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傻得可愛

倒是洛雪淡定地蹲下身來,手腳麻利地在地上設置陷阱。

“繼續,把人給帶出來。”他頭也沒擡地說着,手上的動作一秒都未曾停下,留下了幾人和他一起設置陷阱,其餘的人則帶着夏有栖繼續往前走。

走廊裏幽深的黑暗被一閃一閃的紅光驅散了幾分,卻更讓人覺得如履冰薄。

幾人摸索着來到房門口,上面的密碼鎖跳躍着綠光。

其中一人拿出工具來破解。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夏有栖不安地看向來時的方向,借着微弱的光能隐約看見那幾人蹲在地上的身影。

與此同時,從更遠處傳來氣勢洶洶的腳步聲。

再回頭,發現解碼進度條才跑到50%,心裏越發焦急。

眼看着管理員已經走到紅線邊了,夏有栖的心也在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也就是一瞬間,她看見那幾個原本蹲在地上的人齊齊躍身撲來,而他們的身後,赫然織起了網狀的紅線。

跑得急了些的管理員沒能剎住腳,朝着面前的紅線撲去,原本完整的人頃刻間變成了肉塊,嘩啦啦落在地上,血水淌了一地。

夏有栖的眼睛被誰伸手捂住了,黑暗中,只聽見洛雪略顯生硬的話語:“別看。”

“鎖解開了。”有人說了這麽一句。

夏有栖感覺有人推了她一把,再擡頭,已經進了屋。

這間屋裏沒有斷電,因而能夠清晰地瞧見屋內的情景。只是這一看,卻讓她怔在原地。

滿屋子的儀器,每一臺儀器裏都坐着一個人,面容安詳,只是頭上插滿了管子,儀器上的綠色進度條緩慢地爬行着。

夏有栖慌亂地一路小跑過去,一排一排地找,卻沒有找到薄炎。

倒是她身後跟着的一行人挨個将管子給拔下來,順手将儀器給砸個粉碎。

就是這些東西,害得他們被消除了過去的記憶,變得男不男女不女,想到這段時間的遭遇,都像是吃了屎一樣如鲠在喉。

夏有栖瞪着滿屋狼藉,失聲道:“薄炎不見了!”

洛雪穩住她,問阿南:“監控裏有沒有看出什麽異常?”

“薄炎被送進去後就沒出來過,肯定是在裏面的。”阿南也詫異,同時替他們焦急,“獵手快來了,你們趕緊跑。”

“你們走吧,我留下來。”夏有栖攥緊拳,身形微微顫抖,說不害怕是假的,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不能就這樣放棄了,阿南說薄炎沒有出過房間,那就一定在這裏的某一處。

洛雪招呼其餘人先走,留下來陪她。

夏有栖表情錯愕了一瞬,緊接着又在房間裏搜尋起來,興許是方才看漏了也說不定。

一邊找着,一邊問:“你為什麽要留下來?你不是應該很讨厭我和薄炎嗎?”

洛雪沒有答她,只是摸到了一塊凸起的鐵門,這才注意到下面有個凹進去的旋轉把手,因為藏得很深,又有一大堆儀器做遮掩,很難被人發現。

輕輕擰開,門咔擦一聲,開了。

剛要進去,便從裏面飛出來一把手術刀,洛雪雖然敏捷地避開了要害,但還是在左臉上劃出了一刀血痕。

他伸手推開夏有栖:“不要進來。”

因為他已經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房裏一片漆黑,但他分明能聽見有人刻意壓抑的呼吸聲。

手摸上牆壁的開關鍵,房裏的黑暗被一掃而空。

洛雪這才瞧清裏面的盛景——手術臺下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具屍體,散發着令人惡心的臭味。

而角落裏貼牆站着一個人,一手捂着受傷的胳膊,一手緊緊攥着手術刀,準備再給他一擊。

在看清他面目的瞬間,薄炎握着手術刀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臉色難看地問:“你怎麽在這裏?”

“帶你出去。”洛雪走近他,見他又要襲擊自己,擰眉低聲警告,“夏有栖在外面,你如果想讓她看到這一屋子的傑作,那就繼續鬧出點大動靜來,我無所謂。”

薄炎赫然愣住,也就是趁他分神的剎那,洛雪奪過了他手裏的手術刀,将他推到了門口。

躲在門後的夏有栖聽見動靜探出腦袋來,洛雪眼疾手快地關上燈,沉聲說道:“快走,現在沒時間敘舊。”

只是,當他們走出房間的時候,紅線外已經站滿了一群獵手,黑色兜帽将面容隐去,只露出下巴來。

洛雪當下便推着兩人往另一頭的窗邊跑。

于此同時,在二人的腰上系上自動扣緊的動力繩,在跑到窗邊的一瞬間,将他們給扔了下去。

洛雪立在窗邊,替他們守住扣在窗沿上的鐵鈎,目送二人平安無事地落地,這才收了一條繩上來,準備自己也下去。

只是,剛踏上窗臺便被人從背後給射了一道光箭,正中肩胛,他一吃痛便失了平衡,一頭栽了下去。

身體快速地下落他忍痛拽住繩子,總算是停了下來。

踩着牆面往下移動,看見樓下空無一人,心底不覺泛起一絲落寞的漣漪。

自嘲地輕笑一聲,他早該明白,對于夏有栖來說,哪怕有千萬次的選擇機會,她依舊會将薄炎擺在他前面。

割斷了繩子,剛站定,便聽見身後傳來焦急的聲音:“喂!你快點啊!”

