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看星星看月亮

打開的窗好像撞到了林遠，他一只手捂着臉上的傷口。

他放下手後，關昕看到那張臉上挂滿了采，倒吸一口氣，一張滿是淤青紅腫的臉，完全就是慘不忍睹。

雖然知道他在家裏和他爸是怎樣的相處模式，但在他逐漸長大後，身上只是偶爾有一點傷，已經很少像今天這樣青青紫紫的布滿一整張臉，現在這幅模樣倒是和小時候有些重疊到一塊了。

他只是龇牙咧嘴，顯得司空見慣，不甚在意的樣子。

她嘆氣，“你在這等我一下。”

林遠看着她走出房間，回來的時候，手裏帶着一瓶不知名藥水，遞過來，“你拿這藥水擦擦吧。”

他按按嘴角的傷口，遮掩忍不住勾起的弧度，“真的給我？不怕被發現藥水不見了？”

關昕頓了下，把手縮回來，“那算了。”

林遠急忙抓|住她的手，把藥瓶搶過來，“太不夠誠意了，都送到我面前，居然還收回去？”

他看看關昕，說：“要不，我現在就把藥擦上去，你一會放回去？”

關昕點點頭。

林遠就着房間的燈光，用手指沾着藥水，往胳膊的傷口上擦，揉到痛處還忍不住悶|哼。

關昕做着試題，時不時被窗外悶|哼的聲音引去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精神。

“關昕？”

忽然林遠輕輕喊了一聲，關昕擡起頭去看，他指着自己的臉說：“你能不能幫我擦一下臉上的傷？我看不到。”

她将扣在桌面上的鏡子拿起來舉到他面前，“自己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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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遠沒有說什麽，對着鏡子往臉上抹藥水，完了，轉個身跳坐到窗口上，掀起衣服，露出背部，“你總能幫我擦背後的傷吧？我看不到，手也夠不着。”

關昕見他掀起衣服的那一瞬間，看到他背後傷痕累累，胸口一窒，沉默地接過藥水，倒出來一點點地沾濕手指，再輕輕地擦到那些傷口上。

就在林遠以為關昕會惱羞成怒，将他趕走的時候，忽然背後某處一陣又麻又涼的感覺襲來。

柔軟的指腹沾着藥水輕輕地點在他的背上，那陣麻涼的感覺漸漸褪去，好像被星火一般，不斷地落到他的背部，一點點地将他燃燒起來。

他無法控制地顫動了下，背後的人問：“很痛？”

他搖搖頭，“不痛。”

她的聲音輕輕的，怕被人發現，“他打你，你不會跑嗎？跑到外面去，他肯定追不上你。”

林遠無聲地笑，突然沒頭沒腦地說：“我長大了。”

關昕愣了愣，眼前是屬于少年不夠寬厚，雖然布滿傷痕但還略顯得有些稚|嫩的後背，她小聲地回道：“你才17歲。”

17歲，距離成年還差一歲。

林遠有些堅持，“我長大了。”

關昕莫名感到生氣，手指帶了些力氣按到他的傷上。

“嘶！”林遠痛得嘶嘶吸氣。

關昕将手收回來，“已經擦好了。”

她把藥放回去後，林遠還站在窗外，沒走，問他：“你不回去？”

“回去再跟他打一架嗎？”

想到林遠回去後，極有可能會傷上加傷，她不免有些擔憂，猶豫了一下，“要不，你在我這裏打個地鋪？反正現在天熱，睡地板上也不會着涼。”

她可以拿報紙先鋪在地板上，再用被子墊一下，湊合一晚上是完全沒問題的。

林遠卻不願意，“你房間又小又悶又熱，哪能睡人。”

“那你要睡大街啊？又寬敞又涼快。”

“我有個好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

兩人大眼瞪小眼，眼睛腫得快睜不開的林遠敗下陣來，“好吧，确實不是什麽好地方，我走了。”

關昕連忙拉住他，不放心地問：“你不會真的要去睡大街吧？”

林遠：“怎麽可能，你想多了。”

他越是這麽說，關昕就越覺得可疑，去把燈關掉，然後爬出窗臺，再把窗輕輕合上，“你帶我去看看。”

她要去确認下他過夜的地方，真的是在睡大街，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帶回她那裏，熱一點也沒關系。

結果跟着他穿過巷子，卻來到了一棟廢棄的樓房前，樓房的主人在幾年前差不多快要建好這棟房子時，突然就搬走了，只留下這麽一棟半成品的毛坯房，幾年下來，無人打理，破破舊舊的，白日裏都顯得有些瘆人，大晚上過來，酷熱的夏夜裏，都讓人覺得涼風陣陣。

