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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嫔本未将年清芷說的話放在眼裏,不過是一個扶不上牆的宮女, 她出的計能好到哪去。

然而她口中說的那個答案卻是讓她心頭瘙癢, 實在放不下去。

安嫔本都快到了自己宮殿門口, 卻是臨到了頓住腳步下了決心, “走,咱們去看看敬嫔去。”

安嫔到的時候敬嫔正在房間看書, 明明是快要初夏的季節, 她身上的衣服卻是裹得一層又一層, 瘦小的身子裹成一個大粽子,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她的臉瘦了一圈, 一雙眸子像古井般無波沉靜。

見着安嫔來了,敬嫔的眸子閃過一絲波瀾忙是由着宮女攙扶起身, 她咳了幾聲方開口,“绮卉你怎麽來了?我這兒病氣太重, 可千萬別傳給了你。”

安嫔示意宮女将補品放在桌上, 自己則走了過去,“我這不是來看看你嘛, 我身體這般好,自從進了宮這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倒是你, 你說你這也是怎麽又生病了,可要好好補補。”

敬嫔笑了下連聲道:“是、是、是。”

她咳了聲,“不過是小風寒罷了,應當是換季的時候睡覺風吹了的不當事,倒是皇貴妃如今預産期将至, 我怕傳染給了娘娘,便暫時在那頭告了假。”

“你可要趕緊好,沒你在,我天天被皇貴妃欺負得連話都不敢講呢。”安嫔坐在了敬嫔對面的椅子,伸手去夠她的書本,“你這是在看什麽呢?”

她一字一句地讀出來,“天、工、開、物。”

安嫔不由感慨,撫上自己的面頰,“也不知曉你整天讀這些有什麽好玩的,要讓我讀的話可要老了好幾歲呢。”

“生着病不好出去,所以便托兄長叫人給我帶了幾本書來打發時間。”敬嫔溫柔地笑着,“待我好了,咱們就去放紙鳶好不好?”

安嫔開心起來,“那你可要趕緊好起來才是。”

她們聊了會兒安嫔才想起來這兒的正事,她眸光不留痕跡地往敬嫔妝奁那處看去,卻是有些發愁要怎麽樣才能正大光明的去看裏頭的妝奁。

就在這時,敬嫔的宮女端了紅漆底托盤一步一步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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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嫔說道:“這是兄長順便送進來的太平猴魁,本來想着今日派人送點過去,沒想到你就來了,正好嘗嘗。”

安嫔正愁找不到機會支走敬嫔呢,看着白瓷茶杯裏翻騰的扁平挺直茶葉尖,便打定了主意。

待茶水稍微冷卻一些時,她伸手去端那茶杯,再裝作不小心得将茶水打翻在敬嫔身上。

敬嫔身後的宮女驚呼了一聲,忙上前擦拭,“主子您病還未愈,可千萬別又着涼了。”

敬嫔卻感覺沒有一絲意外的模樣,只坐在原地眼神複雜地看着安嫔,一雙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眸看得安嫔幾乎有些心虛。

安嫔有些手足無措站起身,“碧安,都是我不好,我陪你進去換衣服吧。”

敬嫔沉默了會兒,蒼白的臉上才展露笑顏,“好。”

安嫔随着敬嫔一道來到了裏頭,兩個人隔着一扇屏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

敬嫔在裏頭換着衣服,安嫔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了妝奁盒上,自從年清芷說出那句話,她就開始不停地在意這妝奁裏頭的東西,像是施了咒一般,她往那兒走去。

安嫔沒有絲毫猶豫地打開妝奁盒,就在這時敬嫔換好衣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叫了一聲她,“绮卉。”

安嫔本就忐忑,被她一聲喚又是吓到,手上的妝奁盒撲通一聲砸在了地上,裏頭的東西也全部滾落滿地,安嫔也因此看清了裏頭的所有物件。

妝奁裏沒有放絲毫的首飾和化妝品,反而放的是一堆垃圾。

角落繡了一朵百合的破舊絲帕、齒斷裂的梳子、邊緣處有口脂印的杯子、斷了半截的發簪、用光的發油罐,甚至還有一縷青絲。

安嫔瞪大了眼睛,不禁吃驚地往後走了幾步。

只因這些都是她不要的物件,她分明吩咐宮女們拿去扔掉,卻沒想到竟是又被敬嫔撿了回來,收藏在這妝奁裏。

“娘娘難道不好奇,為何皇貴妃、敬嫔寧可扶我這個扶不起得阿鬥,都不願意幫娘娘得到皇上的寵愛呢。”

“娘娘若想知曉,就去敬嫔處瞧瞧,這答案便就裝在她的妝奁裏。”

年清芷的話語還回蕩在安嫔的耳間,明明是初夏的季節她整個身子發着涼。

她便是再蠢,也該是知曉這其中是為什麽了。

胃子有些不适地翻滾起來,安嫔一手搭在牆壁上幹嘔了兩聲。

敬嫔壓下不安的心,想關切地上前,“绮卉……”

安嫔聽見她的腳步聲,卻是猛地轉過頭來怒聲道:“你不要過來!”

