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隔日，袁捃紫睡得晚了。一起來，家中只剩下袁流澱在家，也是剛起來。

“小哥，早。”

“早。”袁流澱朝她笑笑。“來吃早餐。”

“好。”袁捃紫在餐桌旁坐下，陳媽先給了她一杯鮮果汁，就又進廚房忙了。

“其他人呢？”

“大哥去上班，三哥載四哥去搭飛機，下午也要飛回片廠，五哥則是一大早就趕回工作室去。”帶着笑容，袁流澱将每個人的行蹤約略說明一番。

“這樣呀！怎麽大家才剛回來，就又要走了？”心情恨郁，聽到兄長們又要離開的消息令她更難過。袁流澱仍是泛着淺笑。“大家是為了看你的未來丈夫才趕回來的，現在都看到了，當然要回去工作了。”

“原來。”她就說嘛，哥哥們怎麽可能一下子全回來？原來是為了小寅!

“心情不好？”

看着妹妹将陳媽送上的早餐當空氣，袁流澱關心的問。

“小哥……”袁捃紫放下筷子，以着相當無辜的眼神望着對座的袁流澱。“小小寅昨天是不是很生氣？”

“生氣嘛……”袁流澱淺笑，看着擔心的妹妹。“你覺得他在生什麽氣？”

“我不知道啊。”

這就是問題，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讓他生氣的事。想了半天，也只有之前說的，他是氣自己有目的才要他與她結婚。

可是，他說了會“暫時”原諒她的呀！怎麽他的“暫時”這麽快!

袁流澱目光一閃，勾起別有用心的笑意。“既然如此，你何不幹脆去找他問清楚，順便道歉？”

Advertisement

“對哦！可是如果他一樣很生氣呢？”袁捃紫真的好怕他生氣哦。尤其是昨晚，他的表情好吓人。“不會啦！他喜歡你的不是嗎？”袁流澱溫言安慰。“所以不管是什麽事，他到最後一定會原諒你的，別這麽擔心，沒事的。”

“對哦！”袁捃紫揚起希望，她怎麽忘了這點呢。“那我現在就去！”

袁流澱笑着喚住她。“先把早餐吃完，我開車載你去。”

“好。”

***

喜歡你，那埋怨背後所包含的甜蜜。

喜歡你，那冷漠背後所隐喻的深情。

喜歡你，那斥責背後所代表的關心。

喜歡你，無關時間、無關言語、更無關宇宙世界。

我就是喜歡你！

稿紙上，是清秀的字跡，商寅看着有絲……驚訝。

真沒想到，她那樣颠三倒四、永遠搞不清楚狀況的個性，居然能寫出這種句子。

是自己小看她嗎？

門上傳來輕敲，開門的居然是袁捃紫。

“你怎麽來了？”她就這麽出現，完全未經通報？

袁捃紫讨好的笑笑，走了進來。

“我是來找你玩游戲的。”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一樓的接待小姐一看到她就直接帶着她到電梯前，外頭的秘書小姐一聽說她要給總經理一個驚喜，也是含笑促成。

天知道，她是怕被他趕出去不見面。

“玩什麽游戲？”商寅皺起眉，看出她一臉的擔憂。“你腦子裏又在想些什麽呢？”

“你上次說的呀，如果我贏了游戲，你就不生氣了。”袁捃紫臉上的表情相當的不安，低垂的眼不斷的偷瞄着商寅的表情，怕他仍是生氣。

“過來。”商寅朝她招招手，想來自己昨晚的态度是吓着她了。

袁捃紫乖乖的坐到他身邊，仰起頭看着他。

“小寅，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沒有生你的氣。”

商寅嘆了口氣，不好承認是自己誤會亂發脾氣。

“真的嗎，”袁捃紫的精神在一瞬間恢複，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射出炫目的光彩。“那我們要玩游戲嗎？”

“不用了。”商寅大方的笑笑。“不過我可以帶你出去玩。”

昨晚是他不對，帶她出去玩作為補償也是應該。

“真的嗎？”袁捃紫簡直是不敢相信。

商寅看着她開心的樣子，也笑了。

“我們現在就走吧。”

“耶，小寅最好了。”

