上纏繞的皮筋，一層一層的解開，終于，劍鞘分為了兩半，蕭雨拿出了小刀，在劍鞘的內部刻了一招劍法，奪命第十五劍。

刻好後，蕭雨将劍鞘插入炭火中，直到劍鞘被燒得通紅，才取了出來，再插入泥土裏，很久後，劍鞘變得斑駁而古老。

重新将皮筋一層層的纏好，毫無破綻。

然後，蕭雨出了門，與李尋歡和阿飛一起，走向了龍府。目注着龍府的大門，蕭雨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暗道：龍嘯雲，能不能看到這招劍法，全憑你的造化。看不到，生。看到了，死。

一陣咳嗽聲打斷了蕭雨的思緒，李尋歡又咳嗽了。

唏，馬車頓止。

車外，一個少年，單手拉住奔馬，一動不動。

葉開看到飛馳的馬車，本來想避開，但他聽到了一個聲音，熟悉的咳嗽聲。師傅？

荊無命冷冷地看着他，一語不發。

葉開走向馬車，伸手拉開了車門，一驚，道：“師傅，真的是您。”

李尋歡沒有看他，而是緊緊地盯着荊無命，荊無命望着李尋歡，手握着劍，但沒有任何的動作。

荊無命冷冷地道：不要看着我，我殺人，從不偷襲。

葉開緩緩地轉過身，道：“是你下的毒？”

荊無命沒有回答，道：“好奇心會讓你送命。”

葉開的手中突然出現一把小刀，道：“那你，就去死吧！”

李尋歡心頭一陣凄涼，他看出了，葉開身上有傷，但即使無傷，他是荊無命的對手嗎？

荊無命動了，一步一步地向葉開走了過來，他的眼睛灰得可怕，那是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在這雙眼睛裏，除了上官金虹，世人皆可殺。

當，的一聲，葉開的飛刀被擊飛，荊無命搖了搖頭，道：太慢了。

是呀！太慢了，葉開身上有傷。

葉開身子一滑，退開了幾米，手中再次出現一把飛刀，而身上卻多了一道傷口。

李尋歡的手在顫抖，他的弟子就要命喪荊無命的劍下，他卻無能為力。

荊無命突然回過頭，殘忍的一笑，接着，一劍刺了過去，這一劍太快了。

就在此時，天地間的空氣似乎凝結，強大的劍氣席卷向荊無命，郭嵩陽出手了。

郭嵩陽已跟着馬車很久了，他一直在尋找機會，就在荊無命回頭的一瞬間，他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劍，只是一劍，荊無命被擊飛十幾米，摔倒在路邊。

荊無命慢慢的爬了起來，他受傷頗重，不停的吐血。

郭嵩陽淡淡的一笑，道：“我知道，偷襲很卑鄙，但為了朋友，我也不要臉了。”

荊無命凝視着他，道：“郭嵩陽？”

郭嵩陽：“是。”

荊無命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道：“半個月後，還在這裏，我等你。”

郭嵩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