敬嫔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整個人像個紙片一般,風一吹就能飄走的模樣。

這個秘密她守護了這麽多年,終于還是被安嫔發現了。

敬嫔不知道該是哭泣還是該笑,寧靜溫柔的臉上神情複雜,有一種做錯事被揭穿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情感。

她刻意疏遠皇上,每隔一段時間便把自己弄生病,讓內務府那邊将自己的牌子移走。

皆都是為了眼前這個人啊。

可是她不能做、不能說,以着好姐妹的情分對她好,就是怕今天的事發生。

可終究她最怕的那一天來了,她愛的人眼裏帶着地皆都是厭惡。

安嫔厭惡她,可是為什麽呢?她只是喜歡她呀。

敬嫔苦笑地扯開了唇角,原來她的喜歡是這般地讓人厭惡又惡心。

安嫔強忍着翻騰的胃,狠聲道:“這些年你待我好,竟是都抱着這個心思。”

她嘲笑地出聲,“怪不得千方百計地阻止我去讨皇上的好,原來、原來……你竟然,敬嫔你真讓我惡心。”

“绮卉你聽我講,我并非是這個意思。”敬嫔的臉色難看地可怕,她試圖解釋,“你難道以為皇貴妃會任由你得到皇上寵愛嗎?她那般善妒,你若是一旦上位,便是第二個被她針對的矛頭。我們皆是靠皇貴妃庇佑的人,得到什麽失去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我們都該清清楚楚的不是嗎?”

安嫔卻是什麽話都聽不進去,只覺得敬嫔別有用心。

她惡心地雞皮疙瘩都上來了,打了個冷顫,“我的事不用你管。敬嫔,我們不是同路的人,以往的交情就這麽斷了吧,以後別來找我了。”

安嫔說完話便不管不顧地往殿外走,敬嫔整顆心都碎了,想要擡腳追她,可腳上卻像是鑲嵌了百斤的石頭一般,縱使再努力她也無法挪動一步。

敬嫔就這麽站在原地,絕望地看着安嫔毫無留戀的背影漸漸遠去,消失在門框中。

***

安嫔走出敬嫔宮殿外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年清芷找了出來,賞了她一個巴掌方才冷聲說道:“你真卑鄙!你這般算計我,就是想看我與敬嫔決裂是不是?”

若不是這個消息來得這般突然,她也不會沖敬嫔那麽殘忍的話,總會留有餘地不至于和敬嫔鬧到這般地步。

到底是相交十幾年的好姐妹,雖然只是她自認為的好姐妹,雖然她覺得十分惡心和厭惡,但不得不承認敬嫔待她很好。

安嫔剛走出殿門便後悔了那些的話,只是卻是沒辦法再挽回了,只能将氣撒在年清芷身上。

年清芷別打地往後被踉跄了下,卻是絲毫惱怒只柔聲道:“奴才是為娘娘好,若是娘娘覺得奴才在算計您,那可真誤會了奴才的好心。有得必有失,想要真正的上位,這些不必要的累贅還是早些甩去的好,不是嗎,安嫔娘娘?”

“你究竟是怎麽知道此事的?”安嫔審視的目光不停在年清芷臉上兜轉。

“奴才是猜的。”年清芷抿唇笑道,“敬嫔娘娘看您的眼神不一般。”

安嫔冷哼了一聲,卻是不相信,“少說這些鬼話!”

年清芷都能精确到妝奁了,竟還拿猜來哄騙她。

“不管娘娘相不相信,奴才都只有這麽一個回答。”年清芷擡眼,眸光微轉,“就算娘娘再怎麽惱怒,奴才到底還是幫到娘娘不是嗎?”

她頓了頓,臉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娘娘将奴才叫出來應當不只是為撒氣這般簡單吧。娘娘收到了奴才給的訂金,可是信奴才的話了?”

看着面前的年清芷,安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與之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年清芷不同,她的身上帶着一種通曉一切的淡然。

讓安嫔不由産生了錯覺,年清芷往日那般都是裝出來的,産生了這個錯覺後,她又覺得這錯覺是真的。

安嫔随即又挺直脊梁,仰着下巴看年清芷,試圖挽回自己的威嚴,“你說來聽聽,倒也不是不可以一試。不過年清芷,我警告你,若是被我發現你耍了我,這後果你可承擔不起。”

年清芷眸光一亮,似乎獵物終于開始要往洞口慢慢爬進來了。

她笑着輕輕福身,“那奴才可要提前恭喜娘娘了!”

安嫔活脫脫是個草包美人,只會給佟佳皇貴妃出馊主意。

她不可怕,可怕的人是她身後的那位敬嫔。

敬嫔計謀深遠、心思缜密,這樣的人對就金銀、權利、皇上的寵愛都不感興趣,似乎無懈可擊沒有任何破綻的模樣。

可終究還是讓年清芷發現了敬嫔的軟肋,這個軟肋要比宮中任何人的軟肋都更要致命。

接下來就只要讓安嫔舒舒服服得到後妃們皆嫉妒的,不用她親自動手,佟佳皇貴妃、安嫔和敬嫔這像是被鐵固封的三角就不攻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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