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淺淺

定親儀式結束後，宋子桐回到主桌上，終于可以開吃了，她都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子桐啊——”

剛剛吃兩塊肉就聽見有人叫她，不得不拿手絹擦擦嘴巴循着聲音望去，一個打扮得異常時髦的老太太，稍稍回想了一下就認出來了，宋丘給她的資料裏面有，唐萬山親弟弟唐萬水的第三任妻子，張盼盼，是唐老夫人黃莺一系的。

宋子桐微微颔首，不鹹不淡地叫了聲：“二奶奶。”

張盼盼笑得異常和藹，關懷地問：“二奶奶聽說，你明天就要跟着承胥去A城了。”

唐承胥放下筷子，淡淡道：“是，二奶奶。”

“哎呦，我們承胥什麽時候這麽貼心了，果然是要結婚的人了就是不一樣啊。”張盼盼打趣道。

唐承胥微微一笑，沒有接話；宋子桐繼續低頭吃東西。

“子桐啊——”這聲，還是張盼盼，叫的。

宋子桐重新擡頭，依舊不鹹不談地說：“二奶奶。”

張盼盼好意勸道：“你跟承胥還沒結婚，再說你還有學業，就這麽跟着過去，怕是會有些閑言碎語啊。”

唐承胥平淡地回道：“我和子桐下午就會去把結婚證領了。”

張盼盼有些暧昧地往倆人身上掃了一圈，對着宋子桐勾勾眼角，調侃道：“子桐啊，你可不知道，我們承胥以前可是對着誰都冷冷淡淡的，對你就是不一樣啊。”然後轉向唐承胥，好心勸道：“承胥啊，這子桐才是個20歲的小姑娘，你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21歲，二奶奶。”

“那也小啊，原本這定親宴就辦得太急了些，怎麽着也該等到子桐畢業之後吧。”張盼盼忽然之間掩口，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頭看向唐萬山的方向，滿臉的笑意：“哎呦，大哥，這該不會，你要當太爺爺了吧。”

唐萬山微微斂起臉上的笑意，觑了弟弟一眼，唐萬水摸摸鼻子，正想說句話就聽到了一道冷冷清清的女孩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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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你自己就18歲給二爺爺生了兒子，當時正牌的二奶奶還在，那個時候還是36年前，你還是農村出來的，可謂是當時的第一人。不過現在36年過去了，你總不能還拿農村那套，拿36年前那一套來看人吧，尤其你現在已經轉正了。”宋子桐嘴角犯冷，面無表情地說。

這聲音不大不小，不過這一桌上和邊上這幾桌能聽見的都聽見了。

唐承胥幾不可察地勾勾嘴角，浮上點點笑意。

宋丘原本和唐千策在談話，冷不丁地聽到這麽一番話，相互看看，各中深意不表，各自別開眼。

葉令冬在隔壁桌上，一只手拼命捂住嘴巴，一只手搭在唐千德的肩頭，拼命忍笑，唐千德壓低了聲音對着葉令冬耳語：“你這外甥女，可真是有膽量。”

這話，幾乎是所有聽到這番話的人的心聲。

唐千金啪地一聲拍了桌子，直接站了起來，她也是坐在主桌上的，原本她是沒資格的，不過她是唐萬水最小的女兒，比她的大侄子唐承胥還小五歲，從來都是唐家最得寵的，她想坐在主桌上，當然是可以的。

“你個小丫頭——”片字還沒說出口，就硬生生地卡住了。

宋子桐雙手抱胸，目光異常陰冷地盯着唐千金，冷冷地幾乎要把她渾身的血液凍結，唐千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

唐承胥擡眼，也幹脆雙手抱胸靠到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過去，不疾不徐地問：“小姑，你剛才想說什麽？”

唐千金不由自主地再次打了個哆嗦，咳嗽一聲，轉頭看向她父親，唐萬水看了女兒一眼，然後看向對面那對冷冰冰的侄孫夫婦，真像一對黑面雙煞，權衡一下還是選擇去看他的大哥。

“千金，要去洗手間還愣着做什麽，去吧。”

“哦，對對對，我說我要去洗手間。”唐千金反應過來，連忙推開椅子，小跑着離開。

宋子桐看着唐千金的身影幾秒，收回目光，重新低下頭拿起筷子吃東西。

章绮璃看着這小孫女，頗有些感慨，這要是換作大孫女，只怕不是委屈的要哭了就是躲到她身後去了，那時，其實是宋家更丢人，這大孫女，确實是撐不起唐家這長孫媳婦的。

唐承茜看着不遠處的大哥大嫂，不由得縮縮脖子，太厲害了，居然把他們家最嚣張的小姑都給吓傻了。不過，這麽遠遠地看過去還是覺得有點吓人的，她以後一定要引以為鑒，千萬不能惹到大哥大嫂。

唐千言則是對着宋歌努努嘴，感嘆道：“歌兒，我算是知道你這小侄女為什麽能和我那大侄子合得來了。”

