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影響力
田大花覺得自己梳發髻挺好, 習慣了。
她這個人, 沒那麽容易跟風受影響, 随着村裏越來越多年輕婦女剪了頭發,她也只是看看。這一世不是上一世, 她沒那麽迂腐, 剪頭發并不是多麽難以接受,只是不想剪罷了。
可是随着天氣一天天變冷,田大花開始動搖了。
沒別的原因,洗頭發麻煩。
她那一頭從小留下的長發,在這寒冷的大冬天裏洗頭, 真的很費事,天冷啊, 洗的時候還好, 洗完了梳頭,下半截梳開了,上半截再梳,就已經一片冰花了,白乎乎一層冰花在發絲上、梳子上,撒了一層銀屑似的。
偏偏她又愛潔, 即便是冬天, 隔兩天總要洗一次頭,她站在院子裏梳頭,奶奶就在屋裏唠叨她。
“大花呀,你說你這個憨子, 真憨了不成?大冷天濕着頭發還站在外頭,凍死你!趕緊去火盆跟前烤烤。”
山上有的是木柴,田大花給奶奶屋裏生了火盆,于是每當她洗頭,就會被奶奶押着去火盆跟前坐着,又不能直接烤,只能慢慢等它幹,一直等到頭發幹了,小半晌時間也就消磨過去了,還好冬季農閑。
以前已婚的婦女們都梳發髻,也就沒覺得怎麽樣麻煩。現在在周同志的宣傳帶動下,在村裏一幫年輕婦女的響應下,越來越多的人剪了頭發,三嬸家的兒媳婦還專門跑來跟她說,嫂子你不知道,剪了頭發可真方便。
“洗頭的時候兩個半盆水就夠了,洗完了随手一梳,很快就幹了。”
田大花看看自己一頭冰花,開始覺得自己吃虧了。
于是送倆小孩去上學的路上,她就問那倆:“石頭,福妞兒,我想把頭發剪了,你們說會不會很醜?”
“媽媽,你剪什麽頭發都好看。”小石頭首先表示支持,然後又有點兒猶豫:“不過……我還是喜歡你頭發那麽那麽長。”
“大嫂,你剪什麽頭發都好看。”福妞也是同樣的一句話,轉頭很認真對小石頭說:“人好看,剪頭發也好看,人醜,剪頭發也醜。大嫂長得好看,剪頭發也比別人好看。”
這倆偏心的小東西!田大花被倆小孩一連串的“好看”給說得,心裏十分熨帖。
不過她也只是随口那麽一問,她不想剪就不剪,她要是打算剪了,誰說什麽她也照樣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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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村除了福妞和小石頭,也有幾個孩子在後山村的村學讀書,可都是男孩子,女孩就只有福妞一個。這年代,不要說偏僻的小山村,即便是城市,照樣有不讀書不上學的孩子,尤其女孩上學的少。
這年代許多人的思想,覺得女孩子不用讀書,有的理由更簡單,飯都吃不飽,還讀什麽書呀,不論男孩女孩,留在家幹活劃算多了。
同村幾個孩子可以結伴上學,原本大人不用送,可自從上次土匪的事情,田大花就不大放心,畢竟是山路,沒有土匪,也還有野豬、野狗,冬季裏孤狼也會下山。山裏孩子不嬌氣,遇上狼都知道爬樹逃命,可自家兩個孩子年紀小,福妞又是女娃,還是接送放心。
“你們倆進去吧,好好聽老師講課。”田大花囑咐一句,看着倆小孩跑進學校,轉身一路回家,順路到山上檢查她前天下的套子,捉了一只很肥的野兔。近村的山上也就只能捉到這些小東西了,野雞野兔之類的,想要捉大家夥,就得再往深山裏頭去。
除非逢年過節,田大花輕易不會進山去捉大家夥,太紮眼了。比如上次的野豬,它自己送上門的。
田大花拎着野兔,下山,回家,燒水洗頭,拿了剪子出來準備剪頭發。
從小留到現在的頭發,剪了舍不得,讓別人剪更舍不得,所以田大花決定,她自己剪。
“大花,你要剪頭發,你真舍得剪?”奶奶說,“真要剪,你自己看不見的,你還是去找周同志,讓她給你剪得齊整些。”
“奶奶,我先自己剪。”田大花說,“我剪斷了,再找周同志幫我修一修,剪齊整。”
于是姜茂松踏進家門,就看到這麽一副畫面,田大花站在冬日的陽光下,嬌小的個子,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頭發,一直長到小腿,剛洗完的,還帶着水光,黑緞子似的披散在背上,她手裏……抓着個黑鐵的大剪子。
“大花,你……你要幹什麽?”姜茂松幾步跨進來,盯着她手上的剪子,再看看她那一頭黑緞子似的長發,好像只這麽看着,就能感受到那柔軟順滑的發絲,他忽然覺着……其實,她,梳髻就挺好看的。
“剪頭發。”田大花說,“你怎麽又回來了?”
那語氣不無嫌棄,姜茂松下意識地張張嘴,自動忽略了第二個問題。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慢吞吞說道:“你真打算剪頭發?那……我帶你進城剪吧,就去那天咱們看見的那個女子理發店,行不?”
