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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耳邊聽見滴答的水聲,清脆、刺耳,他緊緊閉着眼睛,在模糊與清醒中掙紮着,不想醒來,卻如何能夠不醒來。

“也該醒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莫溪冰早就醒了,但他始終閉着雙眼,不言不語。顯然屋裏還另有他人,并且早已洞穿他醒來一事,他只得睜開眼睛。他有些吃力起身,轉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紅衣女子。那一襲紅衣裳着實華麗,繡着碩大豔麗的花紋,裙擺長及拖曳于地,看起來威風凜凜。她那繁複的發髻別着璀璨的珠花,微微顫動,搖曳如雲。她的眉毛暈着淺紅,眉梢還綴着一點朱紅。眼睛顧盼生輝,朱唇淺淺一彎便是風情萬種,只不過她膚色雪白,宛如玲珑剔透。這女子,好像在哪裏看見過……這,這不是那座冰雕嗎!莫溪冰瞳孔微微放大,有些不敢相信。

那紅衣女子正是晚晚。晚晚輕蔑一笑,果然人類見到她都會害怕。只不過這人類似乎更加麻煩,明明醒來已久,卻對她的存在始終熟視無睹,可惡至極!

“呵,愚蠢的家夥,怕我殺了你嗎?”晚晚蔑視的瞧着莫溪冰問。

莫溪冰卻像聽不見她的話那般,沒有回答。

“本宮主在和你說話呢。” 莫溪冰緩緩開口了:“你是冰雕上的人?”

如果說晚晚是蔑視莫溪冰的,那麽莫溪冰就是漠視。他非常冷靜地打量她,許久才開口問道。

晚晚有些不爽。她道:“什麽冰雕不冰雕,本宮主叫晚晚,你叫我晚晚宮主。”

面前那女子雖不可一世,劍拔弩張,但看來對他暫無惡意,莫溪冰便不着急,他很是無謂地笑了笑:“哦,晚晚。”

晚晚一征,不知為何更不爽了,居然直呼她的名字。她一個轉身,坐在石凳上,道:“你是誰?為什麽會到這裏?封印的解開與你有什麽關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笑幾聲,道:“少給我裝傻。不想死的話快給我道出封印一事實情,否則本宮主可以立刻讓你斃命!”說着,晚晚用力地拍了一下石桌,石桌一陣晃動,竟出現了裂縫。

莫溪冰暗暗看着,卻仍道:“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知道什麽封印。”

“你……”晚晚氣得站了起來,但莫溪冰面上沒有任何表情,是的,面對晚晚的震怒,他毫無波瀾。難道,他真不知道?想到這裏,晚晚呼了一口氣,又坐下了。

“靈珠聽說過嗎?百年前我被仙界之人用靈珠困于此,今日靈珠不見,封印解開,我終得出來。你躺于封印前,除你之外,再無二人。封印之事,除你之外,誰人得知?”晚晚一臉不信。

靈珠?封印?莫溪冰腦子裏沒有任何概念。但莫溪冰突然想起他暈過去之前聽到的崩天裂地的聲響,他臉色一變,但很快恢複自然。

“只要你能告訴我封印解開之事,我保證放你一條生路。”晚晚進而道。在晚晚心裏,或許這是個耍小聰明的人,想要要挾她,才遲遲未道明真相。

“什麽靈珠?什麽封印,你不妨說清楚些,我才好把事情告訴你。”莫溪冰道。

晚晚看他的确一副茫然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

“靈珠為莫家獨有,有封印之效,具有巨大的能量,是齊集奇花、異草、名藥,還有珍禽異獸之血、萬家香火之灰,以及上古騰樹之靈凝練百天而成。百年前我被它封印于此,按理說封印是不可能那麽容易就可以解除的,所以我必須弄清這件事。”晚晚一字一句地敘述,說到生氣的時候手不自覺用力,發出咯吱咯吱的骨頭聲響。

莫溪冰聽完之後,不可置信地回憶,難道……難道那個果子就是……她口中的靈珠嗎?那麽,自己是在無意之間接觸了封印嗎?

“如何才能解除封印?”莫溪冰連忙問。

“靈珠一用,便已定位。移動靈珠,方是解除。話說你怎麽那麽多問題,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晚晚回答完了以後,才發現自己一直被套話,不禁火上澆油。

莫溪冰笑了,他終于明白了這是什麽回事。原來他無意中的求生之舉,竟打開了這個魔女的封印!真是造化弄人!他居然如同自己的父親一樣變成了罪人嗎?天下的罪人?這罪名,他又怎麽受得起!

