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城破

(本書純屬虛構,地名、位置、區域勿與現實聯系)

紅,是成都城裏此刻最鮮豔的顏色。

它的來源,是流淌在地面,噴濺在牆上,彌漫在空氣中的血。

那是人的血。

遠處的街角忽然傳來雜亂無章的噪音,很快,堅硬的柏油路面也産生出劇烈的震動。臨死前的慘叫與歇斯底裏的發洩混合在一起,由遠及近迅速擴展開來。

數千名平民在街道上號哭逃亡,無數鞋底從寬敞的馬路踩踏而過,濺起一層迅速彌漫在空氣中的濃密灰塵。盡管細密的雨絲可以把激揚的塵土重新壓制回地面,但是在數以千計的腿腳踐踏下,還是在逃亡者的頭頂形成一圈淡淡的迷霧。

十餘的細長瘦高的黑色身影,在朦胧的雨幕中越來越近。

“救,救命啊——”

一個身材粗壯的男人不顧一切地拼命向前奔逃,大張的嘴裏呼吸早已亂了節奏,劇烈的運動讓體內的血液流速暴增,無法承受擠壓的毛細血管被肌肉撕扯開來,耳墜、鼻孔、眼角……粘稠滾燙的液體從所有可能的渠道湧溢而出,這種可怕的機能損傷,卻讓疲于奔跑的男人感到一絲內壓被釋放的輕松。

大口呼入的氧氣,早已跟不上身體的急劇消耗。他很清楚,再跑下去,自己會被活活跑死。盡管如此,酸漲沉重的雙腿,仍然在機械地朝前邁動着腳步。

身材削瘦得失去比例的變異人,斜拖着長長的骨刃緊追不舍。微弱的陽光透過高大樓房的縫隙照射過來,在地面留下一道令人心悸的詭異投影。

不跑,現在就會被殺。

跑,可能會死。但是,至少能活得再久一點。

很簡單的選擇題,最終的答案也許都是一樣。可是任何人都會選擇第二種方式。

“嗖——”

鋒利的刃尖,最終還是透穿了男人的身體。當他口中噴湧鮮血,在劇烈的絞痛和肌肉的抽搐中慘叫着倒下的時候,被外翻肉塊和脂肪掩蓋的傷口邊緣,一道肉眼無法分辨的黑色,正在朝向身體四周迅速擴散着。

感染的速度,遠比想象中更快。

此前人們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有殺人的怪物,一旦死亡真的來到自己身邊,他們才忽然發現,沒有根據的推斷,簡直傻得令人發笑。

“不,你們不能殺我。中國是法制國家,殺人要償命,你會受到法律的制裁,警察會把你……啊——救——救——”

一個戴着眼睛,力氣不濟的中年人癱軟在地上,顫抖着發紫的雙唇,從劇烈撞擊的牙齒縫隙間,擠出幾句義正詞嚴并且被寄托了最後希望的話。直到鋒利的骨刃透穿咽喉,帶着鮮紅的血線,從頸後長長伸出的時候,他還在固執而渺茫而認為,這些“身穿黑衣的暴徒”,多少會因為自己的話,産生出一絲對法律的畏懼。

“老子日你龜兒——”

見狀,一個皮膚拗黑,肌肉發達,手臂上繡着張牙舞爪龍虎紋身的男人,緊纂着尺把長的西瓜刀,從逃亡者群裏怒吼着沖出,朝着距離最近的變異人狠狠猛撲過去。

他不想再逃了。與其跑死,不如趁着還有力氣,殺一個夠本。

川人從來就不缺少血性的漢子。

精鋼打造的鋒利刀刃,在追殺者的胸口劃出一道肌肉外翻的深痕,濃黑的血水沿着皮肉缺口潺潺滲出。沒等勇敢的漢子反手再來第二刀,帶有致命病毒的黑色刃尖,已經從側面捅穿了他的腹部。

一個穿着汗衫短褲,光着雙腳,約莫只有三、四歲大的孩子癱坐在泥濘中放聲號哭。遠處近乎凝固的空氣中,傳來陣陣叫罵、撕打和痛苦的哀嚎。

“我日你個錘子,娃兒那麽小,帶上他雜個跑?”

