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九十三枝百合

“我眼睛看得出哭過嗎?”

宋頌臨近家門,拉住單凜,指着自己的眼睛。

“嗯。”單凜如實相告。

宋頌拿手按着眼睛,把頭埋到單凜懷裏,別扭地蹭了蹭。

院子裏只點着兩盞燈,通往遠門的石板路上,拖着他們長長的身影,外頭的風還是很淩厲,單凜把人往懷裏帶了帶,什麽都沒說,等她把情緒穩定住。

過了會,宋頌擡起頭,深呼吸了三次,沖單凜點點頭:“OK,進去吧。他們可能還不知道,別讓他們擔心,吃了飯,再提吧。”

吳琴和楊祥正坐在客廳對着電視,電視裏正放着一檔歡快的旅游真人秀,裏頭的嘉賓笑得前俯後仰,但老兩口一點反應都沒。吳琴像是聽見了門口的動靜,立馬起身朝門口走去,正好碰見宋頌和單凜換了鞋進門。

宋頌這才想起道具沒買,正愁怎麽圓謊,吳琴先說:“一起回來了,飯還熱着,就等你們了,快進來吧。”

老媽竟然沒多問,宋頌給單凜使了個眼色,兩人心照不宣,脫了外套,進入餐廳入座。

吳琴招呼着老楊幫忙端菜,她這可是下了大功夫,樣樣都是絕活,松鼠桂魚、筍幹老鴨煲、紅燒土豬肉、油爆蝦、粉絲蒸扇貝、手打牛肉丸,實打實的用料,滿桌的香氣四溢。

宋頌立馬拿出手機把這一整桌菜拍下來:“饞死那小子,他走的太不是時候。”

吳琴笑話她都結婚了,還跟弟弟鬧。

單凜剛打算坐下,看到吳琴走回廚房,立刻跟了上去,打算幫忙盛飯,可要不要開口叫聲“媽”,竟然讓他糾結了。

還是吳琴先看到他,立刻把他攔在外頭,說:“你坐回去,前天你是大廚,今天是我,再說了,大周末的還要加班,這麽辛苦,等着吃就行了。”

吳琴進進出出總算張羅好,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宋頌已經迫不及待地動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肉已經被炖得很酥,醬汁極入味,滲透到了肉的每一層紋理,而最上面一層肥肉一點都不油膩,咬下去的瞬間,滿口生香。

“好好吃。”宋頌眯着眼,忍不住誇自家老媽。

“好吃就多吃。”

吳琴給宋頌夾菜,一大筷子,像是生怕自家女兒餓着,給女兒夾完菜,她看了眼單凜,夾了一塊紅燒肉到單凜碗裏。

“你太瘦了。”

單凜大概是沒料到,愣了下,這麽多年,他獨來獨往慣了,其他人見到他都很有距離感,哪怕關系鐵如海生,兩個大男人間也不會互相夾菜,後來宋頌會這麽照顧他,但在長輩中,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麽做過。

吳琴做完後,有點後悔,看起來女婿沒什麽反應,表情有點微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越界了。

過了半晌,單凜揀起紅燒肉,低頭咬了一口:“謝謝。”

宋頌悶頭吃飯,忍不住笑,知道自家先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對親密行為還有些不适應。

這算是丈母娘主動抛出的橄榄枝。

哪怕剛才難受得要死,宋頌現在感覺好多了。

快吃完的時候,宋頌提議道:“對了,明天下午,我帶你們去我的影展吧。”

二老欣然答應。

宋頌轉頭問單凜:“有時間嗎,一起去?”

單凜很快答應:“好。”

宋頌現在雖然是品牌的主設計師,但她一直沒放下攝影,随身帶着相機已經是她的習慣。關于開影展的想法,還是三個月前曾佑的提議,當時她正在籌備年底的大秀,曾佑覺得可以趁熱打鐵,開影展能讓宋頌的鏡頭幫她講述自己和品牌的故事。宋頌征詢了圈裏幾個朋友的意見,立刻獲得了許多鼓勵,宋頌自己也是說幹就幹的,那時候她正好在情傷,恨不能多來點工作,有些自虐地前後策劃了一個多月,終于在半個月前成功開展。

晚飯後,宋頌跟吳琴在廚房裏洗碗,吳琴特地把單凜推出去休息,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宋頌時不時抓起手機看。