晚晚看他面上凝重的表情,知曉他定是知道了什麽,不禁問:“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快如實招來。”

莫溪冰連看也不看她一眼,道:“你要什麽回答?”

“封印是如何解除的?是不是有人拿走了靈珠救了我?”

莫溪冰猶豫了一下。說或是不說,顯然,如果說出來,這個魔女說不定還能放他一條生路,如若不說,自己便沒有了利用價值,恐怕真會被這魔女殺了。不如就賭一把。

“我吃了靈珠,無意中救了你。”莫溪冰道,語氣聽起來誠誠懇懇,讓晚晚一時無法反應過來,但很快的,晚晚笑了。

晚晚道:“你是什麽人?當我是猴子一般耍嗎?連仙人都解除不了的封印,你一介凡人,竟可打開封印?”

“你若不信,但凡一試。”莫溪冰冷笑。

晚晚挑眉,看他的語氣……竟沒有撒謊的感覺。“為了活下去,就厚顏無恥地撒謊的話,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

莫戲冰卻不再說話,他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在自己的世界裏死寂一般地沉靜。

晚晚随即上前,随手往他手上一劃,鮮血滲了出來,她用指甲取了些許,用指甲染了一點點血,滴在一株彌漫着魔氣的植物中,一刻,便華為青煙散去。這株植物乃魔界之物,魔性極強,非靈珠之力,否則不可頃刻消除。莫溪冰若不是食了靈主,絕非有此等熟悉的力量。晚晚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他解開了封印,換句話來說,也就是他救了她。

“你到底是什麽來歷?竟能解開封印?”晚晚警惕問。

“你不是一眼辨識了我是個凡人嗎?我便是個凡人。你只當我撞了個運氣救了你。”莫溪冰道。

晚晚一征,靜靜思考着什麽。面前之人雖氣質出塵,但卻也是凡人之身,即是凡人之身,對她也并無威脅。況且人間常說,有恩必報。

晚晚努力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轉身向莫溪冰行了個禮,她笑:“原來你是救了我的恩人。晚晚感激不盡,之前若有得罪,還請見諒。晚晚雖是魔界中人,但是卻也聽說過知恩圖報這個道理。你有什麽需要晚晚幫忙的,盡管交代便是。”

莫溪冰看前面這名女子,一改之前的态度,有些別扭地說出這番話。這一把他算贏了。莫溪冰道:“姑娘不殺已是感激,我并無其他,只求一走。”這是實話,對于她來說是救命之恩,但對于他這是一個沉重的罪名,他如履薄冰,如何負擔?寧願餓死,也不願釀下此般大禍。

晚晚道:“那可不行,瞧你這一身傷,恐怕沒走多久就一命呼呼了。你的留在這裏,好生歇息,等你好了,我放你走就是。”

莫溪冰感到身上傷口越來越痛,不禁咳了幾聲,禁皺眉頭:“不需要,姑娘還是放我走吧。”

“喂,你這什麽人啊,本宮主說你不能走就是不能走,萬一你死了,我晚晚傳出去還能聽嗎?”晚晚翻了個白眼。

莫溪冰捂住胸口,感覺到體內又有一股強大的氣體到處串,他艱難擠出幾個字:“不需要。”

晚晚一看不對勁,可別恩沒報呢恩人就死了啊。她連忙站起來,把一顆藥丸塞進他的嘴巴,快速點了點他的穴道,說:“你可別不知好歹,我要報恩,你就乖乖給我受着。”

莫溪冰道:“你放我走便是。”

晚晚道:“你體內玉靈珠的強大真氣無法疏通,難免不時發作,非常痛苦。而我如今修為大減,又不懂藥理之道。只能暫時幫你緩解痛苦,不能根除。其他傷口不必擔心,你體內有靈珠的力量護體,而我剛才讓你服下了藥丸,無傷大礙。你是我的恩人,我不會讓你死的。”