在一群眼珠子快掉到地上的員工面前，商寅大笑出聲，帶着袁捃紫離開大樓，當衆翹班！

***

相同的夜晚，相同的情形。

商寅才送袁捃紫回到大宅前，袁放岚與袁流澱已經出來“迎接”。

“岚？你回來了？”袁捃紫看着好一陣子沒出現的袁放岚，自從上次，也快有一個月不見了吧！

商寅看着眼熟的場景，不禁起了防備之心。

今日裏頭，肯定又是宴無好宴。

“又要請我進入屋內坐坐？”看着一臉笑意的袁流澱，商寅輕哼。

“是，我們幾個有事想與商先生商量。”袁流澱的表情看不出異樣，仍是笑容可掬。

商寅一甩頭，也跟着進屋。

一到大廳，他就證實自己的猜測，除了雙胞胎的一人不在外，連那個二哥也出現了。

“咦？”一旁的袁捃紫驚呼。“這是怎麽回事？”

商寅沒說話，拉着袁捃紫坐下。反正一會兒絕對可以知道這五人在搞什麽把戲。

“商先生，我有話就直說了。”袁天微微點頭，不說廢話的直接切入重點。“記得你當初和小紫約好了，她若達成你出的條件，再談結婚。”

“是有這麽一回事。”商寅大方的點頭。

“很好，晨?”袁天轉向沉默的弟弟，要他接話。

“我這裏有份名單，是環流文化這次文學獎的結果。”他将手上的資料遞給商寅。“上頭并沒有小紫的名字。”

袁漾晨本身并不想這渾水，所以僅是照着大哥的吩咐取來比賽結果，稍作說明；其餘的，自然會有一千人士搶着出頭，毋需他費心。

果然，袁放岚第一個沉不住氣。“小紫沒得獎，就代表她達不到你要求的條

件，也就是說……”

袁放岚倏地住口了，因為他看到妹妹快哭了。

“小紫，你別難過嘛，這是……”袁放岚搔着頭，反過來想安慰妹妹，卻礙于詞窮。

“岚！”袁引皇出聲制止他，就怕這個沒大腦的弟弟将今天的計劃全毀了。

“商先生，你打算這件事如何處理？”袁天不去看妹妹，就盯着一樣意外的商寅。

“這……”商寅現在只後悔自己為何那麽無聊，提出那勞什子的條件。

“小寅……”袁捃紫哭喪着臉，卻态度堅決地道：“沒關系啦，你不用為難，我……是我自己失信，不關你的事！你不娶我沒關系啦！是我自己不合格。”

雖然這麽說，可是她心裏好難過哦！

沒想到，她拖了二哥下水，卻仍是沒辦法完成這個條件！

文學氣質?!好難的一門。

“我……”

商寅正想安慰她，撤了先前的條件，卻讓袁引皇截住話。

“小紫，你不用太難過，你就算不結婚也沒關系的。”

商寅的心中泛起不安，他覺得有樁陰謀正在上演，但卻想不出來。

“什麽意思？”袁捃紫眨回眼淚，露出不解的神色。

“你不是老在擔心爸的‘最終心願’沒人實現，才會這麽急着想結婚嗎？我告訴你，你現在不用擔心了。”袁引皇揚起笑容，覺得心情真好。

尤其是見到商寅的臉色很難看，心情極不好時，他的笑更是邪肆。

“為什麽？”商寅的眉頭打結，目光掃過眼前的袁氏兄弟。

“因為岚要結婚了。”袁引皇說得很樂。

“真的嗎？”心思向來單純的袁捃紫頓時忘了傷心，只剩驚訝。“岚，你要結婚了？”

被三哥點名的袁放岚也只有苦笑，點了點頭。

“嗯，所以……就是這樣。”

“還有，我讓申去找老媽了。”袁引皇笑呀笑的好不得意，再度投下炸彈。

“老媽說她和老爸會速速趕回，替岚辦喜事，另一方面，她不準你太早嫁！”

“啊？這樣嗎？”袁捃紫愣愣的無法接受太多的訊息，只知道母親不答應自己太早嫁。

“我哪裏犯着了各位嗎？”商寅聽不下去了，他們分明就是想拆散他與小紫！

“商先生怎麽這麽說呢？記得上次你不是對我們不負責任的态度非常不滿嗎？我們是在盡全力的補救，不好意思再給你添麻煩。”袁流澱是一徑的優雅，可是話裏的涵義卻不是這麽一回事。

“澱！”袁引皇沒好氣的看小弟一眼，“說那麽多做什麽，總之一句話，我看他不順眼！”

“皇哥，你不要欺負小寅。”袁捃紫出來維護商寅。

“我欺負他？是他欺負你吧！”袁引皇看着小妹，搖了搖頭。“好，我不說了可以吧。”

