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糾結
等秦王離開了數刻,嚴江這才勉強坐起來, 猛喝了一杯酒, 給自己壓壓驚。
秦王政的這消息太過致命,瞬間打破了嚴江堅不可催的外殼, 心神大亂,等反應來被親吻時,秦王早已人蹤沓沓,遠離是非了。
果然是陛下那鳥樣, 沒事各種嚣張, 惹了事跑的比誰都快。
嚴江看着幾乎被捏碎的吹箭筒,尋思要是秦王還在, 他非把腎捅了不可。
他輕撫着被吻過唇角, 神色複雜, 一時竟然不知道該上去找秦政算賬,還是回去收拾那鳥兒。
看天色還早,想來那鳥兒未醒,怕是炖了它也無用。
但就這麽算了, 他又心有不甘。
尤其是想到那番對答, 他在洋洋得意地吹噓會怎麽對付家鳥, 卻全被正主聽去,就感覺心裏有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去面對陛下了。
最過分的是最後居然, 居然還……
這到底是何意?
有種親你有種別跑啊!
他恨恨将酒樽砸在案上, 帶着怒氣清理自己的思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事情, 但自己都可以穿越,那麽秦王晚上會與鳥兒建立聯系也沒有什麽可以奇怪的,這一路它都跟在自己身邊,對他的一切行為一清二楚……難怪一路上對他的各種建議都願意支持,想是都見識過這些物種的優勢。
而且明知自己逃跑的路線,卻也還是沒有派人追來,倒是的确很放任他了。
更重要的是,秦王主動掀開了身份,這種真誠與信任确實讓人無可指責,如果因此而怪他,反而顯得自己超級不知好歹、恩将仇報了。
既然他敢掀馬甲,肯定是算清了自己的反應,這種知己不知彼的感覺,就很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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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到底想如何,還是要說清才行。
思及此,他起身去尋找正主。
……
十月依然有豔陽在天,開門時嚴江伸手遮了遮陽光,便看到秦王政靜立高臺長廊之上,負手而立,凝視遠方,那完美的側顏是一種刀削斧鑿的英俊,他無需任何裝飾,天生便是霸道無端,高高在上。
木門聲響刺耳,聽見響動後,秦王政回首凝眸,見他見來,唇角不可察地微微勾起極淺的弧度,那瞬間,似乎陽光更刺眼了些,讓他有些炫目。
四目相對,秦王政依然穩若泰山,淡然道:“阿江可緩過神了?”
“已無礙,只是不知臣該謝王上關心,還是謝陛下關心呢?”嚴江神态平靜,半點看不出剛剛的失措,言語間卻本能地帶上質問。
秦王微微一笑:“謝陛下便可。”
“那豈非逾越,王上金尊玉貴,折節下交,總是不妥當。”嚴江禮貌地暗示他這樣把自己當鳥是非常不好的。
秦王政深深看他一眼,悠然道:“這話便讓寡人難以置信,你何時竟也有了尊王之心?”
彼此都是知根知底,再會裝無辜,又能騙誰?
嚴江一時被怼住了,看秦王那霸道的目光,莫名就仿佛看到了陛下丢掉他的毛茸茸後站在手上一臉“你能拿我怎麽辦”的模樣。
他手有些癢地摸到袖中圓筒,糾結幾秒後,終只是恨恨道:“陛下你人的模樣,可比鳥可惡多了。”
秦王政不以為恥,反而輕輕一笑,将這當成誇獎收下了:“從前誰說最愛我誰不聽話的可惡模樣,這才幾年,忘記了麽?”
嚴江簡直想咆哮了,你一只鳥要不要把這些甜言蜜語記得這麽清楚,你又不是我老婆!
“……”最後,他心虛着、掩飾地揮了下手,“往事莫提,倒是你、先前你……最後又是什麽意思?”
他在“你”和“最後”之間低聲說了兩個字,随風而散。
秦王政微微垂眸,很是溫和地道:“自是表達喜愛之意,阿江平日,不也是如此麽?”
“唉,”真沒看出來秦王是這麽個能說,嚴江都氣笑了:“大王,你當鳥時不能說話,真是可惜了。”
“實話實說而已,若不說清,寡人怕是有性命之難,”秦王緩緩走至他身前,轉向凝視遠方江河,淡然道,“再者,我亦無意掩飾。”
他是秦王。
嚴江一時搖頭,有些無可奈何之感:“行吧,那晚上你要不就飛回王宮住……”
秦王猛然回頭,深邃的眸光裏帶着霸道與的睥睨,仿佛在說你多說一句朕就撓花你臉。
嚴江本能摸了下臉,仿佛感覺到被抓的痛楚,想了想,才道:“罷了,一如往常便是。”
“無論信或不信,寡人不願傷你。”秦王政這才滿意地轉過頭,指尖在欄杆上輕輕點擊,悠然道,“既已說清幹系,就回宮居住?”
嚴江有些猶豫,他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出來:“那你之打算,如何?”