莫溪冰恍然,怪不得他體內忽然如此痛苦。

“至于恩怎麽報,我說了算。你就留在這裏吧。”晚晚站起來,十分強勢地下命令。

但莫溪冰又如何是軟弱之人?他自小便十分倔強,他要走便是要走,鐵了心也要走。想着他便自顧自的站了起來,直往洞口那邊走。

晚晚皺眉,連忙攔住他,道:“你去哪裏啊。”

“不勞費心。”莫溪冰道。

“不勞費心?哼,本宮主可不是愛管閑事之人,但本宮主若要管呢,你就別想走了。”晚晚冷哼一聲,揮一揮手,白光一閃,莫溪冰就定住了,動彈不得。莫溪冰抿唇,淡淡的看她。

晚晚依然揮手,洞門口連忙就多了一個結界。她說:“我想留的人還沒有留不住的。”

“你放我走,就是對我的報答。”

“你這人膽子真大,竟敢和我談條件。不過別想了,我可不是會妥協的人。”晚晚得意地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

莫溪冰的嘴唇被咬的泛白,看來目前是走不了了。是的,他的确不想與她有太多牽扯,她是他惹下的禍根,她的恩是他做的孽。

莫溪冰就這樣被晚晚囚禁了,而晚晚也沒想到她會囚禁一個人類,若放在以前,人類在她面前活不過五秒。

只不過莫溪冰不同。當然不是說他長得比一般人甚至是一般仙都好看,而是,他是她的救命恩人。當年她陷入苦戰,被困在這個鬼地方,一困就是幾百年。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裏,也沒有人會來救她。

但是晚晚居然被一個人類救了。晚晚覺得很不可思議,過了幾百年,這個世界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但是晚晚卻不得不承認,她拿那個怪人類一點辦法都沒有!

晚晚除了調息練法,盡快讓自己恢複起來,回到魔界複命,她還要負責莫他的飲食。但是一個魔女知道什麽飲食呢?她就随意摘了野果給他。她極度厭煩做這件事,但是她可以不吃,他卻不行。有一次她回來的晚了,看見他蜷縮在床上,皺着眉毛,小臉煞白,晚晚就知道原來他不是不餓,只是不輕易開口求饒。

于是她有些生氣地道,你餓了就要說,不懂嗎?而莫溪冰只是默默吃着果子,半天才說一句謝謝,帶着淡淡的疏離。

這是晚晚第一次真正地接近人類,在她眼裏,人類仿佛就是愚蠢無味虛僞的樣子,當然她現在還是這樣認為的。不過這個人仿佛有點特別,他的冷漠,他的驕傲,仿佛比她還高。

他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可怕的絕望的氣息。

☆、第 4 章

晌午。

莫溪冰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想着什麽。這幾日他想了很多事情,包括他的爹娘,他解開的封印,他救下的魔女,以及……那夜救他的女子。

他往日的生命裏似乎只有傷痛,娘的以淚洗面,別人的欺淩,痛不欲生的回憶。甚至他都已經篤定他以後的人生亦是如此,或許哪一天他就死去了。他不想死,但是他卻不害怕。

但是!那夜的那個女子……仿佛給了他想要掙紮命運的希望!或許……或許,這一切都是會有轉機的!或許……

但是又有什麽或許呢,莫溪冰冷冷一笑,然後把那條白绫撕裂,扔掉,灑落在地上。

莫溪冰站起身來,走到結界邊,伸手試圖輕輕觸碰,就像每天的每一次一樣,而結果也一成不變,莫溪冰被結界彈開摔倒在地。莫溪冰去看他的手,又紅又腫。

“我說了幾次了,等你好了我自然會放你走,你怎麽還做些毫無作用的事情……”晚晚突然出現在洞口,見莫溪冰又試圖逃走,不免生氣道。

莫溪冰淡淡看她一眼沒說話。

晚晚走過去,然後蹲下來,把莫溪冰拉起來,她妖嬈的眉毛糾在一起,道:“你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嗎?”