吳琴擦着碗,嘴裏說道:“別老去看了,人家說什麽就讓人家去說,看了把自己氣死,不值得。現在的人真是無聊,每天盯着別人家的事,也不知道什麽心态,也沒礙着他們,怎麽沒實行實名制,管管這些亂說話的人。”

“現在造謠沒成本,随便罵,我們也抓不到他們。”

之前宋頌轉發了單凜的那條微博,并回複:你是唯一,是最棒的。

很快,樊戈轉發了她的微博:你的選擇,我永遠支持,姐夫很棒,你也很棒。另外,想從爺這裏撬走一分錢的兄弟,告訴你沒門兒,等着警察叔叔找你談人生吧。

沈磐磐怒斥:不敢相信還有人如此沒有底線,敗類。

之後有更多的圈內朋友轉發,其中有一條引起了宋頌的注意,這人在轉發了單凜的微博後,很剛地打了一段話:

現在的風氣怎麽了,挖人隐私很有意思?天天追着我問高中同學是不是精神有問題,把我打殘了。我們是打架了,哪個男生讀書時沒打過架?省省吧,別像條狗一樣亂吠了。

宋頌把這段話看了好幾遍,難道這人是餘波?她對這人很有印象,單凜就是因為跟他鬧翻才轉學,這件事對他更大的影響是他拒絕讓人進入自己的世界,不願意交流,甚至蔑視人情世故。

宋頌沒想到餘波會跳出來為單凜說話,但她确實聽單凜前段時間提到,在家門口碰到了餘波,單凜只說兩人聊了幾句,他态度挺冷淡,宋頌也沒追問。這人是單凜少年時心頭的缺口,看起來現在已經填上。

除了社交平臺,她的好些朋友發了許多微信,怒斥爆料人無恥的有之,安慰她一切都會好的有之,曾佑更幹脆,直接電話她,有什麽事擺不平的,他來搞定。

他的發聲或許讓他們成為了風暴的中心,但他們同樣也在這個時刻認識到有那麽多真正的朋友站在他們這邊。

宋頌正刷着這條微博下的評論,聽吳琴這麽說,随口應了幾句。可轉念一想,發現不太對勁,吳琴這話裏有話。

宋頌放下手機,走到吳琴身邊:“媽,你看了什麽評論?”

“都是些無聊的評論。”吳琴不在意道,“自家人被別人說,我是不答應的。把人逼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太過分了。”

宋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了,總覺得老媽話裏有話。

她放下手機,回到水池邊,接着清洗碗,水流順着她的手背彙聚到碗底,洗潔精的泡沫一個個湧上來,又一個個消下去。

“媽,單凜今天對外公開了自己的病情,我和他都不想再被外界猜疑。與其被小人拿捏了軟處,肆意踐踏,倒不如自己掌握主動權。你和楊叔不用太擔心,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宋頌邊洗邊說,語氣挺輕松,也把道理講得很明白,想老媽好接受一些。

吳琴那邊沒了動靜,宋頌回過頭,看到老媽手裏頭還拿着抹布,卻一動未動。

宋頌連忙關了水,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吳琴的肩膀:“媽。”

吳琴回過神,左右看了看,慢慢放下手裏的東西,先是嘆了口氣,眼角的褶皺随着這一聲不由加深了折痕:“結婚對女人來說太重要了,嫁的人如果沒有擔當,不能為這個家遮風擋雨,你會很辛苦。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很多,我對你選的人,是不太滿意,因為我覺得這個人會給你帶來很多痛苦和麻煩,可是,我現在看到,他哪怕自己會受傷,也不會讓你擋槍子,那麽這個人可以。我要氣也是氣外頭的人無恥,親家母病得這麽重,還要被人騷擾,這種時候,我哪裏還會幫着外人為難自己女兒。”

老一輩總是會有很多傳統的觀念,但相信出發點都是為了孩子好,護仔更是本能的反應。

婚姻是什麽,對宋頌來說,她還是初學者,老媽經歷了兩段婚姻,不能說都是對的,至少有許多經驗之談,所以她的思慮完全合理。婚姻沒有那麽簡單,憑着一腔喜愛有可能促成兩人步入婚姻殿堂,但接下來幾十年的相處才是真正的考驗。

“謝謝媽。”

