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來信

自從那天知否被靳陽帶回家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回過寝室。靳陽家距離B大不遠,知否若是有課的話,早上就和靳陽一起起來,坐他的車順路去上學。若是沒有課的話,知否就一個人在家裏看書學習,所幸靳陽家裏關于傳媒的書實在很多,剛開始的時候靳陽還擔心她一個人在家裏無聊,但是慢慢發現她是真的很享受這種狀态的時候,便也就這麽随她去了。

上課的時候,知否不是沒有看到同寝室的那三個女生看着她的方向指指點點的,但是她是真的并不在意她們對自己的看法,便也随着她們去了。

她和靳陽兩個人之間便保持着這種微妙的默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對于四年前靳陽的離開絕口不提。知否每天看着自己的書,靳陽有時候一回過頭來,看到她跟以前一樣的微微緊繃的側臉,甚至懷疑是不是這四年時間本來就是這樣,仿佛自己真的是一直在她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

一個周末下午,靳陽難得休息,和知否兩個人吃完飯之後便一人盤踞了書房的一個角落開始看書。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讓人不免生出一些倦怠來,靳陽正看着手上那頁出神,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挑了挑眉毛,似乎沒有意料到這個人怎麽會給自己打電話。

他倒沒有避開,直接在書房裏便接了這個電話。饒是知否再怎麽不願意聽別人牆角,但是在這麽小的空間裏,她還是聽到了,電話那頭是一個女生的聲音。聽起來還挺甜的,知否摳着手上這本書的書角無意識地想着。

電話那邊的人是很長時間沒有聯系過的殷子文,她給靳陽打電話是為了告訴他,她五一的時候在W市舉行婚禮,如果他五一回家的話,可以回來大家老同學聚一聚。靳陽雖然有點驚訝,但是依然客氣地表示,如果自己回去的話,一定會去她那裏讨杯酒喝。

坐在那一頭的知否不知道殷子文在說什麽,她只知道靳陽接到了一個女孩子的電話,接到電話之後,他的表情便不一樣了,臉上一直帶着笑意,而且就在剛才,她聽到他說,回去的話一定會去她那裏讨杯酒喝。不知道為什麽,知否覺得自己的心裏酸酸的,突然就不想坐在這裏聽着他和別的女孩子打電話了。

她這麽想,便也就這麽做了。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正準備走出書房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後面一聲氣急敗壞的吼聲:“靳知否!”知否被他的聲音吓了一跳,她馬上停了下來,站在一邊看着身後還拿着手機急哄哄地朝着自己走過來的靳陽,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正躊躇着的時候,就看到靳陽拿着被自己甩在一邊的棉拖鞋,蹲在了自己身前。

書房裏面鋪着地毯,知否進來之後就把拖鞋甩在了一邊,靳陽看了她一眼,雖然有點不贊同,但是也随她去了。只是看她現在是要出去的樣子,卻依然光着腳,靳陽看她一副馬上就要光腳出去的架勢,一時之間急了起來,聲音自然就大了些。

等到看到她一副受驚的小鳥的樣子縮在一邊,靳陽心中又後悔了,暗嘆自己實在是太着急了,于是有心安撫一下她,便蹲下身來,準備給她把拖鞋穿上再放她出去。知否卻被他的這個動作再次吓到,她三兩下穿上拖鞋便往外面跑去,靳陽站在她身後無奈地喊道:“走慢點別摔了。”

那邊那只小鹌鹑卻已經一溜煙跑得沒影了。靳陽站在原地無奈地笑了笑,這才想起來,這邊殷子文的電話還在通話中。

他對着殷子文說了聲抱歉,殷子文也沒有說什麽,只是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又想起了當年在靳陽家中看到的那雙粉紅色的UGG,她笑了笑,接着說道:“要是有機會的話,把她也帶來吧。”靳陽愣了下,似乎沒意識到殷子文說的是誰,但是随即又想到,殷子文和知否,似乎也是認識的。

他剛才喊的那聲似乎被她聽到了。

靳陽想了想,接着才說道:“我問下她,要是她願意的話就把她帶來。”

兩年之後,殷子文和自己的丈夫正堵在W市的街道上。年關将至,多少在大城市工作的人都返鄉過年,W市的交通狀況一時之間變得更加糟糕。丈夫在身邊抱怨着這惡劣的交通,殷子文坐在副駕駛上,百無聊賴地朝着窗外看去。