“不能。”莫溪冰笑,依舊沒有任何感情。

晚晚也笑:“你若不是救了我,我早把你這小子揍個幾百遍了。”晚晚說着伸手遞給他一手的野果。

莫溪冰手裏捏着晚晚給的野果,擡眼看她。

晚晚帶着調侃的口味,淺笑道:“觊觎本宮主的人類,毫無例外都被我殺了。”

莫溪冰移開眼神,淡淡道:“我娘比你美多了,你不要想太多。”

晚晚一征,臉上燒紅。她剛要表示不屑,畢竟她也是魔界的花魁。但是當她的眼光瞄到他流暢而優美的臉部線條時,她突然又相信了,能生出此般兒子的女人,必定是美豔不可方物的吧。于是她一時之間被噎得說不出話。

“野果沒什麽營養,特別是對我這種傷重的人來說。”莫溪冰繼而道。

晚晚瞪大雙眼,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麽。她一介宮主,辛辛苦苦給他摘果子,他卻嫌棄。她微帶薄怒:“你別得寸進尺。能得到我晚晚的照顧,你是三生有幸了。”

莫溪冰沒說話,他閉上了眼睛,安靜得仿佛整個人都失去了氣息。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又不理人了!可惡,總有一天她讓他吃不了兜子走!誰管什麽救命恩人啊。晚晚心裏念叨着,她平生第一次拿一個人沒辦法。

驕傲而又叛逆,冰冷而又平靜。這個人真的很奇怪,但是卻越是奇怪,越是散發着一股魅力,讓人情不自禁想要知道他的眼睛在看誰,他的心又是裝着什麽樣的心情。

晚晚搖了搖頭,她剛才一定是瘋了。

晚上的時候,洞裏又只留下莫溪冰一人。莫溪冰本躺在上休息,突然聽到洞裏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甚至慢慢的靠近他。

莫溪冰緩緩睜開眼,見到來人之時,他一向淡漠的臉現出驚訝之色,他連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的女子。

不是晚晚。

居然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子。她衣裙長及曳地,那碎花白衫樣式別致,裙裾漾着淺粉花樣,青色外衣飄逸,肩上還別着兩條如同飄絮一般的肩帶,她只那麽一站,那袅袅身姿便躍然眼上。她秀發長擺,發髻間別着淺色流蘇,簡單而精致。此外,她脖子間還系着一朵花樣,添了幾分風情。她膚若凝脂,黛眉彎彎,眼眸清亮,雙唇淺笑,她整個人清新秀美,于清新中攜着半點風情,于風情中更綴了高潔。

莫溪冰抿了抿唇,雖然說莫名熟悉這種話實在有些老套,但他仍舊想問,但他還未發問,那女子便開心地走到了他的床邊,道:“莫溪冰,莫溪冰。”

莫溪冰聽見她喊着自己的名字,不免警惕地靠後。依據他的經驗,但凡知道他的,無一例外是想要殺他的。

他厲聲問:“你是誰?為何來到這裏?又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那女子見他此番模樣,居然嗤笑出聲,她并未回答,而是細細的打量他。

此時的莫溪冰,可以用灰頭土臉而形容了。當然,就算灰頭土臉也是最好看的灰頭土臉。他長發淩亂,白皙的臉髒髒的,下巴處有幾道紅痕,漂亮的眸子宛若一泓碧波,深不可測。雕刻一般的鼻子凜冽挺立,好看的薄唇蒼白幹裂。雖然狼狽,但是這一切都無損他的美麗。

他固然是難得一見的絕美少年,但是他身上冰冷而頹然的氣息卻讓人望而生畏。

莫溪冰在那女子的眼神裏無所适從。

“喂。看夠了嗎?”莫溪冰的語氣裏帶了些厭煩。

“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态度?”那女子好笑地問。

莫溪冰一征,他再次看向她,他的神色依舊平靜,但胸膛微微起伏。

“你是那夜救我的人?”莫溪冰幾乎是一字一句地道。

“是我。我是千音,叫我千音。”那女子道,語氣裏有化不開的溫柔。

莫溪冰心裏閃過千萬猜測,但他仍是冷笑道:“說吧,救我你又是出于什麽目的?”

那個叫千音的女子剛要回答,外面便又傳來了動靜。想來,應是晚晚回來了。

莫溪冰神色一變,道:“你快走吧,魔界宮主要回來了。”

“我不走,但你救不救我?”千音眼眸含笑,輕聲問他。

莫溪冰還未理會她其中的意思,千音便一個轉身,便輕盈地跳上了他的床,躲在他的對面,然後向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你……”莫溪冰剛要開口,施千音便快速捂住他的嘴巴,輕聲在他耳邊道:“你救我,我就救你出去,好不好?”

