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未婚夫第九天

塗宗冶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 但實際上, 他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

也是在這一天一夜中, 歐姆醒來之後偶遇了昏迷的陸紫,想着對方身體虛弱也沒法威脅到自己, 便在lady的幫助下現學了兩招急救的方法用在對方身上。

而這麽會兒功夫,那如熊一般高大的熊神醫便出現了——雖然這兩人畫風迥異, 看起來就像是野人和嬌花,但這兩人确實是夫妻無疑, 而且還是非常恩愛的那種。

男子本名熊谷,乃是當初女子的父親在山谷之中偶遇的棄嬰,因而得名。

女子名為陸紫,夫妻倆不僅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而且還是師兄妹, 他們的師父也就是女子的父親,是一名醫術還算不錯的游醫。

因此當熊谷提出要感謝歐姆救了自己愛妻一命之後, 歐姆心念一動, 便提出了讓他們幫忙看看塗宗冶的傷勢。

其實在當初歐姆在确認塗宗冶就是他的白獅子之後, 出于心疼,他本能地使用了強效治療倍荷瑪——這是史萊姆的天賦技能之一。本來他是打算像在上一個體驗世界一樣一鼓作氣治好的, 誰知才開始了三秒鐘,就被lady緊急叫停。

而這個時候他才知道, 因為這個體驗世界還是遠古封建社會,但是無論是在文明、經濟、醫學還是其他各方面都比上一個只求生存的體驗世界要複雜高階,也正是因為如此, 體驗世界的條條框框各種規則常識也要多上許多。

史萊姆的天賦技能在這個社會看來恐怕和怪力亂神差不多,和整個社會的運轉規則相悖,因此必須收斂。

不過雖然只有短短三秒時間,但是細胞活化的程度已經初見成效,尤其是塗宗冶那原本碎裂的腿骨只剩下隐約的淺淺裂縫,是以當陸紫檢查塗宗冶的腿腳傷勢的時候,完全沒發現有多嚴重。

而塗宗冶卻以為是對方醫術高超,且自己這腿新斷了不到半年,沒有前世那近十年的傷痛累積,再加上歐姆打定主意為了和諧将自己在這其中起的作用完全隐瞞,于是美好的誤會就此産生。

※※※

塗宗冶本身就生得好而且為官多年深谙說話的藝術和态度,再加上歐姆對陸紫有救命之恩,塗宗冶看上去又對歐姆情根深種的樣子,因此哪怕熊谷和陸紫夫妻因為面對陌生人頗有防備之心,在短短一盞茶的功夫交談之後,還是不知不覺被塗宗冶給套出了不少信息來。

歐姆在一旁都看呆了——這換了一個新世界,他的大白獅怎麽就變得這麽能說會道了?還會設置語言陷阱,真是變得聰(jian)明(zha)了。

不過他半點嫌棄沒有,反而覺得頗為驕傲——畢竟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坦率的大獅子啊。

雖然熊谷和陸紫是師兄妹,但世界上醫術更加高明的是陸紫——大概這和陸紫天賦有關——大概是因為陸紫是老來女的緣故,她的身體并不健康,生來便心肺有疾,尤其“上氣”的症狀更是嚴重,這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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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陸父醫術了得,耗費無數心力為愛女研究出來一張藥方,全靠陸紫的父親陸遠細心調養才活到這麽大。

只不過陸遠前些年去世了,夫妻倆便繼承了他的衣缽,一邊當游醫一邊繼續搜羅藥材治病。

陸父研究出來的藥方治标不治本,且每月都要定時服用,大部分藥材都是要炮制成幹藥效更大,但陸紫的身體不能承受藥性太強的,且有些藥材幹濕的藥效不同,因此為了其中一味必須新鮮使用的藥材,他們沒辦法長期固定在一個地方居住。

那一味藥雖不如人參、靈芝、太歲那樣難得,但使用條件卻頗為苛刻——必須在新鮮采摘後一個時辰內炮制并服用,否則會藥效盡失。

正因為如此,雖然熊谷心疼愛妻,希望她能在一個安穩舒适的環境中好生療養身體,卻也不得不帶着妻子跋山涉水四處奔波。

“這真的是太麻煩了,”歐姆有些感慨,他按照以前的慣性思維道,“不過這樣到處奔波也不是辦法,有沒有想過人工種植呢?”