就是在這時,她看到了行走在路邊上的靳知否。殷子文和靳知否僅僅在三年前她高考采訪那一次有過一面之緣,時隔這麽久,殷子文還能記得她,一方面是因為殷子文驚人的記憶力,另外一方面還是因為,她跟三年前相比并沒有什麽變化。

除了臉上的肉好像比以前多了一些之外,長相上确實是沒有什麽變化。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殷子文敏感地覺得,還是有什麽改變了。靳知否的眉眼跟之前相比,似乎要松弛了很多,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愁苦,整個人都像是煥然一新了一般。

殷子文坐在車裏面,又笑了笑,笑自己身上新聞人的臭毛病,不管是什麽事情,都喜歡自己想象出一個故事來。不過是萍水相逢,她也沒指望靳知否還能記得她,就更沒打算跟她打招呼,她看着靳知否從遠處逐漸走近,本來已經打算收回來的視線,卻在看到靳知否腳下的雪地靴的時候,堪堪止住了。

明明是一雙再普通不過的鞋子,但是因為四年前那個懷抱着對愛情的美好向往的自己,就是因為這麽一雙鞋子潰不成軍,因此殷子文對這雙鞋子的印象格外深刻。盡管靳知否很愛惜這雙鞋子,但是畢竟已經四年過去,鞋子到底也陳舊了一些,似乎就是在告訴殷子文,這四年時光的流逝。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開始後知後覺地想明白一些事情。比如那一次采訪的時候她隐隐覺得靳陽在往采訪隊伍那邊看,比如那一次靳陽憤怒地說明她不叫鄭不,再比如,兩年前隔着電話,她似乎聽到了靳陽一聲驚呼:“靳知否。”

她微笑地看着靳知否,終于知道自己是輸給了怎樣的兩個人。

走在路上的靳知否卻不知道殷子文內心的湧動,她剛從劉考家裏出來,她放寒假比靳陽早一些,本來說好在靳陽家裏待到他放假然後兩個人一起回W市,但是劉考親自到學校裏來接她和彤彤,她只能和劉考她們一起回來了。

靳陽今天的飛機到W市,她打算去機場接他,剛從暖和的家裏面出來,腦子反應還有一點遲鈍,因此顯得就有一點呆。殷子文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了走在路上的知否。她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出門的時候有點急,忘了帶圍巾和手套,冬天的寒風吹得她的臉頰有點生疼。

殷子文看着她像一只小蝸牛行走在路上,突然,聽到一個人喊道:“靳知否!”這聲音實在是再熟悉不過,緊接着殷子文便看到,那個剛才還呆呆的表情寡淡的靳知否,臉色在一瞬間便飛揚了起來,她彎着大眼睛看着前面不遠處那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嘴角勾起,然後便飛奔着往那個男人那邊跑去。

車流緩緩向前移動,殷子文卻再也沒有回頭去看那兩個在雪地中的人兒,只是勾起的嘴角出賣了她的好心情。身邊那個男人将手伸了過來握了握殷子文的手,笑着問道:“心情很好?”殷子文看了他一眼,男人雖然不善言辭,但是眼底對自己的疼惜卻是怎麽都藏不住的,殷子文笑了笑,卻是再也沒有說話。

五一的時候,靳陽卻是沒有時間回W市了。黃金周的新聞實在是太多,整個報社一直處于兵荒馬亂之中,靳陽整個黃金周睡眠時間加起來還不足三十個小時,幾乎就駐紮在報社裏了,他百忙之中想起來之前殷子文的邀請,只能托朋友幫自己帶了一個豐厚的紅包,并再三表示自己的歉意。

一直到5月9號左右,大家開始正式恢複上班,整個報社才開始從那種備戰狀态中松懈下來。靳陽也終于能回去好好地洗個澡了。

到家的時候是下午三點鐘的光景,他站在門口按了下門鈴,又想了下靳知否今天好像有課,也只是笑自己實在是适應得太快,從包裏翻了翻,終于從角落裏翻出了家裏的鑰匙。窗簾拉得很緊,因此室內顯得有點暗,他打開燈,随手将外套還有包放在玄關處,換上拖鞋,打算好好地洗個澡然後再睡一覺,經過客廳的時候,瞟了一眼客廳的茶幾,卻是看到了什麽東西擺在桌面上。

那張紙太過熟悉,只要看一眼靳陽便再也不會忘卻。因為在過去的六年時間裏,每到今天,他都能收到一封這樣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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