宋頌跟老媽不能說不親,但從她獨立以來,很少跟老媽撒嬌親近,加上老媽結婚和自己結婚兩次鬧不痛快,母女倆之間的距離總是隔着一堵無形的牆。

而這時候,這堵牆似乎瞬間瓦解。

吳琴抱着女兒,不由笑出了聲:“一家人說什麽謝,你跟小凜說,放寬心,好好治病,好好工作,我們過好自己的,随外頭說去。”

宋頌不住地點頭,她心裏明白,她和單凜不一定能一帆風順白頭到老,可她相信他們能夠共同去克服很多困難,創造許多美好。

—————————————————————————————————————————

這天晚上,宋頌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裏頭像是堵着什麽似的,她睜開眼,想要辨認床頭燈的位置,看了好半天,還是無法辨明,仿佛一切都陷于黑暗的混沌之中。

身後的人長臂一攬,将她整個人擁入懷中,低沉微啞的嗓音緩緩在她耳邊響起:“睡覺。”

宋頌往他的方向縮了縮,輕聲問:“吵到你了?”

“沒,還沒睡着。”

“我也睡不着。”

“嗯?”

宋頌煩躁地翻過身,面對他,黑暗裏她伸出手去摸索他的臉,他沒動,任由她不安分的手劃過眉骨,鼻梁,薄薄的鼻息噴在她的掌心。

“你……”宋頌起了個頭,又猶豫了。

“問。”單凜幹脆道。

“那個女人,還在嗎?”

單凜曾告訴過她,他在病情最失控的時候,會産生妄想、幻覺,從而引發情緒激烈震蕩,傷害到自己和身邊的人。在這些幻覺中,一直有一個女人,她從未離開,她要把他逼瘋。

那個女人是誰?

她是一個極具攻擊性的女性,美麗妖嬈,任性刻薄,她愛單凜,又恨單凜,她無時無刻不想單凜放下一切陪着她,充滿了占有欲和控制欲,她敵視所有要與她分享單凜的人,最強勢的時候,能夠将單凜的精神世界與外界隔絕,讓單凜的眼裏只有她,她弱勢的時候,哭泣求饒撒潑打滾,吵得單凜頭疼欲裂。

郝醫生曾說,那是單凜的心魔。

從他母親陷入無止境的昏迷之後,這個女人就出現了。

仿若他母親的化身,他越是想擺脫,越是無能為力。

他沒有辦法控制,像是永遠無法逃脫母親為他設下的牢籠。這個女人在丈夫身上得不到的東西,全部強加給了兒子。

這麽多年,單凜幾度崩潰,這段心路歷程無異于将他反複虐殺。

宋頌會猶豫也正因為此,下午單凜母親突然表現出清醒的狀态,令她變得不安,這個女人的任何變化,似乎會影響到單凜的精神狀态。

她的手還覆在他的臉上,感受他緩慢平穩的呼吸節奏。

單凜睜開眼,平靜地望向宋頌的背後,他并不想吓到她,淡淡道:“會。”

宋頌摸索着,覆蓋在他的眼上:“這樣呢?”

她感覺到他的睫毛在顫動,像是在笑,随後,他将她的手拉下,他感覺到她手心裏的潮意。

“我這輩子都可能與她共生。”

郝醫生第一次跟他說的時候,他怒不可赦,現在他努力不讓自己陷入情緒的沼澤,他已經明白,如果一定要共生,那麽他尋求和平共存。

他攬着她,輕輕拍打她的背,伴着這緩慢的節奏,他低聲道:“我下午和她聊了聊,她竟然說,我長大了,她都不記得我怎麽長大的,然後她又睡了。”

“我會再去找她聊聊。”

這是他的心魔。

宋頌埋首在他頸側:“我陪你。”

“嗯。睡吧。”

宋頌的影展本來就是為了興趣而開,所以并沒有搞得很大,她自己也是在開展第一天參加了開幕,但可能是因為最近她話題比較多,樊戈流量又大,所以帶着各種窺視心理的人來觀展的人,反倒多了不少。

後天就是春節,每一條馬路,每一座樓宇,都裝點上了喜慶的色彩,不知不覺中,已經被一股過節的氛圍包圍。春運大部隊已經啓動,返程的人們臉上都帶着歸親的喜悅,而留在這座城市過年的人兒,或是和家人在一處,或是無法團聚,獨自思鄉。