莫溪冰瞪了瞪她,點點頭。

千音放開了手,莫溪冰望了千音一眼,便把蚊帳放下,然後自己走下床,來到石桌旁邊坐着。

晚晚進來之時,便見莫溪冰坐在石桌之上。

“怎樣?今日好些了嗎?”晚晚問。

“恩。”莫溪冰因食了靈珠,所以導致五髒六腑氣息混亂,氣息一旦在他體內亂竄,他便痛不欲生。而好在晚晚幫忙調節,便免了許多痛苦。

“怎麽,今日不打算逃走了?”晚晚挑眉,看着今日稍微有些溫和的莫溪冰問。

“一會兒再逃。”莫溪冰喝了口茶,不動聲色。

咳咳,晚晚覺得自己實在太天真。

“跟你說話我會氣死。吃飯吧。”晚晚說着,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裹,扔在石桌上。

莫溪冰把包裹打開,是一只冒着熱氣的白切雞。那白切雞十分肥嫩鮮美,絕對是獻身的典範。莫溪冰睫毛動了動,他看她。

莫溪冰一看晚晚,本來還淡定的晚晚突然覺得有些心虛,她便大聲道:“看什麽看,不吃算了。”

莫溪冰道:“我猜猜,這八成是搶來的。”

晚晚頓時紅了整張臉,她提高音量道:“你煩死了。我一個魔女搶點東西你還要管了?別仗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不敢殺你。”

莫溪冰的手觸到那只雞,那股熱氣燙紅了他的手,也橫沖直撞地來到心間。莫溪冰唇角輕輕彎起,道:“謝謝。”

晚晚緊繃的弦在那一刻忽然松了。她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那你吃。”

“我一會兒再吃。你走吧,我要睡覺了。”莫溪冰垂眸道,說着他便起身,走向床邊。

雖然被莫溪冰無視了很多次,但是被趕還是第一次,晚晚頓時覺得臉上有些挂不住。

“也罷,你好生呆着,我得回魔宮一趟了。”晚晚随意囑咐幾句,沒想太多,便轉身走了。

一會兒。

千音小心翼翼拉開了蚊帳,而坐在床邊的莫溪冰偏頭看她,兩人離的很近,他們互相看着。

一個冷傲成冰,一個含笑盈盈。

“你還沒回答我。”莫溪冰先移開了眼神道。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出去吧。”千音道。

莫溪冰面無表情的沉吟片刻,點點頭。

千音見他點頭,心裏松了一口氣,她跳下床,走到結界邊,變出一把繩索般的短劍,名為仙萦,她拿着劍對着結界輕輕一揮,青光一閃,那道結界便出現了裂縫。

“走。”千音對着莫溪冰伸出手。

莫溪冰卻不理會,獨自走了出去。

千音有些無奈,看來,莫溪冰可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呢。

他們走了很遠,才放心地停在河邊。

而莫溪冰始終離着施千音三尺遠,他身上的戒備仿佛與生俱來,不肯松懈。

施千音卻不在意,她走近他,道:“我現在回答你。”

“我叫施千音,你今後喚我千音便好。至于救你,那是偶然。我向來讨厭妖魔邪怪,那日見你被妖魔所傷,我當然不能見死不救。”施千音道。

“如若這樣,那今日也是偶然?”莫溪冰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道。、

施千音仍面不改色道:“自然不是。那夜我救走你,便留了線索,我追來細細尋找,才找到了你。”

“你又為何知道我是莫溪冰?”莫溪冰仍舊懷疑。

“我是修習法術之人。六界之事不能親見,也略有耳聞。聽聞莫風之子莫溪冰開啓了封印,我在尋你之時,正好發現那便是封印之處,況且你與莫風前輩長相相似,如此一來,你不是莫溪冰,又會是誰?”施千音笑道。

莫溪冰聽了,似乎覺得有理,便不再追問。但他心中躊躇,看了看施千音,又躲閃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施千音哪會不知,她道:“溪冰,有話不妨直說。”

“我不明白。既然你知道我是莫溪冰,那為什麽還要救我?你不恨我,或者你不知道我身上……有力量?”莫溪冰忍了許久,終是問出,但說了以後,又覺得不妥。萬一施千音變了心思要殺他呢?想來也是很有可能。人性本貪婪。

