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東海之濱, 有古鎮名為“龍淵”,名字由來是因為每一條龍想要進入東海, 都得從此經過。
距離弱墟秘境浮上東海中心還有一日時間, 龍淵鎮上已經人滿為患, 平時人影都看不到兩個的古鎮,因為百年一遇的奇遇, 聚集了從四面八方來的客人,将這個本來就不大的小鎮, 圍的水洩不通。
而這些人中,有修道士、修魔士、有從山林中跑出來的妖鬼、有從地下世界來的夜叉修羅……白日裏他們都化為人的模樣, 可每當夜幕降臨, 龍淵鎮上千妖百鬼夜行,普通人一個不留神,就會被拖到某個陰暗角落, 變成人家的腹中餐。
能來這裏的修士, 大多是有些真本事的, 也都是三兩結伴而來,誰也不敢單獨冒這個險, 否則還沒等尋到寶,就先被他人暗算了,得不償失。
蕭雪瀾和朝夙帶着明遠趕了一日的路, 到龍源鎮時,距離太陽落山還有不到一個時辰,瞧這鎮上來來往往的人, 魚目混雜的,蕭雪瀾打算先找個地方落腳,不然等天完全黑了,若是遇上高手發難,他們只有兩個人還帶着個孩子,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只是這鎮上的客棧本就不多,蕭雪瀾他們來的又晚,跑遍了所有的客棧,都沒有了空房。
天色已黑,再不找地方住下,外面的妖魔鬼怪就要出來獵食了。
蕭雪瀾進了最後一家客棧,往客棧櫃臺上排出兩枚金錠,對掌櫃道:“掌櫃的,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們兩個大人沒事,在大堂坐一晚就行,只是麻煩你給這個孩子找個地方,沒有客房,通鋪也行,你看可以嗎?”
掌櫃打着算盤,對着賬本,頭也不擡,沒好氣地道:“不行不行,說滿了就是滿了。沒有地方給你們睡,你們去別家看看吧!你自己看看這店裏,哪裏還有你們三個人落腳的地方?!”
明遠看了一圈大堂裏的情形,已經有很多人擠在地上打鋪蓋,這些人當中不乏有許多長相非常奇特醜陋的修士,從三人進來,就一直不懷好意地盯着他們,其中有個獨眼龍,還不懷好意地咧嘴朝明遠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歪斜不齊的大黃牙。
明遠緊張地咽了口口水,轉過頭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亂看。
“掌櫃的你看清楚,我這可是十兩黃金。”蕭雪瀾拿起金錠在桌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下。
掌櫃依舊沒擡頭,嘴裏“嗤”了聲,不屑道:“十兩黃金怎麽了?就算你出一百兩我這兒也是住不了,走走走,趕緊走!再不走,我可遣人趕你了!”
一百兩黃金的生意都不賺,要說這掌櫃心裏沒鬼,蕭雪瀾怎麽着都不信,可這是人家的店,他不做你的生意,也拿他沒辦法。
蕭雪瀾和朝夙對視一眼,離開了櫃臺,蕭雪瀾壓低聲音道:“要不,出去找個民居借宿一晚吧?”
“沒用的,別白費力氣了,出了這個門,外面有一群妖鬼夜叉等着你呢!他們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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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雪瀾他們正要出店門,身後響起一個渾厚的男聲,蕭雪瀾轉過身,環視店內,皺眉道:“誰在說話?”
明遠抓着蕭雪瀾的衣袖躲在他身後,手臂指向前,猶猶豫豫道:“師父,是、是、是他!”
蕭雪瀾本來是讓明遠喊他“哥哥”,明遠倒是喊過幾次,可每次喊完,他就覺得脖子後面涼飕飕的,回過頭就看見朝夙冷冷盯着他,眼神冰涼如刀,表情十分陰沉。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明遠覺得自己一定被朝夙殺死無數次了,吓得他之後無論如何都再也不肯喊蕭雪瀾“哥哥”,直接叫上了師父。
明遠指的是剛剛那個朝他笑的獨眼龍,蕭雪瀾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獨眼龍正也笑嘻嘻地看着他們。
蕭雪瀾淡淡問:“不知閣下是何意?”
獨眼龍皮笑肉不笑道:“你剛到這裏吧?還不知道這裏的規矩?只要過了酉時,這裏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收留你們,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蕭雪瀾:“請指教。”
獨眼龍:“因為你們就是外面那些妖鬼的食物,不把外面那些喂飽,他們就會威脅到我們,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原來如此,這裏的人都和外面的妖鬼達成了一種無形的默契,酉時之後所有地方不收留外人,那妖鬼也不會進來禍害裏面的人。
獨眼龍又賊兮兮笑道:“想知道怎麽樣才能留下來嗎?”