“總之，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小紫并未完成條件，而家母又不同意小紫太早出嫁，再加上小紫挂心的事已有岚出面，不成問題。”

“意思是，我不用結婚。”袁捃紫點點頭，順着大哥的話做出結論。

“等你再大一點吧!”袁天朝妹妹笑笑。

“那……”袁捃紫轉向商寅，完全沒注意到他的怒氣。“小寅，我們不用趕着結婚了。”

商寅真想捏死她，這是什麽爛決定！

“我想，我們需要好好的談談。”他假笑的拉起她，不多說的往外頭走。

***

看着二人消失在大門口，袁放岚這才哇哇大叫！

“三哥，你想害死我呀！說什麽我要結婚了！”結婚？他這個當事人怎麽都不知道？“還讓老媽知道了，那不得了！”

想到這兒，他就不由自主的發抖。

“閉嘴，你真想讓老媽知道呀!”袁引皇不滿的瞪他一眼。“不過是拿出來說說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怎麽不怕！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你為什麽不說你自己，要扯到我身上來！”袁放岚不平的叫着，更怕小紫一個不小心向老媽透露消息，他不娶也得娶了。

“說我沒有說服力！”袁引皇對答如流。

“三哥！”

“你們兩個。”袁天受不了的喊停，這也有得吵？“總之大家的目的達到了，現在可以上樓睡了吧！”

袁漾晨二話不說的就直接上樓，也是無法理解這幾個弟弟的想法，而大哥居然還跟着玩，更是讓人不明白了。

“大哥，小紫還是會嫁人嗎？”袁放岚靜下心，腦子裏轉的全是這個念頭。

據三哥的說法，今天這場戲只是想整整那個驕傲又不懂得珍惜的小子，可是萬一情況不如他們所想的呢？萬一那個姓商的真的跑了，小紫怎麽辦？

袁天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小紫若不嫁，你就等着當新郎。”

“大哥！”袁放岚哀叫。“關我什麽事！”

袁天不理他，也上樓了。

“呆瓜。”袁引皇拍了他後腦一記，愉快的回房了。

既然小紫嫁人是必然的結果，整一整那個渾小子，也算是出一口氣了。

誰教他要娶走他們袁家的小女兒！

“別擔心，商寅和小紫會結婚的，而且很快。”

袁放岚一轉頭，就看到笑意盈盈的袁流澱。

“你怎麽知道？”袁放岚還是很擔心。

他擔心小紫傷心，更怕自己會被陷害。距離老爸的生辰，只剩下不到四個月了。

“要不然，你以為商寅把小紫拉出去做什麽？”袁流澱在心中暗嘆，他這個哥哥也是單細胞生物一個，沒神經得很。

“那……”

袁放岚腳跟一轉，就要出門，卻教眼明手快的袁流澱一把捉住。

“五哥，先去睡了。”

“我……”袁放岚就這麽被推着上樓了，失去偷窺的機會。

***

“小寅，你想和我談什麽？”

睜着不明所以的大眼，袁捃紫問着眼前的商寅。

“嫁給我！”商寅知道和她說話最好直接一點，所以也不拐東抹西的讓她越聽越模糊，最後想到了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上，徒增自己的怒氣。

“可是，現在我沒有必要嫁了啊，岚要結婚了，我爸爸的心願有人幫他完成了。”

“沒關系，你可以完成我的心願，嫁給我。”捺着性子，商寅告訴自己別生氣，她天真到近乎愚蠢的思考模式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但是我媽媽不準，她舍不得我的。”她從小就最得媽媽的疼愛，想來媽媽會不準，一定是舍不得她。

“我也舍不得你。”商寅豁出去了。今天的事，他敢拍胸膛保證全是屋子裏的那群男人搞出來的，既然有一，以後一定也會有二、有三，最幹脆的方法就是快點把她娶回家，免得再多生變數。

想想也真是神奇，他居然還真的想娶她了。

“小紫，嫁給我。”而且要很快。

“可是……”

袁捃紫的表情相當猶豫，看得商寅忐忑不安。

“可是什麽？莫非你真的只是為了你爸的心願而結婚，事實上說喜歡我的事全是假的？”他的怒氣控制瀕臨失敗。

粗神經的袁捃紫也沒發現，仍是自顧自的解釋道：“不是啦！人家是真的喜歡小寅你呀！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商寅真會被她這欲言又止樣給氣死。