“你的力量是你的,誰也搶不走,我為何要貪戀。更好笑的是,我為什麽只能恨你,不能喜歡你?”施千音邊說邊在莫溪冰身邊繞圈子,她神情認真,語氣之中似乎還帶笑意。

莫溪冰征在原地。他冰冷的臉部微微溫和,他神色複雜地看着施千音,似乎不敢相信她說了什麽。

“你喜歡我?”莫溪冰語氣裏帶了嘲諷。

“我不能喜歡你嗎?”施千音迎着他的眼神,無所畏懼,理直氣壯。

“笑話。你才第一次見我,就說喜歡,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你了解我嗎?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膚淺之人。”莫溪冰冷笑道,甚至還帶了些怒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翩翩溪冰,千音好逑。”施千音道,溫溫柔柔的語氣帶着女子獨有的嬌俏。

莫溪冰臉上一熱,便別過臉,道:“無聊。”

施千音怕他生氣,便忙道:“只是溪冰,你要知道,喜歡你的人要比讨厭你的人多了去了。”

莫溪冰臉上雖然不屑,但是心裏竟溫溫的。她的話有一種魔力,讓他覺得好笑,但是又覺得十分動聽。

“我不信。”莫溪冰道。至少在他的生命裏,親眼見到的都是別人對他的仇恨。

“哦。”施千音低低應了聲,但也不反駁,而是道:“你坐下。”

“你要做什麽?”莫溪冰奇怪地看着她,并未坐下。而施千音并未回答,而是從衣服裏掏出手帕和幾瓶藥。

“別動。”施千音說着,然後拿着手帕,輕輕踮腳,慢慢地擦拭他臉上的污痕。莫溪冰直覺鼻間一縷芳香閃過,他全身僵硬,正要後退,施千音另一只手卻抓住了他。

“別動,一會兒就好。”施千音的聲音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莫溪冰手指輕顫,卻再也無法移開半步。

但半會兒,莫溪冰卻用力推開施千音,然後狂奔而去。

施千音斂眉,是她太着急了嗎?是她過于莽撞了嗎?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他,她是一刻也無法等待了。

她連忙追上去。

莫溪冰瘋狂地跑着,他的神智清醒了很多。

不。

他絕不相信。

他早就習慣了在別人的仇恨裏從容微笑。

他就習慣了将欺淩和追殺熟視無睹。

突然而來的保護和關心更像是一把刀,深深的割開他血淋淋的人生。

你見過18年來只有血與淚的人生嗎?

而那就是他的人生!

關于愛。

他不相信,他也絕不屈服。

☆、第 5 章

莫溪冰跌本是沿着溪流的方向走,但在半途他突然渾身發冷,宛如墜入一個冰窖。他整個人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他知道,他體內的力量又亂竄了。他努力想要往前走,但是每一步都是那麽艱難,他身子搖搖晃晃,終于跌倒在路旁。

施千音追上來的時候,莫溪冰整個人已經開始抽搐起來。施千音連忙上前,蹲在他身旁,試圖把他拉起來。

“溪冰,你怎麽了?”施千音急切問道。

莫溪冰見到施千音,他黯然的眸子亮了一下,很快又沉下去。他推開她,道:“與你無關。”

“都這份上了還那麽倔。”施千音搖頭,随即拉過他的手,幫他把脈。而觸到莫溪冰的手時,施千音本能地縮了一下。

太冰冷了。

“我怕是無藥可救。早晚都會被折磨死。你不必費心了。”莫溪冰見她臉色凝重,心中大抵明白幾分。

施千音卻沒有說話,她把他的手放在懷裏,小心地搓着。莫溪冰手中有溫熱傳來,他條件反射般要把手抽回來,施千音卻牢牢套住。

“你……”

“這樣會暖些。”施千音擡眼,對他笑。

莫溪冰喉間一緊,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這般親近讓他一下子沒了主意,他很不适應,非常不适應。

施千音卻不去理會他的不适,她努力把他扶起來,然後道:“我用真氣幫你調節。”語落,她便坐在他身後,開始運功。

不知過了多久,莫溪冰只覺得那力量慢慢的平靜下來了,那巨大的痛苦在一番搗鼓以後終于散去,他無力地往後倒,落入施千音的懷裏。

那一瞬間,兩人都微征。

施千音懷裏很暖和,還有一陣清新的香甜之氣,身體的疲憊想要停留,但是莫溪冰強大的理智卻讓他無法停留。莫溪冰雙手撐地,試圖起身,他道:“對不起,無意冒犯……”

但莫溪冰的話還未說完,他已經被一雙纖細的手環住,那雙手把他重新拉入她的懷裏。

“你!”莫溪冰一急,居然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你身上冷氣未散,我想你還是不要動比較好。”施千音低眉,輕輕道。她瓷白的臉上有一抹淺淺的微紅。

“你又何必如此待我……甚至不惜……”莫溪冰欲言又止,女子貞潔如此重要,她為幫他取暖,卻願主動抱他。

“莫溪冰,我知道的。”施千音道。

“什麽……”莫溪冰不解,她知道,她知道什麽?

