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姜也南變得很興奮,身體裏似乎生出了另外一種複雜的物質,讓他想要更多……更多……

牧顏的感冒加劇了,再次醒來時渾身酸軟提不起勁。他的身體動了動,就被姜也南緊緊摟住,牧顏低低喊了一聲,回應他的是姜也南均勻的呼吸聲。應該還是因為時差,姜也南睡得很沉。

牧顏的後背貼在姜也南的懷裏,雨已經停了,房間內的空氣有些悶,他擠在被窩裏,躲在他們的小島上,靜靜聽着姜也南的呼吸聲。

他在心裏數着秒,隔了很久,姜也南緩緩動了,下巴磕進他的頸側,熱烘烘的氣息噴在他的耳邊。

藥效過去後的倦怠感讓他有些失真,額角泛着刺痛,他低聲問:“牧顏,你醒了嗎?”

牧顏立刻轉身,姜也南的懷裏空了,牧顏兩眼發光看着他,“我醒了好久了。”

姜也南的側臉壓在枕頭裏,揮霍身體的後果就是比病人更像病人。

他朝牧顏招了招手,“過來,讓我再抱抱。”

牧顏靠進他的懷裏,姜也南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他說:“我好想活過來了。”

牧顏心裏微動,他想要轉身去看看姜也南。姜也南用力抱着他,虛弱又急切,“不要動,讓我再抱一會兒。”

“姜老師在和我撒嬌嗎?”

姜也南的耳垂發燙,他不說話,牧顏笑了笑,擡起手揉了揉姜也南毛絨絨的頭發。

“我喜歡你,姜也南。”

天開始放晴了,姜也南拉着牧顏在床上睡了大半天。一個人的感冒變成了兩個人,兩個病號虛弱地駐紮在他們的小島上,都是臉色慘白,面容浮腫的樣子。彼此互相看着,牧顏哈哈大笑,“姜老師,你現在好醜。”

姜也南沒什麽力氣反駁,展開手臂把牧顏撈到床上,毛茸茸的腦袋紮進牧顏的懷裏,他低聲說:“輪到你抱着我了。”

懷裏的孤狼變成了一只大狗,牧顏上下其手,碰碰姜也南的臉,撓一撓他的下巴,仰起頭在姜也南的嘴唇上親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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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想一輩子和你躺在這張床上,哪裏也不去。”

牧顏長長一嘆,伴随着的是他“咕嚕咕嚕”作響的肚子。姜也南翻了個身,半趴在他身上,用手去揉他的肚子,“小胖墩餓了。”

牧顏睜大眼,一把抓住姜也南的手,用頭去撞他,“誰是小胖墩?”

姜也南輕輕松松躲開,下了床,高瘦的身體彎折,從地上撿起褲子套上,襯衫已經皺成了一團,房間裏不怎麽冷,他就沒穿上衣。

牧顏趴在床上,看着姜也南布滿了抓痕的後背,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可下一秒他又跟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姜老師,那個藥對你的身體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嗎?”

姜也南一頓,他雙手交叉握攏,舒展着身體,僵硬緊繃的骨骼關節發出聲響,他對牧顏說:“會有副作用,焦慮不安之類的,不過現在我還沒什麽感覺。”

姜也南看着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牧顏,“有吃的嗎?”

這兩天過得太混亂,牧顏自己也不确定家裏還有什麽吃的,穿過客廳,走進廚房,冰箱裏就剩下兩個雞蛋。姜也南盯着他手裏的雞蛋出神,牧顏拿出平底鍋,對姜也南說:“我記得還有一些速食麥片,泡一泡就能吃,我給你再煎兩個雞蛋,然後我們去超市采購一些食物怎麽樣?”

姜也南擺擺手,“你感冒還沒好,我來煎雞蛋,你先去吃點麥片。”

“你煎?行嗎?”

姜也南從牧顏手裏拿過平底鍋,他皺起眉,好像對自己被輕視了有些不大高興,他說:“我在家裏做過荷包蛋,你要全熟還是半熟?”

“半熟,蛋黃要留開來的那種。”

十分鐘後,兩個燒焦成灰的黑煎蛋倒進了盤子裏。

牧顏睜大眼,看着姜也南,“不是吧?”

姜也南狼狽地錯開臉,小聲說:“我錯了。”

牧顏見他這樣,就立刻住口了,他把盤子推到一邊,笑着說:“沒事啦,就兩個雞蛋而已,我泡了麥片,快過來吃。”

姜也南任他拉着坐到椅子上,屈起腿,用勺子攪拌着碗裏的糊糊。

他沒穿上衣,布滿抓痕的後背展現在牧顏眼前,寬闊的肩膀,突起的蝴蝶骨,腰側緊繃,褲子松松垮垮挂着。這樣的姜也南又是牧顏第一次見到,散漫松弛,散發着要人命的魅力,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讓牧顏心癢癢。

他不聲不響靠近,手臂剛剛碰到姜也南,姜也南就自己挨了過來,像只生病了的大貓,閉着眼低聲說:“這不好吃。”

看着穩重的人竟然也會有這時候,牧顏低頭盯着姜也南的臉,也放輕了聲音,他問:“那你想吃什麽?”

