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少女的詛咒

當晚，洛雨鑽進了他的被窩，蜷縮成一團，俨然一只無助的小狗，他貼在洛雪的胸口，眨眨眼睛，淚水無聲無息地掉下來，打濕洛雪的衣襟。

“她和我提出分手，無論我怎麽挽留也不肯繼續待在我身邊。”洛雨委屈極了，聲音越發哽咽，“不就是最近我忙着培訓畫畫很少有時間陪她嗎？我保證過忙完這段時間的特訓就陪她去買衣服，她選的好多東西還放在我購物車裏呢，是不是我沒及時給她付款她不高興了？”

洛雪心底一聲嘆息，不知該說些什麽。

只能伸手輕輕拍他的背，像小時候爸媽不在家他害怕時那樣安慰他。

“哥，我真的很喜歡她。”洛雨緊緊抱着他，流露出平日裏別人看不見的脆弱。

……

那大概是他最後的記憶，之後便出現在永樂園，被人強行抹去過往，成為一張任人擺弄的白紙。

從地下室裏出來，他還有點懵。

看着屋外的天色已經變暗，才驚覺植入原本的記憶居然花了那麽長時間。

阿淩不知道被誰叫走了，他只能自己一步一頓地返回房間。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薄炎的聲音：“那個不三不四的外校男沒趁我不在的時候來騷擾你吧？”

“你說洛雨啊，元旦節的時候他約我出去玩，我沒去。”夏有栖嘆口氣，“你猜我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

薄炎故意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沉聲思索了片刻，在她越發得意的神色中憋笑道：“猜不到。”

“我跟你說，洛雨和洛雪居然是雙胞胎兄弟！”夏有栖見他絲毫都沒表現出震驚的樣子，有點失望地垂下頭去，“他每天都發一條想念他洛雪的微博，煽情得讓我差點想告訴他洛雪就在永樂園的事。想了想還是不說為好，不是被當做神經病，就是得把洛雨拉進來證明一番，哪個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我才不敢去見他呢，怕一個忍不住就說漏嘴。”

薄炎卻是眯起了眼，聲音陡然冷了起來：“這麽說，要是沒有洛雪這件事，你是不排斥見他的了？”

洛雪不想繼續聽下去，故意弄出聲響，一步一頓地走了進來。

夏有栖二人紛紛看過來。

“你的記憶......找回來了？”

“嗯。”淡漠地點了點頭，洛雪坐回自己床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夏有栖沒好打擾他，便轉過身去繼續和薄炎說話。

“最近我沒管着你，有沒有好好學習？”

“有有有，我今天花了一整天時間趕完了作業，明早又要上課，好煩。”夏有栖皺着臉抱怨，想起什麽似的，從斜挎包裏翻出一個小禮盒。

月牙白的盒子，上面系着粉色絲帶，少女極了。

“本來像周六給你的，結果出了這種事。”夏有栖又想起自己在天寒地凍的街上四處找他的情形，眉頭淺淺地一皺，意識到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便趕緊撫平那抹褶皺，笑着說了一句，“生日快樂，薄炎。”

她還特意買了蛋糕拿下來，為的就是彌補前一天的遺憾。

在他床上的小桌子上擺好蛋糕，點亮了十八根蠟燭，倒是惹得房間裏其他幾個養傷的人忍不住頻頻側目。

“喲，今天薄炎生日？”有人出聲問道。

“不是今天，是前天，可惜他被抓去了管理大樓，沒能過上。”夏有栖側頭解釋。

“還真是可惜，不過沒事，我們很快就能粉碎這個空間報仇雪恨了！”那幾人紛紛附和，然後友好地提出要一起給薄炎唱生日歌。

夏有栖揶揄地瞟了薄炎一眼，打趣道：“我們的學霸君到哪兒都這麽受歡迎。”

瞪了她一眼，那張凜冽的臉被燭光映出幾分柔和來，倒也沒以前那般不近人情了。

夏有栖清清嗓子，開始一板一眼地唱起生日歌來，不算大的房間裏被溫馨的氣息包圍，一點一點，如蠟燭般燃燒着，暖了每個人的眉眼。

而此時的管理大樓，卻是森冷一片。

十一層的一間會議室裏，氣氛凝重得仿佛結了冰，所有人大氣兒都不敢出，規規矩矩地低頭立在一旁。

坐在上位的女人一臉冰霜，管理大樓裏的人都是她親自培養的，尤其是這些獵手，個個配備高科技武器，卻弄不死一幫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的賤男人！