“人家沒得文學獎呀！這樣哪有當你妻子的資格。”低下頭，袁捃紫是萬般的難過。

嗚……她也很想嫁給小寅的說，可是……

嗚……她恨評審啦！

“原來是那件事。”商寅真會讓她給急死！“條件是我訂的，我說沒關系就沒關系！”

“那……”袁捃紫聞言擡起頭，眼中慢慢的透出光亮。“要改什麽。”

自己文學氣質不足，那……

“音樂涵養你覺得怎麽樣？好不好？”

她小時候練過琴，再加上有小哥幫忙的話，這一項一定沒問題！

“不用了！”商寅笑着打斷她。“你什麽都不需要做，我就是喜歡你這個人！”

他輕聲一笑，念出她的句子：“喜歡你，無關時間、無關言語、更無關宇宙世界。我就是喜歡你！”

“哇！”袁捃紫連忙跳開，捂住耳朵。

“又不好意思了？”商寅真是無奈。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念啦！”袁捃紫連耳根都紅了。

“不念可以，嫁給我。”商寅拉回她，正色要求。

袁捃紫看着他，露出了笑容。

“沒問題，你娶我吧！”

尾聲

袁捃紫果然完成父親的“心願”，在他六十大壽前，将自己嫁了出去。

婚禮當天，袁承中和江如虹嫁出女兒後，就将六個兒子全叫進書房。

“你們好！你們了不起！”江如虹氣得連聲音都在抖。“我要你們一個個去結婚，你們居然把小紫給送了出去，搞什麽呀你們！”

“別氣，別氣！”袁承中站在一旁拍着老婆的背，就怕她氣瘋了。

“老媽，說到頭來，還不是你和老爸出那什麽‘最後心願’的爛主意，要不然小紫哪會想嫁人！”被罵得臭頭的袁放岚忍不住的回話。

“岚，閉嘴。”袁天給了袁放岚警告的一眼。

母親是真的氣得不輕，大家最好學會當悶嘴葫蘆，一個字也別說。

“來不及了！”江如虹的目光掃過一個個兒子。“我告訴你們！我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不管怎麽做，我一定要讓你們一個個都給我結婚！”

“老婆，說得好。”袁承中在一旁喝采。

“媽，你已經嫁了一個女兒，還想把我們這些兒子全賣啦!”被捉回來的袁申律伸了個懶腰，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如果賣你們能換幾個半女回來的話，我願意。”江如虹冷冷的瞪他一眼。

人家說媳婦如半女，她可是很期待。

“老媽，我懷疑我們真的是你生的嗎？”袁引皇忍不住抱怨。

“醫院可以證明，一會兒我把資料給你。”江如虹不為所動。

“反正不管你們怎麽說、怎麽做，統統去給我娶個媳婦回來!”

袁天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對于母親的遷怒實在找不出方法應對。

袁漾晨閉上眼假寐，對母親的失控反應聽而不聞。

袁引皇沒好氣的靠著書櫃，對母親的說法不以為然，自然也沒照做的打算。

袁申律只是打着呵欠，一副輕松自若的樣子，心裏則默記着下一場戲的劇本。

袁放岚在被袁天一喊之下緊閉着嘴，敢怒不敢言。

袁流澱是從頭到尾沒動過，仿佛一尊美麗優雅的雕像，就這麽放置在沙發上。

江如虹環視，終于明白了丈夫為何會老是被氣得郁悶不已！

“天！你是大哥，就由你開始！”

袁承中瞪大眼，看着身旁的老婆。

如虹一定是氣瘋了，要不然怎會找最難的天開頭？

果然，袁天順勢站起身。“這種事，我沒有把握，也沒辦法作保證。”對于母親，他的口氣遠比對父親時的客氣。“小紫請我去幫她巡會場，我就先過去了。”

“天！”果然還是那麽滑頭，江如虹氣得咬牙。

正想尋找下一個目标，這才發現一班兄弟早已起而效之，跟着走出書房。

“你們站住！”

看着二年前的事件再度重演，袁承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只有細心的安慰老婆。“沒關系，那群孽子，別理他們。”

“哪有這回事，我一定要他們好看！”氣極的江如虹，完全忘了對象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籲出一口長氣，她下了這個決定！

他們全是她生的，她就不信她治不了他們。

兒子們，等着吧!

後記

天真與單純雲出岫

“天真得近乎愚蠢，單純得近乎白癡。”這是我給袁捃紫的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