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內心深處

屏幕上是大片大片飄落的粉色花瓣，溫柔得好似少女的眉眼，卻又透着一股害羞，緩緩劃過屏幕，落入衆人眼中。

泰哥招呼着人手往十一層走，夏有栖卻因為好奇，不由自主地駐足觀看。

就是她想走，徐美也不可能答應，甚至體貼地從她腳下變出一架沙發來，供她慢慢觀賞接下來的好戲。

一片紛飛的花雨中，洛雨出現了，他走在通往Z高的那條路上，那張臉張揚又富有活力，耀眼得讓人無法忽視。

只是，他卻突然頓住了腳步，瞳孔微微縮緊。

樹下站着一名少女，童花頭，笑容絢爛，令人心動。

那是他喜歡的，卻早已離他而去的人。

目光黯淡下去，低頭瞥見手腕處還戴着那根銀□□侶手鏈，是當初王夢妮親自挑的，他舍不得取下來，哪怕入眠時也會好好戴着。

即便是分手後，他也沒有取下來。

直到向夏有栖表白後，他才意識到自己應該放下過去，而不是活在那段失敗的感情裏。

所以他把那根手鏈封存在了抽屜的深處，亦如對王夢妮最後的眷戀。

只是，為什麽這手鏈又戴回來了呢？

他有些奇怪，思忖間，前面的少女已經轉身朝他走來，帶着春季爛漫的氣息和明媚笑容來到他面前。

“洛雨，我們和好吧！”

少女拉起他的手，一如既往撒嬌的表情，“分手之後我發現我還喜歡着你，從未變過，所以，我們和好吧！”

洛雨眸光閃爍，動容地去觸碰她的面頰。

屏幕背後的紅唇女人無言地冷笑起來，夏有栖，你可看清楚了，這位是向你表白過的人呢，卻還對前女友戀戀不忘，你和她眉目如此相似，只不過是洛雨前女友的代替品，他對你究竟存了幾分真心，如今你可知曉？

只是，洛雨很快便推開了王夢妮，又一把扯下了手腕上的銀色手鏈，聲色冷然：“王夢妮，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他忽然轉身，沖躲在拐角處的少女招招手，笑得一臉寵溺：“別躲了，快出來吧。”

夏有栖瞪着屏幕上那個一臉嬌羞的自己，差點沒吐血，徐美說這是洛雨的內心深處，也就是說自己在他的心裏是這樣一種小媳婦形象？

她無力地扶額，真的不忍心繼續看下去了。

屏幕上洛雨攬着夏有栖對臉色鐵青的王夢妮宣布：“這是我喜歡的女生，夏有栖。”

“還不是我王夢妮的代替品！”對方指着那相似的眉目，冷笑着拆穿。

“不，她和你根本就不像。”洛雨低眉看向身側不安的少女，手指劃過她的鼻梁，最後在鼻尖處停下，笑容濕潤，“夏有栖啊，把自己的裝在殼子裏，誰都走不進她的世界裏，卻又渴望有人能了解她，保護她……”

盯着屏幕的少女忽然僵住，洛雨的一字一句都恰到好處地戳到了她的心窩，她和洛雨的交集并不多，他卻能如此敏銳而準确地看透她的內心。

鼻尖有些發酸，一種稱之為感動的情緒慢慢在眼底融化。

“我會對她好的，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包括我自己。”洛雨的笑容随着空中花瓣的飄落一起消散在風中。

白晝忽然變成黑夜。

春季陡然流轉為夏季。

少年奔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只有慘白路燈照出的影子陪伴着他。

他用力地跑盡整條街道，尋遍了整座城市，卻依舊沒有找到那個絕美的少年——那個在出生前就和他依偎在母體裏的，稱之為孿生哥哥的人。

他跑到精疲力竭，最終狼狽地跪倒在地，大哭起來。

“洛雪，洛雪！你在哪兒？”

——你可知，洛雪和洛雨是不能分開的共同體？少了誰，另一個都不能活下去。

聽着這段旁白，夏有栖不由得難過起來，又聯想到他每天都發一條想念洛雪的微博，便更覺得揪心，她一定要把這對兄弟帶回現實，讓他們重新過上相親相愛永不分離的日子。

這時，從某個路燈下走出來一名少女，緩緩走到放聲大哭的少年身邊，她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他一般輕輕地，輕輕地抱住他。

洛雨在她的懷裏哭得放肆，哽咽着說：“我要如何才能找回洛雪？”

“有一個辦法。”少女的眼眸閃閃發亮，像是凝聚着千言萬語，卻都彙作一句話，比夜還要沉重，“放棄我。”

——“最珍貴的人，只能有一個不是嗎？”

選擇她，還是選擇洛雪？

屏幕上的少年止住了哭聲，愣愣地仰頭望着夏有栖，好久好久才站起身，表情卻是比之前更加背上。

他伸手将她拉進懷裏，吻了吻她柔軟的發，又用力地抱了抱她，最終，還是紅着眼眶放開了她。

他說：“抱歉。”