他驚訝地轉過身去,但見夏有栖縮在拐角處,只探出半個身子來催他:“發什麽愣!”

洛雪将突然湧上來的情緒全都甩到腦後,集中注意力朝她跑去。

“等你半天了,我們快走吧。”夏有栖鑽進地下通道裏,回身仰頭看向他。

洛雪也利索地跳了下來,反手将蓋子封好,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一低眉,他瞧見少女眸子裏閃爍着流火般的光芒,那是無法假裝的真情實意:“洛雪,謝謝你。”

她以為他會落井下石,卻沒想最後居然是他留下來陪她,還在危機時刻先讓她和薄炎離開,自己善後。

這句感謝,是發自肺腑的。

洛雪不自在地移開眼,低聲道:“走吧。”

“嗯。”夏有栖點頭,轉身去扶靠牆而立的薄炎,他已經很虛弱了,憑借着強大的意志力撐到現在,幾乎快到極限了。

“薄炎,你再靠過來一點,不要怕壓到我,你又不重。”他的胳膊放在夏有栖的肩膀上,她卻絲毫感覺不到重量,當下便明白他那點小心思。

“不用,我能走。”薄炎想要抽回手,卻因為此番動作而咳嗽起來,這一咳,壓下去的鐵鏽味兒又湧了上來,他沒能忍住,硬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她慌亂地想要去擦他唇角淌下來的猩紅液體,卻被他抓住了手,艱難地咬出幾個字來:“你先跟他走。”

正要說不用急,可以一起慢慢走回去。卻聽見身後傳來巨大的聲響,三人的臉色赫然變了。

“快跑!”薄炎推了她一把,自己則虛弱地扶着牆努力保持清醒。

“我不走,我是為了救你才來的,又怎麽可能扔下你跑掉?”夏有栖不依,又要去扶他,卻被薄炎漠然地打開了手。

“別鬧,趕緊走。”薄炎深知被那群人抓住後會落得何等下場,心下便又焦急了幾分,夏有栖怎麽可能受得了那等罪!

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洛雪看不下去這婆婆媽媽的場面,當下便扯了薄炎的胳膊,架在自己身上,一擡晶亮的眸,呵斥了還在發神的夏有栖一句:“還不快跑!”

夏有栖怕自己堵了洛雪的路,便扭頭飛快地跑起來了,她從來沒有這麽用力地奔跑過,像是要用盡所有的力氣,将這仿佛沒有盡頭的地下通道跑完。

她每跑一會兒便會回頭看看洛雪二人跟上來了沒有,好在洛雪體能很好,架着薄炎也絲毫不費勁,只是,那幫獵手也不是吃素的,步步緊追,現下與他們的距離只有五步之遙。

黑色兜帽下的唇角勾出一抹陰險的笑,獵手擡手按下手腕上的按鈕,一道光閃過,沒入洛雪極速奔跑的左腿。

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雖然還在繼續前行,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夏有栖停下來等他們,薄炎面色陰沉地呵斥:“發什麽愣,趕緊走!”于此同時伸手環上洛雪的腰,用力支撐着他。

洛雪感覺到了腰間的力量,忍不住朝他看去,少年面色蒼白,下巴被血染紅了一片,卻依然咬牙強撐着,心上一動,似乎也沒那麽讨厭他了。

三人剛跑出來,泰哥的人便朝裏面扔了好幾塊炸彈,然後飛快地蓋上一塊鋼板,将裏面的哀嚎都給掩埋。

薄炎像是忽然被人抽空了力氣,一瞬間跌倒在地,昏迷過去。

他已經一整夜沒合眼了,昨天被那群人插了滿頭的管子,他恍惚中看見夏有栖的面容在腦海裏越來越模糊,當下便抗拒地想要牢牢抓住什麽。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醒來了。

那群人正在給另外一個少年插管子,薄炎吃痛地把一頭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扯了下來。

只是,那些人怎麽可能放過他?既然儀器沒能洗掉他的記憶,那就用更烈更絕的手段吧!

他被強行抓進了一間隐秘的手術室,薄炎看着那些手術設備,只覺得頭皮發麻,趁着有人來給他打麻醉劑的空檔反手鉗制住了對方。

後面的事,他這一輩子都不願再想起。

他從沒想過人被逼急了殺人也能像殺豬一樣毫不留情,殺到最後連眼睛都不眨一眼。

逃出去卻發現門被鎖住了,必須要密碼才能打開,他只能折返回去,等待機會。

在橫滿屍體的房間裏握着刀心驚膽戰地渡過了一夜,害怕看着那些猙獰的死态,他甚至沒骨氣地關了燈,眼不見為淨。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響起了驚天動地的警報聲,他還以為是自己殺人的事被發現了。于是便有了後面對着洛雪扔刀子的那一出。

意料之外的,他等來的不是對付他的人,而是前來救他的夏有栖,那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夏有栖,那個體育課總是偷懶的夏有栖,卻在今夜爆發出驚人的耐力。

她比自己矮了一個頭,居然還想扛着他走,真是......傻得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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