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膽大包天

庭院裏的步道鋪着防腐木，季阕也沒顧得上穿拖鞋，赤腳走上去，客廳移門原本就半開着，正好長驅直入，到了對方房間才将人放下。

拉起床上的被子，季阕命令道：“上去！”

“我身上還是濕的——”牛查查猶豫。

季阕态度強硬，“這個你別管，快上去！”

牛查查迫于季阕的威壓，不敢不從，上床之後就被季阕裹成了一團粽子。

“泡過溫泉，身體毛孔打開，這種時候受涼很容易感冒。”季阕轉身去浴室拿出一塊毛巾給牛查查擦頭發。

牛查查從被子底下伸手去接那塊毛巾，“季大哥，我自己來吧，你、你先去穿衣服。”

季阕這才發現自己還是泳裝形态。

“嗯。”他幹咳了一聲，“行，你自己擦，我去給你倒杯水。”轉身出門，走到門外才後知後覺地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情。

裸裎相對、幹柴烈火……似乎是個告白的好時機？

但這時候回頭也晚了，不急，季阕又安慰自己，還有一天一夜呢，總能找到機會的。

回自己房間找了身衣服穿上，季阕又到廚房檢查冰箱，從裏面找出一個檸檬，洗淨切好之後泡了一壺檸檬水，連水壺帶杯子一起拿到牛查查的房間。

牛查查頭上頂着一塊毛巾在發呆，聽到季阕回來就趕緊做了幾個擦頭發的動作。

季阕倒了一杯檸檬水遞給牛查查。

牛查查雙手接過，低聲道謝。

“好點了嗎？”季阕問。

Advertisement

“好多了。”牛查查低頭喝水，頭都不敢擡。

季阕穿衣服了，淺灰棉質襯衫和黑色長褲，沒泳裝那麽有沖擊力，但依然很帥，而且因為衣服質地的原因，讓人感覺很溫暖，很……想蹭。

季阕看着牛查查喝水，年輕人的耳尖還是紅紅的，順着纖細而修長的頸項，是雪白的浴袍領口，再往下就全讓被褥遮住了。

突然間他回憶起了剛才抱人進來的一路，皮膚上似乎還殘留着對方的體溫，脖頸處灼熱的呼吸，肩頭處輕顫的手指，胸|膛和腰|腹處某種柔滑而細致的摩擦，霎時便心猿意馬、難以自持。

“查查。”季阕低聲喚道。

牛查查正好喝完一杯檸檬水，呆呆地轉頭，然後他的臉頰就被季阕捧住了，對方單膝跪上床墊，俯身以額頭貼上了他的。

牛查查呈完全呆滞狀。

太近了，鼻尖都觸碰到了彼此，呼吸之間的熱氣彌漫在唇齒之間，仿佛某種無聲的邀請。

會發生什麽？牛查查恍惚地想，會親我嗎？

然而并沒有那麽好的事，幾秒鐘後季阕退開了，聲音暗啞地自語了一句：“不燙。”

原來是為了給他測體溫，牛查查有點失望，随即又覺得自己魔怔了，這是現實中的季阕，不是你幻想中的那個……

這個季阕只把你當弟弟的。

“你的行李呢？”季阕問。

牛查查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放、放在衣櫃裏了。”

“你先穿上衣服，我讓服務員過來換濕掉的床單和被套。”季阕走過去打開衣櫃。

牛查查立馬一掀被子跳下床，“季大哥，我自己來。”

“好。”季阕點頭：“那我先出去。”

季阕離開之後，牛查查從健身包裏找出了內褲、T恤和長褲，正想脫掉身上的沙灘褲，目光突然移到房門上，扣在褲腰的動作停住了。

房門被季阕帶上了，不過沒有鎖。

雖然完全沒有必要，但最終牛查查還是抓起衣服進了浴室。

穿好衣服之後，牛查查轉身看了一下鏡中的自己，眉目含春，耳朵紅得要滴血。

你臉紅個什麽勁啊？

內心裏，冷靜理智的小人沖着另一個癡心妄想的小人大吼，節操，要注意節操！夢裏想想也就算了，千萬不能帶到現實懂不懂？

但是，癡心妄想的小人不是很有底氣地抗辯，季阕的表現似乎也有點深意啊。

人家那是拿你當弟弟，你不能總拿牛傅瀚去套，沒準他們季家兄弟就是那麽相處的！

大白天的發花癡，連真人都觊觎上了，你膽子很肥啊！

不怕人家知道了讨厭你嗎？

怕嗎？

怕，牛查查承認，他舍不得對他這麽好的季阕，即使只是作為朋友或者哥哥，但內心又有些不甘。

有時候他都産生了錯覺，覺得他和季阕之間似乎就只差一層窗戶紙，只要突破那一層薄薄的阻礙，前方就會有完全不一樣的未來。

“查查？”外面傳來季阕的叫聲。

“哦，來了。”牛查查趕緊打開臺盆龍頭，用涼水洗了一下臉，然後走出去。

斂雲山莊的服務真好，這麽快兩名服務員就上門了。

服務員清理房間的時候，牛查查就和季阕坐在客廳沙發上，季阕嫌牛查查衣服太單薄，又去拿了一件自己的針織開衫出來讓人穿上。

牛查查不敢不從，接過就穿上了，那是一件黑色的薄款羊絨衫，對他來說大了一點，衣袖蓋到了手背。

差這麽多嗎？

牛查查蹙眉，努力把手臂伸長，又把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手腕和小臂，這才覺得好點了。