最可氣的是消除記憶的儀器全被砸爛，儲存室裏的記憶芯片也被一掃而空。

這群男人是要造反了？！

徐美越想越氣，一甩袖子，手裏的長鞭就朝身旁的獵手打去，獵手的黑袍子立刻被劃破，露出裏面血淋淋的傷痕。

“廢物！”她破口大罵。

一群人惶恐地跪了下來，惴惴不安地等待發落。

“去，把那些人都給我抓來，我要好好折磨他們。”塗着血紅指甲的食指指向大門，女人嬌豔的紅唇一張一合地命令着。

待到那群獵手都離開了，她才又坐回自己的寶座，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巨大的屏幕。

這是她一手創造的樂園，可不能就這麽輕易地被那幫人給毀了。

另一間屋子裏傳來消息推送的聲音。

徐美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起身朝裏走去。

——少女們的詛咒，她再歡迎不過了。

**

元旦之後，氣溫驟降，竟下起雪來。

不少上學、上班路上的人都不由得停下來駐足觀賞。

通往Z高大的路上，一個粉紅色羽絨服的少女擡頭愣愣地望着溫柔落下的雪，眼裏滿是複雜的情緒。

洛雪已經“失蹤”了半年之久，雖然還是有不少人下課後會談論到那個曾經驚豔了時光的美少年，但他留在人們心上的影子已經慢慢淡去。

她失神地站在原地，心裏隐約泛起後悔的波瀾。

但緊接着又狠狠甩了甩頭，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洛雪的錯，是他先撩了她又拒絕了她，害她丢面子，害她傷心難過。這樣的渣男死了都活該！

将那莫名其妙湧起的傷感壓下去，王夢妮繼續往學校走去。

這時，身邊緩緩走過一個男生，高高的個子，右手的袖子挽起，露出好看的手腕，只是那裏，卻再沒了那根情侶手鏈。

王夢妮驚訝地瞪大眼，換來少年淡漠的回視，原以為他還會同以前那樣像一只哈巴狗似的讨好她，卻沒想，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連一句早上好都沒說就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一種名為落差的東西在心上狠狠劃了一道，王夢妮咬咬牙，居然拉住了他的衣服。

“找我有事？”洛雨回頭看向她，眼神詫異。

自從分手後王夢妮一直對他避之不及，即便狹路相逢，她也高傲地擡着下巴無視他的存在，那眼神，仿佛洛雨是卑微到泥土裏的塵埃，連看一眼都覺得有失身份。

漸漸地，他也就不再向以前那樣故意去讨好她了，只是會遠遠地看着她，然後默默難過。

這些，王夢妮都是知道的。

她雖然不喜歡他，卻分外喜歡他那迷戀自己的眼神。每次和其他女生們聊天的時候，她總是被人羨慕，因為那麽帥的洛雨只對她一人深情。

現在，他忽然對自己視而不見，明明之前還看他每天都戴着那根手鏈，怎麽現在卻不戴了呢？

王夢妮的喉嚨緊了緊，被羞辱的感覺從拽着他衣服的手指傳遍全身，怕被其他人看見，趕緊松開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沒什麽，就是問問你哥他找到了沒有？”

提及洛雪，洛雨的眸子瞬間黯淡了下來，尤其還是這下雪的天氣，雪花承載着悲傷和思念，沉甸甸地落下來，染白了頭發。

“還沒有。”

說完這話，洛雨便擡腳走了，在地上掃過淡漠的弧度，消失在拐角處。

被扔下的王夢妮一臉不可置信，為什麽是她被扔下？！為什麽是她！

一條路上都是來來往往的學生，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瞧了去，王夢妮氣紅了臉，憤怒在腦子裏無聲無息地蔓延。

——洛雨，這可是你自找的，別怨我。

走過拐角的洛雨習慣性地掏出手機來查看消息，見沒有夏有栖的，有點失望地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又打起精神來給她發了條消息。

【早上好 (￣︶￣)今天下雪了呢。】

意外的，這次她回得很快。

【是啊，超好看~】

看得出來，她心情似乎很好，不像平時連個句號都懶得打。

【其實我有個哥哥，叫洛雪。】

那一頭，盯着屏幕上那條消息的人臉立刻皺作一團，這是要開始訴說過往的節奏？她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秘密。

把手機揣進外衣口袋裏，捉摸着要怎麽回的時候，洛雨的消息又來了。

【下雪了，放學我來找你慶祝好了。】

不要來！

夏有栖的內心是拒絕的，但是有什麽用？他還是會無視自己那句別來，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校門口。

薄炎不在，她只能硬着頭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