“我知道你需要。”施千音道,她的聲音輕的如同耳語。這個世界或許聽不到,但是他知道了。

莫溪冰沒有再說話,他的腦海裏盤旋着她對他說的話,他無法解讀,也無法分析,她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他忽然不想去計較了。

他累了,于是他閉上眼睛,放松緊繃着的身體,任由她抱着。

施千音松了一口氣。

她知道莫溪冰的很多事,知道他是莫風的兒子,知道他被魔界追殺,知道他無處可去。

但她也不知道他的很多事。她并不清楚,這個孤獨到麻木,絕望到冰冷的少年,到底經歷了多少的苦楚。

但,既然她來到他的身邊,她就一定護他周全。

次日。

莫溪冰醒來的時候,微微眯起了眼睛,那是春日的陽光,他能感受到它流淌在他身上暖暖的觸感。他本想張開雙手遮住,但剛要動,才想起他正躺在一個人懷裏。

施千音依靠在樹幹邊,她雙手從他背後環抱着他,他就那樣的躺在她的懷裏睡了一夜。她纖細的手緊緊抱着他,那若有若無的清香飄在他的鼻息之間,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她溫熱的體溫……

“醒了?”施千音聲音飄來。

該死,她什麽時候醒的,他居然不知道。莫溪冰點頭,然後道:“放開我。”

施千音的手放開了,莫溪冰連忙從她懷裏抽身,略有些狼狽地站起來,他理了理衣裳,然後看她。

施千音正用手撐着臉,看着他,她的目光裏總是盛着淡淡的溫柔。

“謝謝……”莫溪冰垂眼,低低道。

施千音笑了,她站起來,伸了伸懶腰,說實在的,她全身酸痛,幾乎一晚沒睡。但是……他說謝謝了。

“昨夜睡得可好?”施千音走近他,打量着他的臉色問。

莫溪冰剛要脫口而出回答好,但他很快阻止了自己,他抿着唇,不說話。沒有追殺,沒有欺淩,沒有圍困,昨晚他睡得很好……他居然睡得很好。

“餓嗎?”施千音了然笑笑,再問。

莫溪冰點了點頭,但點頭以後他居然有些後悔。

施千音面露喜色,道:“我去給你找些吃的,你在這邊等我。”

莫溪冰還未答應,施千音便已轉身,匆匆而去,待她快要消失不見,她卻像是想起了什麽,驀然回頭,道:“你不要走。”

你不要走。施千音的一字一句,聽得莫溪冰有如驚弓之鳥,他的心思她能看得分明,故而慎重囑咐。

但是他,走不走呢。他若要走,他又要走向哪裏。他若要留,又能留在何處。

施千音。莫溪冰喃喃着她的名字。施千音,施與我人世千般溫暖之音。他……可以相信嗎?

“莫溪冰!”一聲淩厲的叫喊劃破了他的沉默。莫溪冰回過神來,便見到了晚晚。

“你知道了?”莫溪冰詫異。

“若不是我回去複命,聽聞此事,恐怕我還要被你瞞着。”晚晚輕笑,但那笑裏沒有半分笑意。

“對不起,莫溪冰這個名字只會讓我性命不保。”莫溪冰坦然道,不知為何,他心中對這個名為晚晚的魔女微有愧疚。畢竟,她也曾照顧他。

“對不起?呵,莫溪冰,如果我一早便知你是莫風兒子,我便就殺了你。”晚晚怒道。晚晚那日回宮複命,于是她便知了解開封印之事,而解開封印的人,正是莫風兒子,名為莫溪冰。是她一時糊塗,才會犯了此般大錯!等她回到洞裏,卻發現莫溪冰不見了。好一個莫溪冰,欺她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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