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夜雨寄思
風雨在一瞬間迎面而來,順帶着幾分清朗如松的氣息。她怔愕地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站在門口的南行止。
他依舊是下午時的模樣,衣衫整齊,玉冠束發,手中提着一盞宮燈。
借着宮燈的光,她看見他染了雨水的衣袂,還有他身後一串均勻沉穩的腳印。
“還沒睡?”他低頭看着她,将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宮燈微微提起,光照在她的臉上,清隽的面容沒有白日裏那般俊利了。
還有衣衫……随意的搭在身上,露出些許暧昧難辨的身線。
他看出來了,她睡前并沒有洗臉,只是脫了衣衫,就躺在床上了。
成青雲恍然清醒過來,沒有回答他,反而反問:“世子也沒睡?”
南行止輕輕點頭,說道:“我剛從父王的書房那裏回來。”
成青雲蹙眉,正欲說什麽,卻被風吹得微微一顫,不由得攏緊了衣裳,縮了縮肩膀。
南行止幹脆走了進來,放下宮燈,順手關上門。在成青雲驚愕又茫然的目光中,他坐到了軟榻上。
她快速穿好衣服,慢慢地走過去。
“你的腿怎麽了?”南行止蹙眉,低頭看着她的膝蓋。
成青雲沒想到會被他看出來。她的膝蓋并非疼痛難忍,也不影響走路,只是酸痛刺骨,讓她在邁出第一步時有些顫抖,适應之後,她覺得自己與平時走路沒什麽兩樣。
“沒什麽,只是有些疼。”她若無其事地搖搖頭,“陰雨天氣就會這樣。”
“痹症?”南行止蹙眉,目光有些許凝澀。
成青雲行走如常,微微搖頭,“不是痹症……”她話音未落,南行止握住她的手,輕輕一帶,讓她坐在軟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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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膝酸軟,沒有掙紮。
“膝蓋難受就坐着吧。”南行止起身,叫來了侍女,讓侍女去打熱水。
成青雲想要阻止,可沒來得及。南行止已經阖上門,轉身問她:“只是陰雨天氣會酸痛嗎?”
“是,”她歉疚地看了他一眼。
“怎麽會這樣?”南行止走回來,與她并肩而坐。
“小時候受了寒。”成青雲淡然地說着,用手輕輕地揉搓膝蓋。
“就算是到了冬季,成都也并不寒冷。”南行止蹙眉,卻并沒有懷疑她的話。
成青雲微微垂眸,整齊簡短的睫毛輕輕地顫抖,她輕聲說道:“我受寒時,還沒在成都。”
南行止了然,正欲深問,侍女扣響門,端着熱水走了進來,還在桌上放上一瓶藥膏。
“用熱水熱敷會好些,”南行止把熱水端過來,熟練地用毛巾浸了水,擰幹,遞給她。
她猶豫,慢慢地伸手握住毛巾,滾燙熨帖的溫度從指間傳到心裏,驅走深夜的微涼。
她卷起褲腿,露出一截光潔白皙的小腿,然後把毛巾敷在膝蓋上。
南行止靜靜地看着她那截光滑如玉的腿,微微勾了勾唇。
常年的奔走,她的腿線條流暢,肌理結實飽滿,甚至有還未褪去的傷痕,但卻與她的氣質極其的相符,如同未經雕琢的璞玉。
他把那瓶藥也遞給她,“這是祛風膏,可以緩解膝蓋疼痛。”他俯身,用手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膝蓋,她猝不及防,條件反射地擡了擡腿,他順勢握住她的腳踝。
她霎時腦海一片空白,臉不由得輕輕發熱。而他認真地揉捏她的膝蓋,并未發覺她的惶恐與緊張。
她在他擡起頭來之前,把頭埋進雙臂之間。
“還好,你膝蓋的風痛并不嚴重,明日我就請大夫來給你療養療養。”南行止蹙眉,又責備地看了她一眼,“既然是幼時就侵了寒氣,為什麽到現在都沒治好?”
成青雲縮了縮肩膀,說道:“我可以忍,并不是什麽嚴重的急症。”
南行止臉色一沉,欲言又止,他冷笑一聲,譏诮地勾唇,“這麽長久的疼痛都能忍,為何脫臼了就哭?”
成青雲一怔,倏然擡頭看着他,怔愣一瞬之後,脫口問道:“那晚在成都太守府裝神弄鬼的人果然是你!”
南行止散漫地笑了笑,“那又如何?”
成青雲捏緊了拳頭,“你……你是把我的手臂打脫臼的!”她厲聲控訴。
“抱歉,”他的手指輕輕地沿着她膝蓋之上滑膩的肌理,輕緩的揉捏,臉上的神色帶着漫然又正經,“我沒想到,你的手臂這麽不禁打。”
當時的疼痛入骨,簡直撕心裂肺!成青雲狠狠地咬牙,抿緊了唇。
南行止仔細地看着她,端詳着她憤懑又不敢聲張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歉疚,“我後來不是給你接上去了嗎?”
接上去那一瞬間,比脫臼的瞬間更痛!成青雲欲哭無淚。
轉念一想,她又緊緊地盯着他,問道:“為什麽把我打脫臼了,還給我接上去?”
南行止的動作一頓,舒展着眉頭,緩緩地笑了,“哦,我這輩子,第一次遇到被我打哭的人。”
成青雲臉色一僵,竟然無言以對。下一瞬,她又尴尬窘迫地低頭,垂着眼簾,不敢去看他。
她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被人打哭。微微愕然一瞬後,她不解地看着他,“即便如此,你為什麽還要給我接手臂?難道不怕耽誤了你離開的時間?”