“他不是你的娃兒?就這麽把他扔了,你良心被狗吃了?”

“媽逼,你走不走?不走老子一個人走——”

“滾!你個黑心爛肝的男人……嗚嗚嗚……娃啊!媽媽在這裏,你在哪兒啊——”

被鮮血浸透的地面上,到處都是被殺者的屍體。其間還散落着逃亡者留下的各種棄物。乍看上去,活像一個建造在公路中央的大垃圾場。

“它們”并沒有死亡。

一個身材苗條的女人首先站了起來。化妝品精心保養的臉上,已經變成一片淺灰。嬌弱白嫩的皮膚表面,布滿了狀若魚鱗的粗繭。陡然拉長的上身,使精致性感的吊帶襯衫看上去頗顯滑稽。水磨藍牛仔短褲下修長的大腿雖然變黑,卻也還有吸引男性眼球的裸露之美。渾圓骨感的肩膀下,本該纖細白晰的五指,永遠化成了閃爍着懾人寒光的妖異之刃。

死而複活,讓她感到有些迷惘。當深邃的眼睛裏透出野獸般紅芒的一剎那,大量繁殖于體內的病毒徹底控制了大腦。對血的渴望,對肉的饑求,對殺戮和繁殖同類的本能,使它終于喪失了應有的理智,高高揮舞着長刀,在奔跑與追逐中,開始了降臨世間的最基本工作。

誰也說不清楚破裂的源點究竟在哪兒?但是可以肯定,西九區已經成為變異生物突破的缺口。它們像潮水一樣從這裏湧進城市,把自身攜帶的病毒迅速傳播到每一個角落。

……

引擎高速運轉的轟鳴聲中,一輛“勇士”裝甲突擊車從遠處怒吼着疾馳過來。從屍堆裏複活的變異人高昂起幹瘦的頭顱,貪婪地舉起骨刃,朝着自動送上門的獵物紛紛圍攏過來。

林翔咬着牙,左手死死握緊方向盤,右手五指飛快點開武器控制器,一腳将油門踩到底,架在車頂六管機槍嘶吼噴射出密集彈雨的同時,結實的車體也猛然提高了速度,仿佛一頭兇暴的巨獸,以四輪離地的方式從半空狠狠撞進變異人群,在飛揚激蕩的塵土間,碾出一條新鮮的血肉之路。

他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一點突破,整道防線徹底崩潰。

變異生物殺再多也沒有用。它們本身就是最好的感染源。在那種可怕的傳播方式下,幾小時內就能繁殖出大量同類。

“計劃生育施行得如果再徹底一點,這些家夥的數量也許就會更少一些……”

橡膠輪胎與地面接觸發出的刺耳摩擦,把個人的抱怨徹底壓下。飛快地旋轉的方向盤,突擊車以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橫甩,原地完成了一百八十度掉頭的動作,在四散飛濺的泥水中,浸濕的輪胎在難民群的旁邊穩穩停住。

從後座的車廂裏抓起幾枝突擊步槍和十幾個滿裝彈匣扔下,林翔從駕駛座上直起身子,雙手握成圓筒,朝面帶感激的人們用力大喊:“向北邊跑,從北門出城,快啊——”

北面,駐有二十一集團軍的一個團。那裏設有一條臨時性的警戒線,也是最安全的逃亡路線。

做完這一切,他連一秒鐘也沒有耽誤。縮下身體,狠狠一踩油門,在雨刮器有節奏的擺動與引擎的轟鳴聲伴随下,碾着道路上已經被擠壓成糊狀的粘稠血肉疾馳而過。

……

作為自然生态化發展的重要标志,植被覆蓋率和綠化帶的多少,已經成為衡量一個城市宜居度和居民幸福感的重要标志。

集團軍司令部雖然位于郊外,但是與之相連的公路卻比城市主幹道還要寬敞。擁有二十年以上樹齡的高大喬木,整齊的排列在道路兩邊。在濕潤溫暖的成都平原,雖然已近深秋,它們卻仍舊保持着清怡的綠色。

