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誰還沒點黑歷史

站起身，季總走向辦公室南面的落地窗，此時已經快下午一點了，陽光照在前方大廈的玻璃幕牆上，泛出點點碎金。

視線下移，可以看到腳下環繞着鋼筋水泥森林的街景橫平豎直，車輛已經變成了顏色各異的小方塊，行人更是化為了小小的像素點。

這麽大一個城市，幾千萬人口，能夠擦身而過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偶遇兩次就更難得了吧。

又低頭看了下手機，聊天群裏依然死寂，顯然群裏的另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成員并沒有時刻盯着手機，于是他點開通訊錄，直接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另一頭是個含含糊糊的男聲：“喂，大哥啊，現在我這裏淩晨一點呢。”

季總用很平靜的語氣陳述道：“季闿，我遇見他了。”

“他？哪個他？誰？”對面那位叫季闿的明顯搞不清楚狀況。

“上次車禍救了我的人。”季總道，他看過車禍那天的監控，很清楚如果沒有那個人，自己肯定會被車撞到，以車速來判斷，就算不死也會重傷。

“哦，那個人啊，遇到了就好，你還想報恩嗎，那就報吧，早報早了。”季闿一邊說，一邊發出嗷嗷嗷的呵欠聲。

“但是我還不知道他是誰。”季總道：“今天只是遠遠看了一眼。”

“在哪裏？”

“近靈山月下峰。”

“咦，就是上面有間月老廟的月下峰？嘿嘿，大哥你和那人還真有緣啊。”

季總：……

雖然沒聲音，但季闿還是隔着話筒感受到了他哥的不滿，趕緊轉移話題：“哥你不是都見到人了嗎，幹嘛不上去跟人打招呼啊。”

季阕的聲音有點挫敗，“他在山上玩速降，速度很快，我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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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速降？是極限運動吧，那範圍就小很多了。”季闿自告奮勇，“大哥，你還有什麽信息，我幫你在網上查查吧。”

季阕沉吟片刻，接受了弟弟的提議，“他大概二十歲，身高一米八左右，騎一輛專業的山地自行車，背包上有個印着雁都大學标記的小挂件。”

季總跟他弟弟通話的時候，牛查查已經吃完了午飯，收拾收拾去了學校。

雁都大學位于雁都市西的高教園區，距離市中心十公裏，天氣好的時候牛查查都是自己騎車前往的，一般半個小時就能到。

已經到了六月初，午後的太陽有些猛，牛查查騎到學校的時候出了一身的汗，趕緊跑到教學樓下的自動售貨機買礦泉水。

剛打開瓶蓋，手機就響了，牛查查條件反射以為又來了任務，心裏一慌，媽的說過不影響我學業來着……慢了半拍發現是普通電話鈴聲，不是系統專用的那種。

松口氣，牛查查掏出手機，看看是個熟人就接通了。

“喂，天哥，現在學校嗎？”一個男生問。

“怎麽了，翼哥有事？”

“在哪裏，我過去找你。”

還真有事？

“七號樓。”牛查查報了自己的位置又提醒，“我還有十幾分鐘就上課了。”

“沒關系，很快的。”對方說完就挂了電話。

搞什麽，牛查查撓頭，打電話的叫趙翼，是他中學同學，現在也上了雁都大學。

因為走讀的原因，牛查查跟他的大學同學關系都挺淡，反而這個中學同學倒還經常有聯系。

看了眼時間，牛查查給趙翼發了教室門牌，自己先去占座了。

上課之前，趙翼來了，他擠到牛查查身邊坐下，做賊似的掏出了手機。

“怎麽啦？”牛查查心裏打鼓，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呢。

趙翼翻出一張照片給牛查查看，“這是你嗎？”

畫面有點暗，拍攝時間應該是傍晚，上面只能看到一個人的背影。

從衣服和發型來看，确實是自己，牛查查皺眉，“你哪來的照片啊？”

“別急，還有呢。”趙翼又點開了一個視頻，視頻裏有個女孩子在對鏡頭笑，然後鏡頭轉開，落到了旁邊的商店櫥窗上。

那應該是一家賣各種新奇小玩意兒的商店，櫥窗裏的彩燈次第閃爍，背景音裏有幾個女孩子的笑聲。

牛查查剛想問這跟我有什麽關系，手機裏就傳來了一聲尖叫，畫面抖動，鏡頭飛快轉向，可以看到有個穿黑衣的男人正向遠處奔跑，然後——接下來的過程迅雷不及掩耳。

黑衣男突然腳步趔趄，一名穿着淺色休閑服的年輕人從他身後繞了過來。

那邊黑衣人摔了個四仰八叉，這邊年輕人已經到了鏡頭前，伸手遞出一個錢包。

“是你們的嗎？”年輕人語氣平靜，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我、我的！”有個女孩子結結巴巴地回答：“謝謝！”

年輕人微微颔首，輕輕說了句“不客氣”，然後轉頭就走。

鏡頭依依不舍地的追着年輕人的背影，幾個女孩子發出了細碎的驚嘆，“哇，好帥哦——”