宋歌嘆了一口氣，沒接話，子桐小時候就冷冷清清的，如今看來，還算是有些好處的，至少這氣勢就從小養起來了，現在絕對夠足了。

唐承綜則是面色有些複雜地掃了唐承胥和宋子桐一眼，尤其是宋子桐，定定地看了好幾秒才收回目光，那張臉蛋太具欺騙性，幾乎讓所有人都以為唐承胥就是看上了那份美貌才娶的，害得他都想左了，也是，唐承胥怎麽會是一個以貌取人的男人。

唐萬山眯起眼睛，不着痕跡地正式打量這個長孫媳婦一番，二十歲出頭的小丫頭，氣勢還真是夠足啊，當場就把一個長輩給鎮住了。是他想岔了，他的大孫子怎麽會選一個只有一張臉蛋的女孩子，看向他的長子，就見兒子嘴邊挂着笑意看着他。

唐萬山失笑，對着坐在他身邊的宋斐道：“宋兄，你可是養了一個好孫女啊。”

宋斐搖搖頭，帶着無奈和憂傷沒好氣道：“再好也成你們家的了，你這是寒碜我呢！”

唐萬山哈哈大笑，對着宋斐舉杯，宋斐嘆了一口氣，同時舉杯，剛才這事算是過去了。

張盼盼咬牙，這就算是過去了？

她被一個小丫頭尤其是一個還沒過門的侄孫媳婦給當衆奚落，就算過去了？自從她成為唐夫人之後，三十年了，誰敢對她不敬，今天當衆被落臉子，那她以後的臉面還往哪裏放！

正想說話，就看見唐承胥目光有些陰冷地看着她，尤其是嘴邊笑得特別不懷好意，強撐着對看幾秒後不由自主地別過了頭，但是她怎麽也不甘心，幹脆給黃莺使眼色。

黃莺看了這位弟媳一眼，眸色有些深邃，轉頭看向那個正低頭吃菜的即将過門的長孫媳婦，眼底有些複雜，猶豫片刻終于出聲：“子桐。”

宋子桐不得不再次放下筷子，拿起手絹擦擦嘴巴，擡起頭來看向叫她的人，淡淡道：“奶奶。”

黃莺和藹道：“奶奶聽說，你跟承胥打算要兩個孩子，而且是馬上就要孩子了，那你有沒有想過孩子的名字？”

宋子桐有些疑惑：“這名字，可以由我來娶嗎？”

“可以是小名嘛，好多孩子小時候不是都有小名的，再說小名也顯得親切。對了，子桐有小名嗎？”黃莺好奇地問。

宋子桐想了一想之後點點頭：“奶奶說的有道理，這樣吧，如果兩個都是女孩或是一男一女，就叫唐棠和唐宋，如果是兩個男孩就叫唐宋和唐葉，葉子的葉。”

黃莺一怔，完全沒想到這對面的小姑娘當真就這麽直接地給答案了，而且還是如此，如此的……

唐千策和宋丘對看一眼，再次各自別看眼，這小名取的，真是有夠貼切和鮮明的。

唐承胥是默默低頭，這就把他兩個孩子的小名給定下了，唐棠、唐宋、唐葉，他該說，這位夫人還是一個拿來主義學派的嗎？

唐萬山哈哈大笑，對着宋斐說：“你這小孫女，還真是一個有趣的小娃娃呀。”

宋斐幹脆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宋子桐眨眨眼，看了唐萬山一眼又看向身邊低着頭的唐承胥，為什麽她覺得怪怪的，問道：“爺爺，這個小名不好嗎？”

“好，好，很好！”唐萬山笑呵呵地說，然後幹脆想着跟孫媳婦聊上幾句，問道：“子桐有小名嗎？”

宋子桐點點頭：“有的，爺爺。”

“那子桐的小名叫什麽呀？”

宋子桐瞥了宋丘一眼，有點悶悶地說：“爺爺，是我媽媽給我取的，跟我媽媽的姓，姓葉，不過媽媽說，那個小名的寓意不好，如果我将來結婚了，就不要再提起了。”

唐萬山微微一愣，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是爺爺不該問了。”

宋子桐搖搖頭：“沒關系的，爺爺，我到不是特別在意這個，告訴爺爺也可以的，我的小名叫葉淺，深淺的淺。我媽媽很喜歡的一句話叫‘奈何情深，只道緣淺。’所以給我取了這麽一個小名，我媽媽喜歡叫我淺淺。”

宋丘握着酒杯的手一緊，眼底酸澀的厲害，最後忍不住別過了頭。

唐千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最後拍了拍宋丘的背。

葉令冬拿着筷子的手一頓，猶豫片刻後幹脆放下，給自己倒酒喝。

葉時宇搖搖頭，忽然間覺得剛剛喝下去的酒有些苦澀。

唐萬山亦是幾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笑道：“子桐，既然是你媽媽的遺願，就按她的意思來辦吧，以後不要提了。”

宋子桐看了父親和外公一眼，然後看向唐萬山，點點頭。

唐承胥掃了一圈桌上的人尤其是宋丘，定定地看了那個背影兩秒之後收回目光，咂摸兩遍，淺淺，不由地看了宋子桐一眼，然後低頭看向眼前的酒杯。

“奈何情深，只道緣淺”這麽八個字，多少無奈情愁，焦灼難熬，一腔癡戀最後卻只能化為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