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20
轉眼到了月底,墨菲的銀a行卡裏收到了人生的第一筆工資,這着實令她開心了好一陣子。她像個小財迷一樣,眼看着自己的存款數字平地起了高樓,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喜滋滋的情緒中。
高興了一會兒,墨菲突然想起來應該用這筆工資請北京的朋友們吃個飯,畢竟剛來的這一個月混了他們不少飯吃。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從工資裏邊兒拔了一筆預算款,體會了一把肉疼的感覺。
她先打電話給莊梓修,莊梓修聽到墨菲要請他吃飯,簡直吓了一大跳:“墨菲啊,我沒聽錯吧,今天的太陽是從東邊出來的吧,你也會請我吃飯了?真是長大了啊……你等我兩個月,不,一個月,我還窩在新疆吃羊肉呢,給我留着啊你!”
墨菲毫不留情地挂了莊梓修的電話,接着打給範佩佩,想請她和趙月吃飯。範佩佩卻之不恭,不過這時間得由她來定,她和趙月早已約定了這周末去北京京郊的草原上玩一圈,要請的話就在那時候請她們吃烤全羊。墨菲一聽,這是在約她和她們一起去玩,立馬一口答應下來,笑迷了眼。
正樂呵着,有人敲門,墨菲打開門一看,門外站着的居然是将房子轉租給她的中年男人。她把他迎進來,心裏卻有點兒疑惑,自己住進來的時候押一付三總共付了四個月的房租,水費電費也交足了量,按理說兩個月後才用付下一筆費用,他現在上門來幹什麽?
中年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墨菲便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坐下來說話。
大概是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他左彎右繞地說了好一會兒話,問墨菲住進來感覺如何,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等等。墨菲對環境的适應能力一流,自然沒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中年男人又寒暄了幾句才講明來意,原來是他自己需要幫忙。
中年男人猶猶豫豫地說,上個月他的母親出了點意外,正在醫院等手術,手術需要一筆大錢,他把所有能看得見的錢都拿出來了,湊來湊去還差那麽一小筆。當時這個房子是他年付租下來的,轉租給墨菲的時候還有八個月租期,雖然已經答應了墨菲三個月付一次房租的要求,可是這一次,實在是手頭有困難,需要錢救急。
墨菲一聽便明白了,說來也巧,她的第一筆房租是問爸媽借的,自己并沒有什麽存款,如果他早來一天她還沒有收到工資的話,想付也付不出這多餘的錢來。她算了一下手上的錢,扣除一個月的花銷,剛好能把剩下那四個月的房租給付了,救人救急,她留在卡裏也沒什麽用。
中年男人一聽大為感激,連那一個月的押金也給她免了,說是相信她的為人,絕對做不出什麽毀壞房屋的事來,等租期滿了,他再去找房東退押金就是。兩人當面轉了賬,中年男人對墨菲謝了又謝,心滿意足的走了。墨菲看着卡上只剩下一點餘額,突然有種坐吃山空的感覺,原來工資是這樣的不經用。
突然想起來下周一要陪李洱去見一位大客戶,日常的那幾件衣服也不知道顯不顯得寒酸,墨菲糾結了一會兒,所幸拎起包去了商場——長痛不如短痛,花完了這筆工資,再掙下一筆就好了呀。
周一一大早,墨菲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去公司,到了之後,她發現李洱的衣着也比平時隆重了許多,不由暗暗在心裏給自己比了個贊。
上午,客戶帶着秘書來了公司,李洱親自帶着劉永寬給對方講解産品。
這是公司戰略轉型計劃開給實施後談到的第一個真正的大客戶,來自某世界500強跨國企業的亞洲總部。因此,所有人都懷着百分百的謹慎去接待他,生怕出一絲差錯。
客戶聽着産品講解的同時,墨菲也忙着确認酒店房間和菜單,這些事情吳美妍剛剛交接給她,她還不甚熟悉。将細節确認完畢後,她查詢了即時的路況,制定了一條合理的行車路線,再向酒店重新确認上菜時間,計算着在客戶到達的前後五分鐘左右把菜上齊,務必使整個行程像行雲流水般順暢,不浪費大家的時間。
時間到了11點,李洱帶着客戶準時出了會議室,墨菲帶着他們下樓,司機已準備就緒。她偷偷觀察這位頗有些嚴肅的大客戶,又看到李洱一臉輕松的神色,心裏的小石頭落了地,看來這一單已經十拿九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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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一切按着計劃走,賓主盡歡。酒過三巡,李洱舉杯向對方颔首:“陳總,不論合作能否成功,我都要感謝您親自過來的情誼。我們在大型企業的erp系統開發上還是一個嬰兒,但是我能向您保證,一旦我們在市場上說出了第一句話,就不會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
語罷,一飲而盡。
陳總冷面了半日,終于笑了起來:“李總的産品值得您這份自信。只不過我們和chain合作有十多年了,更換合作方的事涉及到許多細節,公司內部需要更加謹慎的讨論。當然,我的态度很明确,我願意盡力促成這項合作。”
李洱再次向他表示感謝。墨菲也有一種無比欣慰的感覺,李洱和韓飛在高層會議上的争辯還歷歷在目,沒想到這麽快便跨出了目标實現的第一步。
一桌人相談甚歡,陳總夾了一顆菠菜到碗裏,感興趣地轉向劉永寬:“說起來,貴公司的技術部真是藏龍卧虎,令人驚訝,好幾個功能的實現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我個人也有些技術背景,純向您讨教,方便為我透露一下背後的思路嗎?”