蕭雪瀾看他笑的不懷好意,并未搭腔,獨眼龍也不在乎,興致勃勃接下去道:“你們有三個人,只要把這裏的人趕出去三個,就能留下來!哈哈!”
獨眼龍旁邊的修士立即罵罵咧咧道:“你和他們說這些幹嘛?還嫌這兒不夠亂嗎?”
獨眼龍嗤笑道:“老子巴不得越亂越好,沒本事的人就該扔出去被妖鬼吃咯,還少個人和老子搶寶貝哩!”
蕭雪瀾冷笑道:“我也覺得閣下的建議甚好,不過我們只需一個床位,不如就請閣下随我們出去夜游東海如何?”
“呸!”獨眼龍罵道,“老子好心提醒你,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想搶老子的床位?你倒是敢動手試試!”
獨眼龍看蕭雪瀾和朝夙兩個人年紀頗輕,身後還帶着個十幾歲的孩子,以為兩人只是哪個世家的公子,不知天高地厚地過來湊熱鬧,所以出言挑撥,等着看好戲,卻沒料到蕭雪瀾會把矛頭指向自己。
蕭雪瀾動作迅速地解劍,揮手将霜寒劍鞘打出,正中獨眼龍的臉,獨眼龍還算反應快,側頭避了一下,否則他沒瞎的那只眼都要不保!
“好你小子!真敢動手!你們想出去都出不去了,老子非得讓你們把命留下!”獨眼龍吃了虧,無比暴怒,操起身旁的砍刀站起來怒喝,他身旁的幾個人應該是他的同伴,雖然埋怨獨眼龍無事生非,但只能跟着他站起來。
“吵什麽吵?!你們要打出去打,別影響我做生意!”掌櫃聽見吵嚷,終于舍得把頭從賬本中擡起來,罵罵咧咧地走過來,把獨眼龍他們給罵了回去,然後不耐煩地打量了蕭雪瀾三人一眼,“你們怎麽還不走?真等着我趕你們是不是?來人!來人!把他們仨兒給我趕——”
剩下的話掌櫃沒說完,因為朝夙身形鬼魅地近到他身旁,掐住了他的脖子,冷冷道:“就一個床位,最後問你一遍,有還是沒有。”
“沒——沒有!你就算殺了我,也是沒有!”掌櫃被朝夙掐的額頭青筋暴起,仍是不松口,呼吸困難道,“不是、不是我不想留你們,實在、是因為,我留了你們,就違反了、約定,這裏的人,都要受牽連!”
“是誰敢在本公子的地盤上放肆?!”一個張揚的聲音從樓上傳來,緊接着,就有一個錦衣華服,氣度雍容的年輕公子從樓梯上下來,身後跟着一溜兒的護衛,排場很大。
掌櫃被掐着脖子,頭轉不過去,手舞足蹈呼救道:“少主救命!這、兩個人要殺人!”
年輕公子打量了蕭雪瀾和朝夙一眼,被兩人的長相和氣度晃了一下神,回過神生氣問道:“不知我這位掌櫃如何招惹了兩位,你們要害他的性命?”
蕭雪瀾眼神示意讓朝夙放了掌櫃,朝那公子抱拳行禮道:“對不住,我們本不想動手,實在是為情勢所逼,我們只想求個床位,讓我這徒弟暫住一晚,不知公子能否行個方便?”
“就這點事?”年輕公子受了蕭雪瀾的禮,覺得對方也不像蠻橫之人,看他們也順眼了點,對着掌櫃道,“不過是個床位罷了,你給人家不就好了?至于吵成這樣?趕緊給他們騰個出來。”
掌櫃不情不願道:“可是公子,規矩是酉時之後不能留客啊!”
年輕公子一腳踹過去,罵道:“廢什麽話,什麽破規矩,聽你的還是聽我的?!趕緊給我去安排,再讓我聽到下面有吵鬧之聲,影響了我的绫仙子休息,我就把你扔出去喂外面的畜生!”
“小人這就去,這就去!公子息怒!”原來還氣焰嚣張的掌櫃挨了一腳,垂頭喪氣地跑到地鋪旁,沒好氣道,“你們擠擠,再騰個位置出來。”
“都這麽擠了還要怎麽擠?!不能這樣做生意吧!”
“是啊,我們也花了錢的,還讓不讓人好好睡了!”
“少廢話,不想擠的就給我出去,我會稀罕你這點錢?!”掌櫃叉腰,中氣十足地把反對之聲給壓了回去。
“這位公子。”蕭雪瀾叫住想回樓上的人,溫言道,“不知你口中的‘绫仙子’是哪一位?”