宋頌和單凜陪着二老吃了熱騰騰的中飯,四個人來到影展地。遠遠的,就能看到布滿一面牆的海報,上面正是宋頌本人,抱着相機坐在鋪滿落葉的金色大地上,她慵懶随性地對着鏡頭微笑,整幅畫面和裏頭的人,像是散發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她為自己寫下的自白是:愛極了。

這是她這些年的獨立宣言,愛極了,不論是對生活、工作、家庭,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舍得投入。

我以愛擁抱世界,不論世界予我傷或痛。

單凜看着那張笑臉,默念那三個字,跟着輕輕笑了下,她總是有本事把他心底的那點光明勾出來。

“雖然沒你牛逼,但我也不差。”宋頌靠在他身邊,指了指落在右下角的介紹,滿滿當當的獲獎記錄和人物标簽。

太太的小驕傲必須值得肯定,難開金口誇人的單總、單老師牽住某個小驕傲的手,中肯道:“很不錯。”

兩個老人家走在前面,小兩口走在後頭,宋頌這次前來沒有驚動任何人,和單凜慢悠悠地一幅幅作品看過去。

這些作品的年份跨度很大,是從宋頌近十多年積累的照片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可以看見攝影者一路走來的成長歷程,每幅作品下都會配有标題和簡介,文字全部是宋頌親自附上。那段時間雖然辛苦,但未必不是一次愉快的體驗,循着這些照片的軌跡,想起了許多被埋藏的故事。

“這幅是我在意大利看秀的時候拍的,這兩個老夫妻好有愛,分着吃一支冰淇淋,還是巧克力口味的,你不是最喜歡巧克力麽,我當時就想啊,這樣的生活真美。”

心中有愛的人,眼裏才會有愛。

她現在可以輕松地說出口,可當時她只是久久看着這對夫妻,然後買了一支冰淇淋,坐在他們走後的長椅上,獨自品嘗。

單凜聽她說着,禁不住眯起眼,仔仔細細地看着這幅作品,像是把這副作品的每一個角落都記在腦中。

宋頌見他看得專心也沒打擾,等了會後才說:“前面還有,我們繼續吧。”

她的鏡頭下很少有灰暗的東西,向陽的光明是絕對的主題,出乎很多人意料,作品與時尚并沒有太多關系,被記錄下的都是生活不起眼的一角,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捕捉生活小确幸的能力。

宋頌恰好是這樣一位能力者。

這位能力者将這樣的能力給了他全部的愛,令他心生欲念,不僅這輩子,下輩子也想要與她同行。

兩人又看了幾副照片後,宋頌說:“差不多了,我們去找媽和楊叔吧。”

單凜朝前面又走了兩步:“拐過去還有嗎?”

宋頌舔了舔嘴唇,拉着他往回走:“沒什麽了……”

單凜卻沒動,他看到不遠處的一幅作品前圍着的人比其他地方多,唯獨這副作品獨霸一面牆,可見其特別,但這個距離他看不太清那副作品上有什麽。

那頭像是對他有着特殊的吸引力,令他不由擡步而去。

宋頌神色有點緊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扯了扯他的袖子,可人家沒反應。

單凜越接近,越覺得那副作品眼熟,它的面貌一點點從空隙中流露出來。

這張照片比其他的都來得大一些,忽然,他站定在距離這副作品兩米遠的位置,仰起頭,呼吸微頓。

鏡頭裏,仰視的角度,鏡頭裏充滿了豔陽燦烈,黑發飛揚,少年身上的汗水清晰可見,投籃的手恰好遮住了他的臉,越是看不明,越是叫人想一探究竟。

“這張照片好好看啊。”

“可惜看不到臉。”

“但猜猜就很帥。”

單凜投去目光,是兩個女生正對着這幅作品發表感嘆。

“會不會是她老公啊?你看這個簡介。”

這幅作品的标題是“LS”。

簡介上寫着:愛極了,時光盡頭的你。

“好像是诶,我看網上說她老公好像這裏,”女生指了指腦袋,“有點問題。”

“說是精神疾病,可不是在治療麽,認識這麽多年,應該都能包容吧,這照片估計是十幾年前拍的,他們真是神仙愛情。”