六輛塗着灰綠迷彩的“ZTZ九九改式”坦克,炮管朝外在司令部大樓入口前一字排開。它們仿佛六尊養精蓄銳的巨獸,正警惕地注視着四周,時刻準備用磨利的牙爪,撕碎任何敢于接近自己守護地的入侵者。

坐在鋪有墨綠色桌布的指揮臺前,謝治平中将身板直挺着,兩只手十指交合緊扣在一起,花白的眉毛下,仿佛想要看穿一切的眼睛,死死盯着懸挂在牆壁上巨大的電子屏幕。

盡管派出了所有援兵,西九區的防禦還是在短時間內被突破。

失敗的原因已經查明——一個被緊急抽調的民兵,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擅自從戰場上救回了受傷的同伴,并且将其悄悄安置在自己旁邊。幾小時後,被病毒感染的變異人從背後捅穿了恩者的身體,殺光了防線上猝不及防的所有士兵。

戰場上任何時候都有意外。臨時征調的後備人員,自然不可能像軍隊一樣嚴守紀律。加上時間倉促,任務緊急,對于變異生物和病毒的感染沒有太多的認識……防線的崩潰,在所難免。

既然敗了,那就必須盡最大努力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将軍派出了作為預備隊的裝甲第六十二團,他們将向湧入缺口的變異人發動反突擊。駐守防線的各部隊,也将沿着預定路線順序撤退,向自貢方向集結,最後進入重慶。

“命令重慶方面加快市民疏散,所有趕到指定位置的部隊就地展開,必須在六小時內組成第二道防線。空軍對目标區域進行轟炸,截斷變異生物的後續支援,盡量減少一線阻擊部隊的壓力。”

“所有無建制人員向軍區指揮中心靠攏,以最快的速度重編整隊。”

“電告中京,請求空軍協助,加快人員撤離的速度。”

承載着命令的電波,迅速傳遞到了各個接收站點。遺憾的是,反饋回來的信息,幾乎全都充滿了失望和恐懼。

西四區防線崩潰,阻擊部隊全部陣亡。

南六區無應答,通訊中斷。

南八區傷亡慘重,戰鬥要員存活率僅為百分之十二。

軍屬炮兵陣地失守,通訊中斷。

盤旋在城市上空的電子監控機,把拍攝的畫面清楚地發回指揮中心的大屏幕上。

城市西面已經被突破。數千名身材高大的變異人,正揮舞着黑色的骨刃追逐着逃亡的人群。它們的動作非常靈活,攻擊目标準确,毫不拖泥帶水。死者的屍體沿着道路一直延伸到鏡頭的遠方。就在地平線上的邊緣,那些最早被殺死的平民當中,已經有相當一部分開始了緩慢的變化。由于天氣的緣故,航拍效果不是很好,仍然能夠清楚地看到——倒伏在地上早已僵硬的屍體,手臂已經合攏變成尖銳的刃狀,被大量污血和膿液包裹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重新睜開的眼睛裏,充滿了嗜血的饑渴與狂暴的欲望。

指揮中心裏所有的人,呆呆地望着這毛骨悚然的一幕。

通過情報,他們早已知道變異人攜帶的病毒會在短時間內迅速傳播,可是當自己親眼看到從屍堆裏爬起這些複活者的時候,內心巨大的震撼和恐懼,根本無法用語言描述。

謝治平的臉色一片蒼白。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悔恨、自責。

看到畫面的一剎那,他就發現,自己已經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為什麽沒有強制疏散那些執意留下的人?

為什麽要讓他們留在城市裏?

如果整個成都全部清空,變成一座無人居住的城市,就算變異生物突破防線,自己也有絕對把握把缺口堵上。

病毒依靠感染進行繁殖。相比全副武裝的士兵,手無寸鐵的平民是最好的擴散群體。

謝治平終于明白,孟宗祥臨走時,為什麽一直叮囑自己要把疏散平民放在首位?為什麽司令官一直要求高速公路保持暢通?

每一個留下的平民,都會成為病毒新的寄主。他們會變成變異生物中的一員,用這種可怕的方法,迅速擴充數量。

由于自己的猶豫和錯誤,導致成都市內至少還有五百萬人沒有及時疏散。在軍隊無法抵擋變異人的情況下,他們的結局,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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