于他來說，再沒有比失去洛雪更可怕的事了。

屏幕瞬間黑了下來，紅色的【不合格】三個字慢慢浮現出來。

整個大廳陷入死寂。

夏有栖對于洛雨放棄自己選擇洛雪并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反倒是徐美的反應比較激動。

——“你看！男人就是這麽善于說謊，前一秒還說要保護你，下一秒就抛棄你。夏有栖，這就是你要拯救的人，你覺得，值得嗎？”

“我覺得挺好的。”

夏有栖的回答讓徐美很憤怒，以至于她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你不恨嗎？他背叛了他的誓言！”

“如果我真的和洛雨在一起的話，也不願意看到他為了洛雪那麽傷心，你想想，朝夕相伴近乎十八年的感情哪是旁人插得進去的？所以洛雨會這麽選，我一點都不意外，更不怨恨，反而更加堅定帶他們走離開這裏的決心。”

從夏有栖腳邊站起來一個人，正是剛從測試小房間被放出來的洛雨。

她方才的話，一字未漏地被他聽了去。

黑暗中，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像是蕩出了水波，倒映着如皎月清冷的光......

屏幕再次亮了。

夏有栖擡眼看去，心道，洛雪的內心，又是什麽樣的呢？

因為好奇，洛雨也将視線移向了屏幕。

巨大的鳥籠，一個美得驚人的少年抱着膝蓋，眼神寂寥。

他日複一日地等，卻總盼不到那個救他出去的人。

直到有一天，那個少女出現了。

她的周身似是凝聚了無數金色的光芒，仿佛騎士般給予他救贖。

洛雪悉心地給她溫好茶，親手做她愛吃的甜點，只是希望她能夠更喜歡自己一些。

畫面裏，洛雪抱着夏有栖躺在床上，吻她的眉眼，聲音低似呢喃，帶着些纏綿的韻味，暧昧地在耳邊響起：“有栖，你喜歡洛雪嗎？”

少女點頭，面頰染上緋紅。

坐在屏幕前的夏有栖再一次地扶額嘆氣，這些人一個個都擅自把她腦補成什麽樣了！

洛雨卻看得很認真，屏幕上的少女的瞳仁裏倒映着洛雪小心翼翼的容顏，她頑皮一笑，終于承認：“喜歡，有栖最喜歡洛雪了。”

“我也最喜歡有栖。”洛雪臉上的不安瞬間煙消雲散，他緊緊抱住她，低眉吻住了那瓣唇。

空氣似乎熱了起來，洛雪動情地咬破她的唇瓣，殷紅的血珠将她的唇染得越發嬌豔。

而洛雪的眼神越發偏執。

“有栖，你是我一個人的。”

很快，畫面一轉。

洛雪一人躺在積水中，滿臉是血，周圍一片黑暗，只有一絲光從上方照下來，照亮他背上的表情。

“有栖，你為什麽背叛我？”

為什麽要為了另一個人，讓他孤零零地躺在這裏，渾身冰冷？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人救走，卻變得越發沉默，周身的氣息也越發冰冷。

他一個人在竹林裏，望着那輪孤月，嘆息綿長得飄到了雲端。

似乎連天邊的神仙也被他打動了一般，夏有栖終于再一次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架着她走來的二人問：“叛徒抓到了，要殺了她嗎？”

洛雪手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槍，漆黑的槍口如同他空洞的雙瞳，指向夏有栖。

她曾經背叛過他，他本該恨她入骨，但這一刻，他卻無法利索地下手将她殺掉。

“夏有栖，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洛雪用槍指着她，聲音漠然，但不安分地搖蕩着的眼波卻出賣了他刻意隐藏的眷戀。

“對不起。”夏有栖雨聲俱下，“我不該背叛你，其實我根本不喜歡薄炎，我只是同情他才把他買回來，沒想到害你淪落至此，我很後悔。如果能讓你消氣的話，殺了我也無妨。”

洛雪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動搖，但很快又凜然地盯牢她，像是要從她身上瞧出一絲一毫的不可信來。

“洛雪，殺了她，她掐滅了你所有的希望，把你抛在這裏自生自滅，她如果後悔了早就該來找你的。”旁邊的人開始奉勸他不要心軟。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不知何時，周圍出現了很多看不清面目的人，他們舉起手，高呼着。

洛雪淡漠的臉上出現掙紮的神情，握槍的手攥得越發的緊，白色骨節依稀可見。

他忽然一轉手腕，子彈直接朝着身邊那些圍觀高呼的人射去，血花紛飛中，他的眼神癡迷得近乎病态。

“夏有栖，我再信你一次。”

他的雙眼似乎被血染紅了，幻如妖魅，将夏有栖攥緊懷裏，他抱得那樣緊，幾乎要把她揉進胸口與他裏融為一體。

“你是洛雪的，你只屬于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