是啊,十幾年前。

瞬間,他被拉回到那個炙熱的中午,操場、吶喊、熱血的青春、他失手打翻的相機,以及那個被曬紅了臉有點生氣的姑娘。

他那時候其實有些不敢看她,她臉上每一個表情都鮮活張揚,亮過那一天天上的烈日。

他就只能兇她,他那時唯一處理情緒的辦法,其他人估計都怕他了,可這姑娘一點不怵他。

宋頌站在他身後,看到他停在最終的作品前,着了迷一般,好一會,突然兀自低頭笑了起來,也不知想到了什麽。

這副畫面出奇的具有沖擊力,跨越兩個時空的同一個人,面對面相遇,那個橫眉冷眼要她删了照片的少年已經成長為她的丈夫。

站在前頭的兩個女生像是發現了單凜,時不時朝他看,又看看照片,腦袋湊到一起嘀嘀咕咕好半天,不多時又轉過頭來看單凜,滿臉猶疑又有點蠢蠢欲動。

其中一個女生拿胳膊肘捅了捅同伴,另一個吸了口氣,挪着小碎步往單凜這邊靠來。

單凜并未察覺這邊的動靜,直到有個女聲帶着不确定,細聲細氣地問他:“請問,這張照片裏的人是你嗎?”

單凜偏過頭,目光尋到那兩個姑娘,小姑娘許是被他不怎麽親善的表情唬到,小表情錯亂了下,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正搓着無處安放的手指打算找個理由撤退,單凜輕笑了下,說:“是。我太太拍的。”

女生眼前一亮:“宋頌是我們的學姐,那你是她先生吧?”

“是。”單凜回過頭看向宋頌,“為什麽不讓我看這副。”

宋頌暗地裏吐了吐舌頭,走過去先跟兩個女生打招呼,很快學姐學妹地叫上了,企圖蒙混過關。

單凜哪裏是那麽好糊弄的,把剛跟學妹自拍完的宋頌拉回到身邊,微微蹙眉:“我記得那時候你把相片都删了。”

“有一張漏了。”宋頌轉着眼珠,随口解釋。

“是嗎?”

宋頌滿臉真誠:“真的。”

單凜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只有一張嗎?”

宋頌忍住後仰的沖動,但她的手被他捏着,不敢動,在他目光的威壓之下,眨巴了下眼睛:“只有一張。”

單凜輕嘆:“可惜了。”

“嗯,啊?”

“相機,修好了嗎?”

“修不好了。”

她找了挺多地方,都說沒法子。

單凜沉默,他之前叫她把相機給他,他想辦法找人修,可她一直也沒給,到分手的時候,這件事也就遺落在那日的豔陽之下。

他說:“我給你再買一臺。”

宋頌連忙回絕:“不用,我還有好幾臺相機,不需要買。”

單凜卻堅持:“你把型號發我。”

宋頌大概看出來他什麽意思了,這人估計在鑽牛角尖,非得補償她。

“我覺得就這麽破着也挺好啊,算是我們……”宋頌想了會,總算找出個形容詞,“不打不相識?蠻有紀念意義的。”

兩個人那時候都上頭,一步不肯退,可誰又知道,眼前這人後來會成為自己的結婚對象啊。

或許在他看來那是一次需要彌補的破碎,殘缺美依然是種不可替代的美,我們都需要擁抱生活裏的不完美。

“不生氣吧?”她悄然湊到他身邊輕聲道,“我很喜歡這幅照片,這個角度很難拍的,你當時帶球過人沖過來的時候,我心都要跳出來了,生怕抓拍不下來。”

單凜淡淡地說:“你沒拿我□□出來,我已經很感激。”

宋頌大言不慚道:“那怎麽可以,那種福利,只能我一個人偷偷看。”

單凜:“……”

在引起更多人注意之前,兩人悄然離開,往回走去找爸媽。

重新經過那副意大利老夫妻的照片時,單凜忽然問:“好吃嗎?”

宋頌一愣,眼睛瞄到照片,明白過來:“還好,就是分量有點多。”

“我也去過意大利,但沒吃過。”單凜偏過頭,“去吃嗎?”

宋頌覺得今天她先生思維跳躍得有點快:“你是說這次旅行去意大利?”

“嗯,想去嗎?”

“你要跟我分着吃嗎?”宋頌彎下眉,笑眯眯地問他。

單凜緊了緊她的手:“嗯。”

像是有無數雙翅膀帶着她的心撲棱,宋頌毫不猶豫地答應:“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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