姜也南舔了舔嘴角,他說:“你。”

他們日夜颠倒過了幾天,叫了幾次外賣,房間裏亂成了一團,衣服被子亂丢,沙發地毯上都是痕跡。藥物讓姜也南變得興奮又敏感,牧顏把自己作為任由他擺弄的娃娃,他愛慘了姜也南因為他而失控的神情,他覺得姜也南也徹底愛上了自己。

感冒總算是折騰好了之後,牧顏拉着姜也南一起去舞團。那一個團裏的幾乎都知道了牧顏談戀愛了,那張姜也南的照片也都被傳閱一通,等牧顏帶着本尊出現時,舞團裏熱鬧非凡。

因為有姜也南在,下午練完舞後,大家提議一起去聚會。

一個芭蕾舞團去聚會,十來個人吃的東西和一個人差不多。姜也南看着餐盤,低下頭默默把牛肉切開,他戳了一小塊要分開牧顏,就聽到一聲咳嗽。

姜也南擡起頭,牧顏側頭輕聲說:“別給我吃的,我最近重了很多。”

“不是都消耗掉了嗎?”姜也南意有所指,牧顏一開始還沒明白,隔了幾天後突然就跟開竅了似的,恍然大悟驚叫着。

一反應過來就是揍姜也南,“你竟然在上次聚餐的時候說那樣的話?”

姜也南一臉困惑,“什麽話?怎麽了?”

他那困惑的神情太逼真了,牧顏撓着頭發,嘀咕道:“難道是我搞錯了。”

姜也南皺起眉,問他:“我聚餐說了什麽?我怎麽都不記得。”

牧顏自己的臉緩緩漲紅,他突然捧起姜也南的臉,“你等着,我這就讓你想起來。”

這一晚關于消耗和被消耗這個話題,他們身體力行讨論了很久。

淩晨三點,姜也南還在熟睡,徐州的一個電話把他驚醒。

他皺起眉,拿過來看了一眼,就要去按掉。牧顏也醒了,拉住他的手,在他懷裏打了個哈切,模糊道:“可能是重要的事。”

姜也南哼了一聲,把臉埋在枕頭裏,悶悶道:“這個是我的編輯,他找我準沒好事。”說着,他接通點開免提。

徐州不知道姜也南在法國,他剛剛拿到上頭審稿下來的意見,就立刻聯系姜也南。

牧顏聽到從手機裏傳出來的聲音,對方說:“姜老師,你那個稿子出了些問題,有個案件不能用,而且一些情節太敏感了,也要删掉。”

牧顏瞳孔威震,立刻看向姜也南。姜也南的臉還埋在枕頭裏沒出來,沒什麽反應,牧顏心生擔憂,伸手輕輕覆在姜也南的後背上,掌心下的身體震動,他聽到姜也南說:“有問題就有問題,我不想改,也不會改,出不了就不出了。”

姜也南說完,擡起頭直接按掉手機然後丢到了一邊。他低下頭,卷發耷拉在眉毛上,房間內昏暗無光,牧顏側身去把小燈打開,便看到姜也南側臉繃緊。雖然說出那番話的人是他,但此刻他的臉上還是難掩不甘與失落。

牧顏看着他,張開了手,他想抱抱姜也南。

姜也南卻搖頭,拉開牧顏的手,他壓低聲音說:“我出去抽根煙。”說完卻又頓了頓,問:“能抽煙嗎?”

“可以,去陽臺吧,沒關系。”

“謝謝。”姜也南站了起來,從沙發上撿起一條褲子穿上,又從包裏翻出一包煙,他沒帶火,回頭問:“你這有打火機嗎?”

“沒打火機,但是有火柴,我給你去拿。”

姜也南擺擺手,“不用,你睡着吧,告訴我在哪裏,我自己去找就行。”

牧顏的心裏一滞,姜也南此刻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之前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他踏不進姜也南的這個領地,只好說:“就在客廳茶幾抽屜裏。”

姜也南找到了火柴,走到陽臺,火柴心劃過磨砂皮,火星子亮起,點燃一根煙,抿在嘴唇間,眯起眼看着法國的月亮。

他心裏有事的時候會抽煙,這幾天過得開心,沒別的想法就沒想到抽。現在煩得很,一根一根煙抽着,臨時拿來的小盒子裏堆滿了煙蒂和灰燼。

他不是什麽清高的人,為了生活也會做出改變,很煩也很累讓他困惑又暴躁,不明白現在的文學怎麽會有一群不懂的人來定性。

他罵了一句髒話,嘴裏叼着煙,翻出手機,重新撥通了徐州的電話。

他開口說:“稿子你直接給我删,把你覺得不行的給我删掉。”

徐州一愣,随即問:“姜老師,可這樣不就不連貫了嗎?”

姜也南笑了一聲,對他說:“你放心,我會給這書裝上真善美的義肢。”

徐州聽了立刻松氣,他拍着胸口,“剛才您挂了我電話,我都吓死了。”

姜也南不語,徐州又說:“姜老師,對不起啊,我真沒辦法,為了能出版,只能這樣了。”

姜也南“嗯”了一聲,捏起一根點燃過的火柴戳着自己的手掌,他低聲說:“我是個俗人,只要賺得到錢,文學永遠在生活後面。”

他說完這句話,挂斷了手機。

擡起頭,清白月光跌在他臉上,英俊的臉像是被光環包裹,他看向站在角落裏的牧顏,手機反扣在手心裏,“你剛才都聽見了嗎?”

牧顏點點頭,不聲不響走到他面前,把臉埋在姜也南胸前。

姜也南的呼吸顫顫,心跳得很快,他對牧顏說:“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需要靠賣書賺錢,讓你失望的話,我很抱歉。”

“我沒失望,我只是有些難過,還有……很心疼你。”

牧顏說着雙手環住姜也南,沉默了幾秒,他又重複着剛才那句話,“我沒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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