“與寡人同行,可否?”秦王轉頭看他,那王者眉目疏朗,意在天下。
這是讓他真心幫助了,嚴江有些難以抵抗:“這,得考慮一下。”
秦王聞言,從容握住他的手,神态專注認真:“阿江,從波斯一路行來,這世間,何人能知你懂你?又有何人,能懂寡人之志?”
“正因為懂……”嚴江越發感覺到秦王的難對付,一時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且安心,不會扣你,”秦王政以為他還在怕出不去,細心解釋道,“寡人政務煩多,不能擅離,全因有你,才能游遍天下,論出游之願,不比你小。”
嚴江心道這倒是實話,你秦始皇一統天下後就喜歡上巡游,為了跑遍全中國還修了六千多公裏的馳道,這種建築記錄得到21世紀中國才能打破,誰惹得起啊。
“不是擔心這個……”嚴江敏銳的第六感總覺得哪裏不對。
秦王緩緩靠近他,幾乎要貼到他臉上,讓他本能地仰頭退了一步,被堵在欄杆轉角之間,四目相對間,秦王在嚴江就要忍不住動手時,才悠然道:“可是寡人表露喜愛不夠?”
他手指輕撫過唇角,明明是暧昧的動作,在他做來,竟就是那麽霸道自然,看不出一絲旖旎。
“王上心意足夠了!”嚴江心念電轉,扣住的吹箭正要出手,便見秦王平靜退開,凝視他的眸光清澈幽深,沒有半點無禮之處,倒顯得自己很小氣似得。
罷了,惹不起,嚴江搖頭道:“既如此,江便謝過王上。”
秦王政滿意了,但神色略高傲:“要謝陛下。”
嚴江輕笑出聲,伸手一揖:“謝陛下。”
秦王這才微微點頭,那一瞬間,他凜冽的眉眼仿佛被春風拂過,有了常人的溫度。
嚴江被閃到了,忍不住輕輕撫摸了一下唇角。
好吧,被秦王親到,似乎,也……真不虧。
秦王伸出手來,五指微屈,宛如鷹爪:“可願與寡人同游?”
嚴江想起陛下落在他掌心的熟練模樣,伸手搭上去:“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
秦王諸事煩忙,能抽時間聽一場音樂會已是不易,在外人面前,兩人默契地沒有再提關于“陛下”的事情,而是在聊了一下秦國境況并且提出一點意見後,秦王政就進入了工作狀态,勤奮地召見大臣,批改文書,都沒有一點再回顧鳥身之事的意思,嚴江圍觀許久,終是放下心來。
這秦王看起來真的是很不一樣,自己被歷史書影響地太多了,就如今看來,秦王還是個雄才大略,有點霸道有點小心眼的勤奮帝王,遠沒有到後來失去目标走對求仙火入魔的地步,所以……如果他是陛下的話,那好像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
思及此,他便搬回了臨江宮,正好給安撫一下在這裏的阿黃,這些天委屈它了。
然後又點了香,把花花招喚過來,投喂撫摸洗刷,感受着毛茸茸的美好,花花還給他叼來一只傷痕累累的小紅狐貍——活的動物既可以用來給主人玩,又可以得到主人的表揚,還可以在被那鷹咬死加菜,很一舉多得了。
嚴江表揚了花花,給它來了一整套洗梳按的大保健,舒服地花花直咕嚕。
等到月上中天時,貓頭嬴終于從皮兜裏爬了起來。
嚴江正給小狐貍上藥呢,并沒有平時的熱情,微微點頭:“陛下,飯在那邊,自己吃吧。”
貓頭嬴瞪大了卡姿蘭大眼睛,昨晚這個人還把它抱在懷裏,一點點撕開投喂的。
下一秒,陛下落在花花身上,目光裏充滿不悅。
若是平時,嚴江早就把它抱起來安慰了,但現在,他只是抱胸而立,看着陛下的眼神裏充滿了複雜:“親愛的陛下啊,你難道還要讓我親親抱抱舉高高嗎??”
陛下高傲地挺起胸,并不覺得有何不可。
“臣妾做不到啊。”嚴江捧着臉,嘆息着再也感覺不到陛下的萌了。
萌寵變成人要和主人作朋友,我該怎麽辦——這種問題在知乎上一定是百分百的炫耀題,可是怎麽在自己這裏就變成了難題呢?
陛下冷漠地深思數息,然後睜着大眼睛,歪了歪頭,落到他掌心上,輕輕啾了兩聲。
“你、你不是嘎嘎叫的麽?這是作弊!”嚴江被萌倒了,但他很堅定地維持了自己的立場,将貓頭鷹放到案前,蹲下與他對視,“陛下啊,既然你已經是成熟的大人了,是不是應該有點風度,秦王的事情就不說了,這不是你的錯,但以後那些可憐的小動物,我們就要好好對它們了,你明白麽……”
陛下神情越加冷漠,所以,它還沒有算他不守約定想要亂來的賬,這人就已經打算廣開後宮,冷落他了麽?
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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