季阕看他慢悠悠地穿衣服，動作有些拙稚和可愛，就欺身過去幫忙扣扣子。

牛查查一怔，身體略微後仰，季阕便湊得更近了一些。

看着那些修長的手指撥動着小小的扣子，牛查查的心髒跟擂鼓似的沸反盈天，上移視線就看到了季阕的臉，因為低頭的緣故，挺直的眉峰下眼睫顯得很黑很密。

好想親一下！

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挺個身就夠到了！

裝作坐起來不小心碰到的樣子，他不會懷疑，沒事，牛查查，完全可以的！

深吸一口氣，牛查查手臂蓄力，正待将身體往前送。

“季先生，房間打掃好了，您還有什麽需要？”一位服務員站在遠處說話。

季阕轉頭去看服務員。

牛查查則被自己剛才的沖動驚到炸裂，他、他、他在想什麽啊？

竟然要偷親季阕？

□□熏心！膽大包天！自己找死嗎？！

“沒事，辛苦了。”季阕打發了服務員，回頭去看身邊的人。

臉色有點白，眼睛睜得很大，一眨一眨的，像是某種驚慌的小動物。

“怎麽，不舒服嗎？”伸手捏了下對方的下巴尖，季阕柔聲問。

“沒有。”牛查查的聲音有氣無力。

季阕笑問：“是不是餓了？”

“不餓。”牛查查說，饑餓感那種比較低層次的需求已經離他很遠了。

“中午吃了什麽？”

“呃……”

這個謊不好說，季阕留心一下就會戳穿，雖然他不一定會留心。

“餅幹。”牛查查低頭，早上還跟人保證過自己一個人也會好好的，結果中午沒吃飯就啃了一包餅幹，下午泡溫泉還泡到流鼻血，他感覺自己在季阕面前僅存的那點可信度都要敗光了。

“你？！”季阕一時氣結。

四點多還不到開餐時間，季阕一個電話直接打給了斂雲山莊常務副總餘裕。

餘副總得到大老板的指令不敢怠慢，又打電話給餐飲部主管，傳達了斂雲居一號需要制作快、好消化的食物，越快越好。

“這個——”主管有點猶豫，“不管做什麽，總要半個小時吧，不過我這裏有一些打算自己吃的小馄饨，倒是幾分鐘後就可以送過去。”

“行啊，你先煮好送過去，再問問季總有沒有別的要求。”餘裕拍板。

于是十分鐘之內，斂雲山莊餐飲主管就帶人送了兩碗小馄饨到斂雲居一號。

季總對于這份食物很滿意，招呼牛查查過去吃，別的也不需要了，這時間不尴不尬的，吃多了影響晚餐。

工作人員走後，季總就坐在餐桌前看着牛查查吃東西。

“季大哥，你也吃啊。”牛查查說，小馄饨很美味，但這樣被人盯着，他吃得挺不自在。

季阕柔聲說：“我不餓，你吃吧。”原來這人喜歡吃馄饨啊，下回學着做做看，應該不難。

牛查查臉紅紅地解釋：“兩碗呢，我吃不了那麽多。”

不想吃你幹嘛盯得那麽緊？你這樣我要想多的！我要誤會的！

“那好吧。”季阕同意了，起身換到牛查查身邊坐下，端過另一碗馄饨，又從裏面舀了幾只添到後者碗裏，“你多吃一點，剩下的歸我。”

“嗯。”牛查查的頭都要垂到碗裏了，分食一碗馄饨什麽的，太親昵了吧？！

馄饨吃完，季阕去洗碗。

牛查查坐在旁邊餐桌上看季阕幹活，這人乍一看像個霸道總裁，但其實還挺居家的，做飯洗碗樣樣都來，奇怪的是他的氣質一點都不會被這些充滿煙火氣的事情所影響。

季阕在牛查查心裏的形象曾經是個驕矜尊貴、必須小心供起來的人物，現在雖然親近多了，但那種差距感始終存在。

這個人，是你可以肖想的嗎？

牛查查問自己。

為什麽不行？

我救過他的命，按照傳統的說法他應該要以身相許的。

所以，牛查查，你的依仗就是曾經在馬路上拉過人家一把嗎？

也不是啊，名為癡心妄想的小人大聲辯駁，至少現在看起來，他還挺喜歡我的，沒準，他還能真的“喜歡”我呢！

是啊，只要試一試，沒準就能成功了。

不管自己是徹底彎了，還是只對季阕彎，牛查查必須承認，他對季阕的幻想已經不僅僅是幻想了，那是某種深入心底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