“不去,我自己剪。”田大花說,“我才不讓別人剪我的頭發呢,我從小留這麽長的。”
姜茂松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沉默一下,進屋去跟奶奶知會了一聲:“奶奶,我回來了。”
說完随手端了個凳子,往院子裏一放,往上面一坐,就坐在幾步遠的地方看着田大花。
田大花也就在他注視的目光下,先用桃木梳把一頭長發梳順了,拿起大鐵剪子,咔哧咔哧兩下子,把一頭長發在肩膀上的長度剪斷了。
姜茂松眼睜睜看着她親手剪斷一頭長發,問道:“怎麽忽然又想剪頭發了?我那天,也就是随口那麽一說。”
姜茂松還在琢磨,他那天是不是就不該多嘴。
是不是因為他多嘴,她才決定剪頭發的,想了想,又自我解嘲地覺着不可能,他對她的影響力沒那麽大。
“洗頭梳頭麻煩。”田大花手裏拎着剪下來的一大截長頭發,姜茂松目測了一下,都能有一米長,然後田大花把那頭發拿起來給他看:“冬天洗完頭發,都能結冰。”
姜茂松伸手想去接,她卻已經轉身走開了,把剪下的長發拿頭繩紮成一束,就随手挂在晾衣繩上晾幹。
姜茂松走過去,把那段頭發拿起來看,的确已經結冰了,用手一理,發絲上挂着細碎的冰屑。
姜茂松莫名有些遺憾的感覺。不過,她剪完頭發,臉上帶着些輕松的笑意,拿梳子把頭發梳開,看着,也挺好看的,比梳髻顯得利落。
“奶奶,我去找周同志了,讓她幫我修剪齊整。”
田大花說完,自動忽略了姜茂松,一手還拿着個梳子,就出門走了。
姜茂松看着她的背影出了院門,扭頭問奶奶:“奶奶,她怎麽突然要剪頭發了?”
“梳洗方便。”奶奶說,“村裏很多年輕媳婦子都剪了。”
姜茂松點點頭,看看家裏,問道:“奶奶,我爹和茂林呢?”
“你爹出去串門聊天去了吧,大冬天的也沒事幹,茂林,去後山挖野蒜去了,大花叫他去挖野蒜,拿鹽和麻油涼拌,福妞和小石頭都喜歡吃。”
奶奶瞥一眼姜茂松,見他還杵在挂頭發的晾衣繩跟前,就沒好氣地拎了一只野兔往他手裏一塞:“今天急不急着走?能有工夫在家吃飯不?”
“能。”姜茂松忙說,“我今天不急着走。”
“那你去把這野兔收拾了,大花今天早晨套住的,中午炖了吃。”
姜茂松拎起那只肥大的野兔看了看,拿了菜刀去井臺收拾。還沒來得及動手,田大花又回來了。
“怎麽啦,大花?”奶奶問,“不是去找周同志修剪頭發嗎?”
“周同志今天沒來。”田大花說,“我出門遇上茂平媳婦,她說周同志一早動身回城去彙報工作了。”
田大花說着去拿了剪刀,遞給奶奶:“奶奶,要不你幫我修剪一下吧,我自己剪的時候看不到後邊,你幫我剪齊就行了。”
“我這把年紀,老眼昏花看不清,可不能幫你剪。”奶奶瞥一眼井臺蹲着的姜茂松,揚聲叫他:“茂松,你來幫你媳婦修一修頭發,這樣子挺好,再短就醜了,你給她修剪齊整就行了。”
姜茂松一聽,趕緊丢下菜刀,洗幹淨手走過來。誰知田大花擡眼擡擡眼皮,頗為嫌棄地說:
“不要。他那手笨得跟腳丫子似的,收拾個野兔都怕弄不好,我自己修修整齊,要是弄不好,我等着明天周同志回來再剪吧。”
姜茂松被嫌棄了個徹底,讪讪地摸摸鼻子,只好轉身繼續收拾他的野兔,老奶奶卻很沒有同情心,因為田大花這句話笑開了懷。
“茂松,你個笨貨你聽見沒?你可把那野兔給我好好收拾,可別手笨跟腳丫子似的,弄幹淨了,中午放點兒蔥姜大料,去菜園裏拔幾棵青蒜苗,架上柴火清炖。”
于是中午就吃上了噴香的清炖野兔,先盛了一大海碗,油香澄亮的湯汁和兔肉塊,上頭點綴着幾根翠綠的青蒜苗和兩根紅豔豔的辣椒,噴香四溢。
還有茂林挖來的野蒜,和一種叫做“小苦苗”的野菜,野蒜洗幹淨切段,“小苦苗”焯水切碎,兩樣撒點鹽、醋和麻油涼拌在一起,冬日裏青翠碧綠的,看着十分下飯。
“這只野兔子大,炖了一大鍋呢,使勁兒吃。”奶奶說,“都放心吃,給倆孩子留了,留了一多半,倆小孩正在長個子,饞着呢,吃起肉來都沒有夠。”
“下午放學,我去接兩個小孩吧。”姜茂松美美喝了一勺醇香暖胃的兔肉湯,騰出嘴來說:“我這幾天算不上多忙,在家陪陪福妞和小石頭,明天早上再回去。家裏還有啥活兒嗎,下午我來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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