“我當時,覺得你哭得太……可憐了……”南行止看着她,漆黑沉淵一般的眼睛有着淡然的笑意。
成青雲無地自容,惱怒地蹙眉,低頭不再說話了。
眼角餘光瞥見南行止将瓷瓶之中的祛風膏傾倒過來,她連忙拿過來,自己倒了些在手心。
“慢慢地搓熱,揉在膝蓋上,”南行止為她解釋祛風膏的用法,“一點點就可以,太多了會有些辣。”
“嗯,”成青雲小心翼翼地,把搓熱的膏塗在膝蓋上。慢慢地,溫熱的氣息似乎舒緩地滲入膝蓋之中,驅走陰寒,酸痛緩解了許多。
她擡頭,見他靜靜地看着,便随口說道:“真的很管用呢。”
“當然,”南行止默然一笑,“我父王的膝蓋也經常疼痛,這是宮中的太醫專門為他調配的。”他摸了摸覆在她膝蓋上的毛巾,感覺已經有些涼了,便又浸了熱水,擰幹,重新為她覆上。
“只是你的情況或許與我父王的情況不同,這祛風膏暫時能緩解疼痛。明日再請大夫你為看看吧。”
“不用了。”成青雲很客氣地笑了笑,“并不疼……”說出口時,卻已不太自信。轉念又飛快地換了一個話題,“世子這麽晚了,為什麽還在外面走?”她思索凝神,“是在王爺的書房之中,發現了什麽線索嗎?”
南行止臉色黯然,“沒有,”他頓了頓,才沉聲說道:“我原本以為,父王或許會留下些許線索,可惜,至今都沒有任何發現。”
成青雲微微一嘆,“或許,王爺并沒有想到會有人暗算他,所以還沒來得及留下線索。”她看着他,燈光之下,他起伏峭楞的輪廓俊朗鋒利,眼下卻有難以掩飾的陰翳。“一定會找到線索的,我始終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再完美的作案手法,也總會有破綻。找到這些破綻,只是遲早的事情。”
南行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有似無一笑。微微眯了眯眼之後,說道:“你也要當心。”
成青雲不解,疑惑地看着他,“為什麽?”
南行止嗤然輕笑,似有些嘲諷,“成青雲,你不會天真的以為,你和王府沒有什麽關系吧?”
成青雲的确是如此想的。她是她,王府是王府,是完全不相幹的。
“我父王被害,而我險些葬身于杭州的運河之中,這些都不是意外。”南行止漫不經心地看着小案上的宮燈,又轉頭興味十足地看着她,“有人想要覆滅整個王府,而與王府有關的人,或許都難逃關系。”
他擡手,慢慢地放在她的肩膀上,“自從你随我一同入京,自從你與我一同進入王府,自從你将我父王的遺體帶回王府之後,在別人的眼中,你和王府,已經休戚相關,密不可分了。你知道嗎?”
成青雲怔愕地看着他,目不轉睛。明湛清靈的雙眸渙散又驚愕,許久沒有緩過神來。
“所以,以你現在單薄的勢力,你想要在京城之中存活下去……”南行止輕蔑地笑了笑,欲言又止。
成青雲捏緊膝蓋上的毛巾,毛巾之中的熱水被擠壓出來,順着她的腿蔓延,浸透她的衣衫……
她本沒有想過會參與朝堂之争,可已經不得已地慢慢深陷,無法脫身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遇到了這個叫做南行止的人。
“青雲,”南行止正色,收斂方才輕蔑又嘲諷的臉色。他靜靜地誠摯地看着她,“無論你如何選擇立場,在其他人看來,你已經是王府的人了。”
成青雲抿緊了唇,臉微微繃着,片刻之後,又恢複如常,慢慢地把祛風膏抹勻。
南行止淡淡地看着她,說道:“我原本想,你因我而卷入這紛争之中,所以我一定要護你周全。”
成青雲輕輕垂着頭,微微眨了眨眼。
“可是,你如今的身份,想要光明正大地得到王府的庇佑……”南行止欲言又止,片刻之後,又微微搖頭,“所以,不管如何,你都要自保。只有你自己真正的成長強大,才能保護自身周全。”他似艱澀地說完這些話,又慢慢地笑了笑,“所以,你若是明日想要離開王府,就離開吧。”
成青雲直起身,看着他,輕輕地咬着牙。
“衛則風那個院子,好歹也算是官宦之家,那些人還不敢輕易下手。”南行止說道,“你安心住下就好。”
成青雲若有所思,細細的回味着他的話。
窗外細雨潺潺,側耳傾聽之下,盡是連綿細碎的雨聲,如怯怯輕柔的低吟。
南行止起身,摸了摸水盆中的水,已經涼了。他沒再叫侍女,而是自己将毛巾放入水中,端起水盆。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他轉身,停了停,又說道,“若是晚上還疼,就叫侍女熱水,或者塗一些祛風膏。”
“……好,”成青雲讷讷地點頭,“謝謝世子。”
風微微吹拂而來,她眯了眯眼,再睜眼,南行止已經開了門走出去,須臾之後,阖上門,慢慢地離開。
成青雲把褲腿放下,下了軟榻,行走之時,雙腿膝蓋已經沒了酸痛陰寒的感覺。
她将祛風膏放進衣袖之中,心想,或許以後,即使是陰雨天氣,腿也不會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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