聽到歐姆的主意,陸紫有些無奈且感激地一笑,熊谷則是尴尬地搔了搔後腦勺:“實不相瞞,那味藥古怪得很,生長條件沒什麽奇怪的,可就是一旦移栽到藥田裏不過幾日就會枯萎。恩師在世的時候花費了不少精力研究,略有眉目,可惜我才疏學淺,恩師過世後一直沒什麽進展,所以只能辛苦阿紫了。”

他們夫妻倆不僅學習了陸遠的醫術,更随了陸遠的性格。

游醫本來就收入較少,且夫妻倆醫者仁心,有時候看到窮苦人家還倒貼草藥,雖然陸遠生前攢了不少的身家,但自從陸紫出生後為了這個女兒治病,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了。

說起這件事,熊谷這個高大威猛的漢子臉上滿是頹唐——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安穩健康地生活,反而要她陪着自己風餐露宿,自己實在不是稱職的丈夫。

陸紫連忙握住丈夫粗糙的大手,柔聲安慰道:“這不能怪你,大熊哥,那藥材本來就生得獨,多是一株獨生,你為了不浪費為我治病,這麽些年來都沒有多餘的分株試驗,進展不佳是很正常的,你實在是無需自責。而且我能一直陪你走遍名山大川已經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并不覺得有半分辛苦。”

塗宗冶卻是心裏一動,他想這夫妻倆說的是哪一味藥了。

※※※

之前便提到過,塗宗冶前世一直到斷腿後,在太醫院的太醫們表示無可奈何之後,便一直打聽能為他治腿的民間醫生。

按照正常制度,身有殘疾的是沒辦法入仕做官的,但塗宗冶執念所致,既然正常途徑被繼母所斷,那麽他就只能選擇劍走偏鋒。

各種辛苦不足為外人道也,好在他的每一步險棋都帶給了他預期的回報,因此他最後直接得了今上的青眼,由今上封賞,成為了慶朝第一位身有殘疾的朝臣。

但塗宗冶卻從來沒有停止過尋找治腿的方法,因為他知道他現在的權力還不夠,只有身體健全了,他才能謀求更高的位置。

這個時候,有一位熊姓神醫在某山村醫治好了一名斷腿五年的男人的消息便被遞到了他的面前,那個時候塗宗冶已經坐了七年的輪椅了。

雖然在塗宗冶政治生涯的後期,無論朝廷同僚還是大部分百姓都說他是大貪官大佞臣,但實際上塗宗冶很少使用強取豪奪的手段,他更信奉利益動人心的理念。

因此在确認了消息可靠之後,他便又派人專門去打聽了這位熊神醫的軟肋,争取“對症下藥”。

打聽好了之後,他便特意搜羅了全國各地的種植能匠——畢竟那個時候他的權勢足夠——最終研究出來了人工種植這味藥材的方法。

也正是在這之後,熊神醫便主動前來上門求助。

現在想來,對方那個時候形容憔悴,身旁并沒有任何女眷,只有一名同樣面色蒼白唇色淺淡的稚童——想來定是他的這位夫人已經香消玉殒了,只剩下父子倆相依為命。

※※※

“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看一下你們需要的特殊藥材已有的種植資料嗎?”歐姆清朗的聲音拉回了塗宗冶的沉思,他看着熊谷和陸紫夫妻倆,語氣誠懇:“實不相瞞,我沒什麽本事,種田沒力氣,其他的手藝也沒有,讀書也不在行。不過我對植物方面還有點兒心得,所以……”

歐姆說着說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這也是他突然冒出來的想法,不太成熟,卻是有跡可循的。

因為根據資料顯示,區慕在過去的十幾年裏,除了老管家沒什麽人搭理他,連丫鬟小厮都繞着他走,所以他平日裏解悶兒的方式就是照顧花花草草,只不過水平一般般。

現在他成了區慕,可以通過吞噬技能吞噬葉片、花瓣或者小部分根莖了解完整植株的每一個階段的變化——只是種植技能稍微突出一點,應該是不會和這個社會的“潛規則”相悖吧?