劉永寬此人和他團隊裏的程序員們擁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平時不怎麽說話,在公共場合也沒什麽存在感,但是一讨論到技術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停不下來,當下便口若懸河地講了起來。
陳總一邊聽一邊問,問題也問得很有水平,劉永寬便越聊越開心,聊到後來連李洱都變成了餐桌上的背景。不過他不介意,單子成了就好。
就在劉永寬又講解完一個新功能的思路後,飯桌上的人們突然發現陳總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仿佛有什麽東西扼住了他的氣管讓他喘不過氣來。衆人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傾刻之間,他已經倒在椅背上暈了過去。
事情發生的突然,李洱和陳總的秘書同時沖到了他的身邊檢查,秘書看着陳總昏迷的樣子,猛然想到了什麽,焦急地問:“菜裏難道有花生嗎?陳總對花生過敏!”
“快叫救護車!”李洱立刻吩咐墨菲,“是花生過敏,那道果仁菠菜裏有花生。”
這一桌子菜裏并沒有顯見的花生,但是其中一道果仁菠菜裏使用了花生碎,若不是李洱這樣對調料味道敏感的人,就算吃下去也根本無法察覺。
“墨菲定理”說,一臺再精密的儀器,哪怕只在一個微小的概率下,有一個微小的零件會出問題,導致全盤的故障——那麽,這件事情一定會發生。
墨菲整個人都驚呆了,手忙腳亂地從包裏往外掏手機。
陳總的秘書瞪着她,有些氣急:“我不是在郵件裏強調過陳總花生過敏嗎?你們怎麽能這樣!花生過敏是有生命危險的!”
李洱聞言看向墨菲,她的呼吸一滞,一時間回想不起是否真的有這樣的一封郵件。她的腦袋空蕩蕩的,在情急之下暫時失去了運轉,就在她發愣的同時,李洱對她的失望幾乎沖上了頂點。
“先叫救護車!”劉永寬提醒了一聲。
墨菲回過神來,将電話拔了出去。
一室之內,陳總昏迷不醒,李洱正一邊安撫他的秘書一邊道歉。向接線員解釋完病人的情況和詳細地址,墨菲明白過來一件事——她确定以及肯定地捅了工作以來最大的一個摟子。而且,說什麽都晚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墨菲的心內如受重擊。酒店裏沒有緊急醫護人員,他們能做的事情唯有等待,如果陳總真的發生不測,誰也無法承擔随之而來的後果。
二十分鐘過後,救護車終于來了,陳總的秘書緊跟着他上了救護車,李洱讓公司的其它人先回去,自己帶着墨菲跟去了醫院。
一路上李洱一句話也沒有說,沒有問墨菲任何問題,也沒有要求任何的解釋。他們在醫院等了一個下午,陳總才在醫生的治療下悠悠轉醒。李洱又親自向陳總道了歉,但這一次卻再沒有笑臉回應他。
墨菲心裏過不去,主動上前鞠躬:“對不起陳總,今天的菜是我訂的,是我工作失職。”
陳總的面色依舊慘白,氣憤着沒有說話。任何個人的行為都代表着公司,他不需要接受其中某一個員工的道歉。
陳總的秘書卻忍不住抱怨:“我們陳總花生過敏這件事,我在第一封郵件裏就強調過了。我們來來回回确認了這麽多次細節,你為什麽連打個電話向酒店提醒都做不到?你簡單一句工作失職,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你們公司的人都是這麽做事的嗎?”
“行了。”陳總打斷他,“總算吃的量不多,沒出什麽事。”
這話聽起來是為墨菲解圍,卻半含着嘲諷。
墨菲臉色赤紅,将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她也知道自己的錯誤有多麽嚴重,但是此刻,她除了道歉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我再次代表ace向您道歉,不論您接不接受。”李洱向病床上的陳總鄭重地鞠了一躬,“這件事情是我們的錯,全部的醫療費用由我們支付,請您不要介意。”
他頓了一秒:“至于犯錯的人,我也會嚴肅處理。”
墨菲在他身後跟着鞠躬,雙睫一翻,滴下了兩大顆眼淚。幸而沒人看見,立即偷偷擦了。
當天回到公司,李洱一言不發地把自己關在了辦公室裏,墨菲沒臉進去,其它人就更沒那個膽子。李洱辦公室的周圍一大片區域,都維持着鴉雀無聲的狀态。
連續幾天,墨菲和李洱之間都無話可說。李洱不理她,她也躲着他。
其實回來以後墨菲認真的檢查了來往郵件,并沒有發現關于花生過敏的提醒,後來她想起和陳總秘書的溝通是從吳美妍那裏交接過來的,交接的時候吳美妍只給了她一個聯系方式,她也就以為她們之前并沒有淡到具體的事情。她問了吳美妍這件事,吳美妍說自己也記不得有沒有這封郵件了。
不管怎麽樣,這個理由是不能拿來給李洱作為解釋的,就算是交接出了問題,她為什麽不主動再問一句陳總的忌口問題?說到底還是墨菲做事情不夠細致專業。
出了這件事後,陳總的這個單子也就突然冷了下來,墨菲知道在這幾天裏李洱還做了一些別的努力,但是周五上午陳總親自回了一封郵件,以更換合作方的建議在公司內部沒有通過為由,正式回絕了與ace的合作。
墨菲得知自己的錯誤給公司帶來了巨大的損失,難過得百爪撓心,不知該如何應對,一整天下來連飯也沒有吃。不是所有錯誤都有彌補的機會,她的愧疚找不到一個出口,就只能跟自己較勁,着了魔一樣把手上的所有工作反複檢查。
臨近下班的時候,李洱給hr打了個電話,讓她安排許墨菲下周離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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