年輕公子回頭古怪打量起蕭雪瀾,語氣不善道:“你打聽這個幹嘛?她是誰和你有關系嗎?”
蕭雪瀾笑了下,道:“若是她名叫‘水雲绫’,就和我有關系。”
年輕公子聽了,面色驟變,看蕭雪瀾的眼神也帶了防備,蕭雪瀾心知自己應該是猜對了,水雲绫也在這裏,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實不相瞞,我等乃是寒岳門下,水雲绫是我們的大師姐。”
“果真?”年輕公子眼神一亮,原來是師弟,不是情敵,這就好辦了,喜道,“原來都是自己人,绫仙子就在樓上,兩位稍等,我讓人請她下來!”
蕭雪瀾道:“多謝,在下蕭雪瀾,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你就是蕭雪瀾?久仰久仰,在下蒼溪門洛淵。”年輕公子微微有些詫異,不過很快鎮定了下來。
派去樓上喊人的随從很快下了樓,後面跟着一個穿着玄衣,熟悉的面孔,“蕭師兄?你終于來了!可把我想死了!啊,孟師兄也在,兩位師兄真是好久不見了!”
蕭雪瀾聽這聲音,眼皮沒忍住跳了一下,眼疾手快推開了想撲上來擁抱他的人,“懷璧,你怎麽跟着來了?”
那人自然是鐘懷璧,他在樓上聽說蕭雪瀾在樓下,可把他高興壞了,匆忙套好了衣服就下了樓,連腰帶都系的松松垮垮的。
“我是跟着師兄師姐們過來的,不過我們在路上分開了,我這邊跟着绫師姐,绫師姐也在樓上,不過,”鐘懷璧瞥了一眼洛淵,欲言又止,随後道,“她歇下了,你們明早再見也不遲。”
洛淵十分關切地問道:“這麽早就歇下了?绫仙子不會是身體不适吧?要不要緊吶?不行,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
鐘懷璧忙擋在他身前不讓他上樓,不耐煩地朝他白了個眼,似乎很瞧不上人家,“我師姐好着呢,你別一天到晚在她跟前晃,比什麽靈丹妙藥都管用!”
洛淵臉上閃過一絲尴尬,讪讪笑了下,道:“鐘師弟真會說笑。”
鐘懷璧豎眉道:“誰是你師弟,誰跟你說笑呢?沒看見我兩位師兄都在這兒了嗎?你還不快再準備兩間上房給他們休息?沒個眼力見兒的。”
鐘懷璧對待洛淵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蕭雪瀾怕洛淵生氣,忍不住道:“懷璧,不得無禮。”
誰知洛淵根本不介意,笑眯眯道:“沒事沒事,正好我這兒就剩兩間房了,蕭公子你們三個人兩間房打算怎麽住?”
“三個人?還有誰?”鐘懷璧終于注意到蕭雪瀾身後還藏着人,好奇道,“蕭師兄,他是?”
蕭雪瀾把明遠從身後拉出來,介紹道:“他是我新收的弟子,叫明遠。明遠,見過你鐘師叔。”
鐘懷璧大吃一驚,受了明遠的禮,又欣喜非常:“哎呀,蕭師兄你居然都收起弟子來了,這,我這都當師叔了,嘿嘿。”
洛淵見縫插針恭維道:“恭喜蕭公子喜獲高徒,也恭喜鐘師弟榮升師叔。”
鐘懷璧轉頭瞪他一眼,“有你什麽事!”
然而,還沒等鐘懷璧把這個喜事消化完,接下來蕭雪瀾的話讓他驚上加驚,“洛公子,一間房給我這徒兒住,我和孟師弟擠一間就行。”
鐘懷璧一下子就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正常來說應該是蕭雪瀾一個大人帶着明遠這個孩子擠一間,哪有兩個大男人擠一起的道理?睡覺不嫌硌得難受?
再看他這位孟師兄,只不過才一個多月沒見,感覺渾身上下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雖然依舊是這張面無表情的臉,依舊沉默寡言,可氣場大不一樣了。
從前那個,只敢趁人不注意,偷偷看兩眼蕭雪瀾,現在這個,眼神不要太直白,其他人都不在他眼裏,滿眼看的都是蕭雪瀾,而且毫不避諱。
鐘懷璧對這一個多月來,蕭雪瀾和“孟疏塵”之間發生的事萬分好奇,并且有預感,發展的趨勢将會越來越刺激。
作者有話要說:好奇心旺盛在作死的邊緣來回試探的懷璧:我要聽牆角,師兄們一定有奸情!
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舉手:帶我一個,我也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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