塗宗冶不太清楚歐姆為什麽會突然想着要種植藥材,但卻知道這是為了幫自己答謝熊谷夫妻倆才提出的,心中感動不已,若不是他現在身體不方便,且顧忌着還有外人在,怕是馬上就要抱上去表白了。

饒是如此,他看向歐姆的眼神也是萬分柔情蜜意:“也不能全勞累小慕你,我雖然現在沒多少身家,但正好有個小山莊,裏面有幾十畝土地,可以随便小慕你試驗。”轉過頭,他又對熊谷夫妻道:“我們并非窺探你們的秘密,只是想着你們幫了我,我們也希望能再做一些實事,盡點綿薄之力回報一二。如果你們覺得困擾,那這件事便當我們沒提過罷。”

他還記得前世那味藥材的種植條件,因此只需要讓歐姆去做做樣子便可以給對方一個大恩情了。

畢竟,按照前世的發展,自己這可是相當于救了母子兩代人呢,這恩情絕對不是治好腿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熊谷夫妻卻不知道塗宗冶已經算計上了他們,還真當對方誠心誠意地要報恩呢:“不不不,你們言重了,你的傷真的不是很嚴重,而且你們要幫我們,又從何而談困擾,這也沒什麽好隐瞞的。”

熊谷說完,便從懷裏掏出一張被摩挲得有些發亮的兩指寬的木筒,從中取出一張羊皮紙:“這上面記載了以前的試驗記錄,我和阿紫自己試驗的在另一張紙上。”

歐姆卻沒有直接接過來:“陸姐姐已經吃過這個月的藥了吧?前天下了大雨,這山上濕滑,呆久了也會感染風寒,不如随我們下山暫住一些時日,正好可以去看看小山莊的土地,也更放心一些,你們覺得呢?”

塗宗冶:“小慕說的也正是我所想的,正好小山莊可以住人了,不介意的話就住在那兒。”

歐姆:“對對,還要再麻煩陸姐姐跟進一下塗宗冶的腿的治療情況,如果你們不覺得麻煩的話。”

聽着塗宗冶和歐姆你一句我一句的,熊谷和陸紫夫妻倆對視了一眼,然後陸紫“噗嗤”一笑:“你們夫夫倆可真有默契,我也不扭捏,其實我們除了尋找藥材外的時間也會下山借住,若是不會打擾你們的話,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

歐姆和塗宗冶回到區家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

雖然天氣炎熱,但因為沿海有海風吹拂,倒也不會悶得慌。

走到大門前,還沒敲門,便聽到門內傳來的朗朗讀書聲:“……氣之輕清上浮者為夭,氣之重濁下凝者為地。日月五星,謂之七政;天地與人,謂之三才……”

“怎麽走了三天了,翻來覆去還是開頭這兩句?”塗宗冶剛嘀咕完,就聽得門內的聲音突然停下,随即“噠噠噠”的細碎腳步聲響起,然後大門猛的一開,一個圓頭圓腦的小孩兒鑽了出來,在見到塗宗冶的時候眼睛猛的一亮。

在他的身後,阿全還在一邊跑一邊低聲勸慰:“小少爺,您別又是聽錯了吧……啊,少爺!區少爺!”

“真的是哥哥!我就說聽着的聲音那麽熟悉!”塗宗冶傲嬌地哼了一聲,想要撲到塗宗冶身上表達一下自己的激動之情,卻看到對方比離開前裹得更厚重嚴實的雙腿,生生地抑制了自己的動作。

一旁的歐姆注意到小家夥眼裏的渴望,直接伸手将他抱起轉了個圈兒:“宗欽,我們回來了!驚喜不驚喜!”

塗宗欽在一開始的愣怔後立馬被這種舉高高的游戲給迷住了,笑得咯咯的:“超驚喜的!好高好高啊!再來一……”話還沒說完,眼角餘光就注意到自己哥哥的瞪眼,吓得立馬了一個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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