視頻結束。

牛查查伸手扶額，這是他執行的第二個系統任務，因為事情很小、過程簡單，細節什麽的他都沒記住，誰知道居然還有視頻留證。

“不錯哦，見義勇為、英雄救美。”趙翼用手肘撞撞牛查查，“那幾個女生是隔壁財經大學的，這視頻已經在她們學校論壇裏傳開了。”

“不是我。”牛查查板着臉說。

“還不承認？”趙翼把視頻拖到了牛查查露臉的那一幀，“這麽大一張帥臉在這裏，你居然還妄想抵賴？”

“真的不是我。”那是系統托管的傀儡！

“不管你承不承認，反正哥已經放話出去說我認識這位英雄了。”趙翼一把勾住牛查查的脖子，手機舉高，咔嚓一聲就來了個自拍。

“幹嘛？”牛查查警惕。

“我說認識你，總要有證據吧。”趙翼說：“給個面子，哥好不容易在那邊的論壇混個臉熟。”

牛查查無奈，只能叮囑趙翼，“千萬別暴露我的身份信息啊。”他可一點都不想出名。

拿回錢包畢竟只是件小事，也沒可能從那女孩手裏得到錦旗，能低調還是低調一點吧。

“放心，我最多也就說一下你的化名。”趙翼收好手機，笑得賤兮兮，“這樣沒問題吧，昊天哥。”

“千萬別！”牛查查趕緊雙手抱拳，“看在這麽多年兄弟的份上，給我留點臉面吧。”

‘牛昊天’這個化名是牛查查多年前用在各類社交賬號上的，中二度爆表，滿滿都是不堪回首的黑歷史。

趙翼哈哈笑了幾聲，“行，你不想留名就不留名，反正露臉就夠了。哎，上課啦，我走了！”

上課鈴響起，趙翼就開溜了，也不知道他在網上會怎麽說，牛查查想想就覺得腦殼疼。

可以預見，随着越來越多的系統任務，自己必将會被公衆所注意到，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巧合太多，就像泥盆國那個不管走到哪裏都會引發謀殺案的小學生一樣，自己也會成為不管走到哪裏周邊都會有人發生意外的掃把星。

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個裝滿杯具的未來。

老師已經開始在講課，牛查查卻無心學習，他打開手機APP，試圖聯系系統。

系統可以通過電話單線聯系牛查查，但牛查查無法回撥給系統，他只能在APP通過短信留言。

［以後任務執行多了，會不會讓大家産生不好的聯想？］

系統好似就守着APP另一端，幾乎就是秒回。

［宿主此言何意？］

［比如一些陰謀論什麽的。］牛查查斟酌字句，［因為我出現的地方總會有人發生意外。］

［這個啊，沒關系的。］

牛查查以為這‘知恩不圖報系統’有什麽解決方法呢，結果下一句就跳出來［請牢記宿主行為守則，一切皆有指引］。

宿主行為守則？

就是那什麽面對贊譽和诋毀，保持平靜、平淡、平和的平常心？

［那不就等于廢話嗎？］

［并不是，只要宿主無懼風雨，努力升級，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一切都已迎刃而解。］

端出一碗莫名其妙的雞湯之後，系統表示本次求助時間結束，二十四小時冷卻開始，也就是說起碼要等到明天這個時候牛查查才能繼續提問。

仰頭，對着天花板嘆了口氣，牛查查關掉手機，翻開課本。

這系統靠不住，他早知道的。

就算身負一個系統，該讀的書還是要讀的，何況背負的還是這麽個不靠譜的系統。

在牛查查原先的人生規劃裏，家裏的公司自然是由大哥繼承的，他每年都可以得到一份分紅，盡管憑借分紅也過不上什麽窮奢極侈的日子，但已足夠他支付基本開銷了。

生活有保障的前提下，他會在畢業以後選擇一份感興趣的工作，工作将成為實現人生價值的方式，而不是謀生手段。

計劃和願景非常美好，一切都在穩步推進，如果不是這個橫空出世的系統，牛查查原本的日子過得非常游刃有餘。

現在增加了很多煩惱，壓力大了好多啊。

哎，別想了，聽課聽課！

牛查查抓抓頭發，努力集中注意力。

下午三點半。

擺在季總辦公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然後接起電話，“二嬸。”

“季阕啊，沒打擾你工作吧。”電話那頭的女人問。

“沒事，您說。”

“我聽說思思好像談戀愛了，這事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我和你叔離得遠，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心裏有點放不下，你方便的話，幫我們掌掌眼吧，可別讓思思被人騙了。”季二嬸說。

“我知道了。”季阕回答，叔叔嬸嬸都在國外，堂妹的事自然只能他來管。

二嬸的電話挂斷，季阕就撥了季方思的電話，直截了當就問：“談戀愛了？”

電話另一頭的女孩子很吃驚，“哥，你怎麽知道？”

“晚上一起吃飯，我看看。”季阕說。

“早了點吧，八字還沒一撇呢。”女孩子嘀咕。

“等有了一撇就晚了。”季阕嚴肅地說。

“不要啊。”女孩子試圖撒嬌，“他會被你吓壞的。”

“膽子這麽小？”季阕頗為不屑地道：“這種人要來何用，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