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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子裏的隔音可能不太好,窗檐上跳過一只貍貓,瓦片響動,牧顏的眼皮抖了抖。
他擡起頭,張開嘴,一臉傻樣呆呆地看着姜也南。
“怎麽會?”
姜也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他告訴牧顏,“我母親是妓.女,我是這棟宅子主人的私生子,她把我偷偷生下後,我們一直在外面流浪,她靠出賣.身體養活我。那小房子就那麽點地方,她就把我鎖在櫃子裏,很黑很暗,耳邊是他們的喘息。”
牧顏不敢置信,姜也南倒是已經看開,他說:“我去看過心理醫生,依靠藥物也許能讓我起點反應,但我不太喜歡這種事。牧顏如果你想要和我在一起,我們不會發展到下一步的。”
姜也南喜歡把所有事情放在明面上說,他說完這句,打量着牧顏的表情,他對牧顏說:“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是否需要繼續堅持。”
姜也南走了,牧顏脫力似靠在身後的瓷磚上,浴室內的熱氣明明還在,他卻覺得很冷。
他走到蓄水的池子裏,慢慢把自己沉進去。
他心裏難受,原本以為喜歡上一個人只要簡簡單單的就好,可卻沒有想過,姜也南竟然會有這麽沉重的過去。
姜也南不願隐瞞,他把自己曾經放在了牧顏眼前,是否接受全有牧顏決定。
牧顏閉上了眼,腦海裏浮現出姜也南的臉,他冷淡又安靜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他被這種特殊吸引,可卻又像所有的普通人那般,被這份特殊背後的隐秘所驚退。
這份沉重不是他能夠承擔的,他現在對于姜也南的好感還未到能夠讓他付出這麽多。
水弄濕了頭發,他揉着自己的臉,手指揩過發紅的眼眶,牧顏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身體。
他想,他真的很自私,明明自己就是特殊的存在,接受自己的同時,卻無法接受姜也南。牧顏的頭垂得更低,心裏發脹,他抱緊了自己,手掐着胳膊,對自己說:“抱歉。”
姜也南呆在自己的房間裏,從浴室出來是要經過他的窗前。他靠在窗口,聽到外面的響動,幾聲腳步聲,然後停在了他的門前。
姜也南拉開門,牧顏穿着自己的衣服,把姜也南給的襯衫還給他,“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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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也南的目光落在那件衣服上,伸手接過,他低聲問:“頭還暈嗎?”
“好多了。”
“要走了?”
“嗯。”牧顏頓了頓,“對不起。”
“不用。”姜也南不再看他一眼,轉身進了房間。
屋檐上的貍貓叫了一聲,門外的人走遠了,姜也南站了起來,把牧顏還給他的衣服拿起看了兩眼,面無表情丢進了垃圾桶中。
天是冷的,牧顏回憶着來時的路回去,跌跌撞撞走着。
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逃兵,他的喜歡成了雞肋,姜也南會怎麽看待他,牧顏不敢想象。
他攏緊了身上的衣服,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他回頭,看到姜也南朝自己跑來,手裏拿着一件外套。姜也南走到他跟前,把外套遞給他,“把衣服穿上,夜裏冷了,我替你叫了車,你出門後左轉出去就能看到。”
“姜老師?”
姜也南朝他搖了搖頭,“你不需要覺得愧疚,你是個好孩子。”
牧顏快要哭了,哽咽了一聲“姜老師”。姜也南打量着他的神情,嘴角露出一絲諷刺,可很快就消失不見,在牧顏擡起頭時,他重新變回了那個溫和矜貴的姜老師。
牧顏走後,姜也南的生活回歸孤靜。
新買的智能手機再也沒響過,深夜裏也不會再有人對他說別熬夜了。他睡得很晚,醒來卻很早,消失了許久的睡眠障礙再次席卷着他的神經,躺在床上,閉上眼時,似乎就能聽到櫃子外的呼吸聲。幼時的他透過縫隙往外看,白色的光絮裏,是兩條疊加在一起的白色蛆蟲。
姜也南被噩夢驚醒,滿臉冷汗地爬起來,靠在床頭,點燃了煙,一根接着一根抽着。
牧顏在那天回去後就發燒了,他一開始和誰都沒說身體不舒服,睡在房間裏,覺得捂一覺,醒來出了汗就會好了,卻沒想到熱度會越來越高。
牧正袁知道他回國了,還未好好見一面,這一日上班前,就想着和牧顏說幾句話。他敲了敲牧顏房間的門,見沒動靜,便又喊道:“顏顏,醒了嗎?”
裏面沒有回應,牧正袁有些失落,只好說:“那你休息吧,爸爸去公司了。”他說完這句話,轉身要走時,就聽到房間裏“咣當”一聲。牧正袁一愣,立刻拉開門,就看到牧顏摔在地上,整個人似醒非醒。
他立刻跑過去,把牧顏扶起來,手碰到牧顏的皮膚頓時就被吓了一跳,“怎麽那麽燙?”牧正袁用手碰了碰牧顏的額頭,“顏顏,你發燒了。”
牧顏像是小時候那樣,抱住牧正袁的手臂,他的聲音嘶啞,虛弱道:“爸爸,我難受。”
牧正袁立刻叫人過來,一起送牧顏去了醫院。
牧顏看着像是都快燒糊塗了,路上嘴裏喃喃呓語,眼眶發紅發燙,側蜷着的時候,眼淚就順着眼眶落了下來。
牧正袁以為他是因為發燒,而不舒服。他輕輕揉着牧顏的太陽穴,低頭對他說:“顏顏,馬上就到醫院了。”
牧顏縮着脖子,很小聲叫着姜也南的名字。
他一進醫院就先去檢查,血檢出來只是普通發燒,牧正袁才算松了一口氣。
牧顏先去測敏,他對青黴素過敏,手腕上注射了一點點青黴素就腫了一小塊。牧正袁皺起眉,對護士說:“你輕一點。”
醫生配了藥,牧顏挂上了點滴,他躺在輸液室的躺椅上。
一個房間的躺椅幾乎坐滿了人,牧正袁沒地方坐就站着。牧顏身子發虛,他睜開眼看着牧正袁,低聲說:“爸,你不用陪着我,我挂完點滴自己也能回去。”
“我不放心,我已經和秘書說過了,今天不去公司,就在這裏陪着你。”牧正袁說着還從外面拿了一個椅子進來,就坐在牧顏身前。
那應該是牧正袁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麽陪着牧顏,整整一天,他們父子倆都呆在一起。中午的時候,牧顏的幾瓶點滴挂完了,牧正袁扶着他出去吃些東西。
醫院附近的店還挺多,他們找了一家粥店。牧顏沒有多少胃口,就吃了一碗小米粥,牧正袁則是皮蛋瘦肉粥。牧顏小口小口喝着,牧正袁時不時地朝自己的兒子偷偷看兩眼,又低頭喝一口粥。
之後幾天,牧顏都要來醫院挂水,他的熱度一直反反複複不下去。挂了差不多兩瓶,點滴瓶快見底時,牧顏按了呼叫鈴。
他等了片刻,沒有等到護士,卻等到了打着石膏,頭上纏着繃帶的張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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