她後悔跟過來了，林遠卻拉住她往裏面走，“就是在這裏，沒有燈，你走慢一點。”

關昕：“……”她不想走啊！

“林遠，你真的要在這裏過夜？我們回去好不好？”

林遠帶她走到樓梯那裏，“樓梯沒有扶手，別掉下去了。”

昏暗幾近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态下，她能想象出來沒有扶手的樓梯是什麽樣子的，非常沒有安全感，她連忙抓|住林遠的胳膊，“你等等我。”在看不見東西的世界裏，她全身心信任着這個男孩，她相信他絕對不會讓她出事的，所以即便會害怕，只要他在前面帶路，她就有勇氣跟着他走。

兩人如同瞎子一樣，一點點試探着往上走，過程雖然有些提心吊膽，但總算是安全來到了樓頂。

關昕借着星光，看到樓頂的狀況，比她預想中的要好很多，沒有亂七八糟的雜物，比較整潔，中間還鋪放了幾塊木板，林遠已經率先躺在上面了，還拍拍旁邊的空位，“你也來躺躺看，今晚沒有雲，能看星星。”

清風徐徐，是她難得在夏夜裏體會到的涼快舒爽，荒樓之上，這裏竟是個不錯的納涼之所。

她走過去躺下來，漫天的星辰映入眼簾，由衷地贊嘆：“好美。”

“對吧？我就說這是一個好地方，你還不信我。”林遠側過臉來，對關昕說道。

關昕只是勾勾唇角，微微一笑，沒有與他争辯，安靜地欣賞着孤美的夜空。

朦胧的夜色中，林遠看着關昕的側臉，裝滿星光的眼眸，秀氣高|挺的鼻梁，微微勾起的唇角，清冷柔美的臉龐，他擡起手輕掐她的臉頰，“你臉上沾到蜘蛛網了。”

關昕摸|摸臉，“還有嗎？”

“沒了。”

兩人安靜地躺在那裏，吹着晚風，看星星看月亮。

然而星辰再美，她也不能在這裏看一整夜，欣賞了一會，又确認在這裏過夜沒問題，便準備回去了。

夏夜裏很多人都會在自家樓頂睡覺，雖然這裏是廢棄的樓房，不比自家的樓房，但這附近都是老街坊，不會有人來這裏，不會有什麽問題。

但她還是囑咐道：“等差不多，你就回家吧，總不能一直這樣睡在外頭，回去後你盡量避開他，別跟他起沖突，再忍一忍，等再過幾年，有工作就搬出去。”

她現在在舅舅家，再苦再累再委屈，也是這樣忍過來的，現在，她還需要那一片屋檐，同樣，林遠他也需要。

躺在木板上的林遠，翹着高高的二郎腿，沒有吭聲。

他總是這樣，不願意聽的話，就會當作沒聽到。

原本還想勸說他別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別總是去網吧打游戲，甚至跟人群毆打架，認真點學習……話已經在嘴邊打轉了幾番，最終又吞回肚子裏。

吞回肚子裏的話，化作一股悶氣，憋着吐不出來，她悶悶地站起來，踢踢木板，“我回去了。”

“哦，那你小心一點，我就不送了。”

“那個樓梯……”

林遠遞過來一只小手電筒，“剛剛忘了兜裏有這個。”

關昕拿着手電筒下樓的時候，看到樓梯的扶手，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忘了什麽東西，顯然是吓唬着她好玩的。

從廢棄樓房裏出來回去的路上，她心事重重，想幫林遠，卻不知道要怎麽幫他，自己除了忍耐和讀書，什麽都不會，什麽都幫不上……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手裏的手電筒照過去，對方被燈光刺到眼睛，擡起手臂擋在眼前，手臂粗|壯還有濃密的汗毛，這是成年男人的手。

不是林遠在跟她惡作劇！

她緊張地後退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有什麽事嗎？”

同時餘光掃視四周，期望能看到有人路過，若是對方有什麽企圖，自己能向人求救。

可是，這邊的巷子又深又暗，白天都沒什麽人走動，更別說無燈的晚上，現在只有她和眼前的男人在這裏，如果她跑的話，能逃脫的幾率幾乎為零。

“你知不知道林遠那個兔崽子在哪？”男人惡聲惡氣地說。

她一愣，他在找林遠？

男人放下手臂，露出面容，是林遠他爸——林惡棍。

“你是聾了還是啞了？問你話呢！林遠在哪？！”林惡棍一臉兇惡地問。

她緊握手電筒，搖搖頭，“我不知道。”

林惡棍指着她，手指幾乎快戳到了她的面前。

他朝地上啐一口痰，“別他媽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整天和那個兔崽子玩到一塊！你不老實交代，知道有什麽後果嗎？”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沒有甜寵，那就是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