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珍味樓臨水而建,四周風景秀麗,內裏裝修雅致,很得達官貴人的喜愛。但這兒每日只開二十桌。中午十桌,晚上十桌。供不應求。因此,聽聞重廷川竟是提前訂好了珍味樓的雅間後,郦家三少和四少皆是驚訝不已。
兩人按照商議好的時間到了預定的雅間。推門而入,便見牆邊設有花架,其上擺有水仙。另有兩尺高的假山在側。活水從假山上緩緩流下,彙入山下的凹槽中,清澈而又靈動。
陽光透窗而入,落在憑窗而立的男子身上,卻只照到了他肩膀以下,看不清他相貌。
他身量極高,身材勁瘦。即便在這樣的臘月寒天裏,依然穿着單薄的衣衫。
明明是規規矩矩的錦緞長衫,明明是寶藍這般明亮的顏色,卻因他微微敞開的衣襟和随意挽到小臂上的衣袖,現出別樣的肆意與威勢。
兄弟二人的腳步齊齊一滞,然後郦三少在前郦四少稍微落後半步,一同向前行去。
重廷川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便見兩名少年緩步而入。前者沉穩從容,後者風流俊雅,皆是難得一見的出色兒郎。
此刻兩人亦是瞧見了他。
五官深邃,劍眉薄唇。一雙眼眸煞氣極重,黝黯似深潭。氣度矜貴且疏離,帶着顯而易見的清淡冷漠。
兩人只聽聞衛國公行事狠辣不留情面,且脾氣極差。卻不曾想到他相貌這樣出衆。
面面相觑後,兄弟倆走上前去,對他揖了一禮,“國公爺。”
重廷川微微颔首,指了身前椅子道:“坐。”說罷,當先落了座。
兄弟二人這才依次坐下。
菜未上全。三人各自滿了酒杯,郦三少當先開了口:“那日之事,多謝國公爺出手相助,我們兄弟二人感激不盡。我敬您一杯。”語畢,他執起酒杯,先幹為敬。
重廷川知曉他說的應當是郦五姑娘算計郦南溪一事。但他也不曉得郦三少究竟是知道了哪一部分。是他暗中幫忙尋人,還是說後來懲治郦大少的事情。
思量了下并未有定論,重廷川就只沉沉的“嗯”了聲,自顧自将跟前那杯酒一口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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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杯子放下後,重廷川想到眼前兩少年是小丫頭的哥哥,便道:“此事原本也是分內之事,無需多禮。”
他是心裏覺得小丫頭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故而順理成章就做了。而且,他覺得他為小丫頭做點什麽,那也是應該的。這兩位給他道謝,着實不必。
如果是旁人,他根本懶得多加最後一句。但眼前二人是小丫頭的哥哥,他就極其難得的客氣了下。
重廷川是少見的說出了心中所想。但這話聽到了郦家兩位少爺的耳中,卻令兩人齊齊變了臉色。
——雖說親事已經定下,可是畢竟還沒有過門。國公爺這話,有點過了。
郦三少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看了重廷川一眼後沒了言語。
重廷川平日裏甚少主動開口。郦三少不與他說話,他就自顧自又斟了一杯酒慢慢飲着。
這般下去,竟是有點冷場。
郦四少暗嘆口氣,想了想,問起來北疆的風土人情。
重廷川在北疆從軍十載,對那裏很是熟悉。見郦四少問的仔細,他也就答了。雖說他用詞簡練句子簡短,倒也能讓人了解的十分明确。
郦四少書讀的多且雜,很多事情重廷川開了個頭他就能接下去。兩人一長句一短句的說着,氣氛一時間不至于太過冷清。
菜肴終于上齊。
郦三少掃了一眼所有菜式,有些訝然,“江南菜?”若他沒看錯的話,這桌上一半是江南菜,一半是京菜。
“嗯。”重廷川說道:“不知你們想吃哪個,所以各準備了一半。”
郦三少輕點了下頭,說道:“多謝。”
重廷川擡眸淡淡的看了郦三少一眼。
……其實他多少有點期盼,希望他們倆能帶了小丫頭一起來,所以無論江南菜還是京菜,都挑了她喜歡的菜式。
偏偏事與願違。
兩人真就是沒帶她。
看着滿桌菜肴,又望了眼自己身上的這嶄新寶藍色長衫,重廷川捏着酒杯的手指漸漸用力,最終又頹然松開。
一餐飯吃的平靜而又乏味。
不得不說,這裏的菜式極其好吃,無論哪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而且,這裏的風景也極好,從窗戶往外望過去,便見潺潺流水從樓外淌過,又有樹叢和梅林在旁,景色很是宜人。
但,因着各懷心事,所以即便什麽都好,也食之無味。
三個人都很快的擱下了碗筷。
郦三少這便喚了店中夥計來。一是想要結賬,二是這裏的菜口味不錯,他想讓店家重新炒幾個菜帶回去給家人吃。
誰料店夥計笑道:“國公爺早已将賬結清。這裏的菜本就是一式兩份,全都做了兩份的量。另一份已經盡數擱在食盒裏盛着,少爺們只管帶走就是。”
郦三少眉間緊擰,望向重廷川,先是認真道了謝,而後道:“本就是我們答謝國公爺,合該我們請您。”誰知這一回不只對方請了,還一請就是雙份的量。
郦四少自打剛才聽聞每道菜都是兩份後,就望向桌上菜式。此刻他若有所思的拉了拉兄長衣袖,又朝重廷川拱了拱手,笑道:“多謝國公爺。下次我們回請。”
“無需客氣。”重廷川說道。
郦四少又道:“我還想點一份海鮮青瓜煲,只不知國公爺是否方便。”
語畢,他又神色歉然的道:“本是小妹喜歡,所以想要點了帶回去。着實麻煩您了。”
“好說。”重廷川一聽說是郦南溪喜愛的菜式,頓時眉目舒展開來,喚來小二,讓人即刻把這煲做了一起帶上。
郦三少和郦四少走出珍味閣之後,就讓身邊家丁把食盒送回家去。兩人則是策馬而行,順道欣賞着如今京中的風光。
沒了旁人在身邊,郦三少便低聲與郦四少說道:“你方才那般着實不妥。”
無論是對着衛國公又或者是旁人,郦四少那般的做法都十分不好。對方主動招待後,他竟然得寸進尺的提出那般過分的要求。也難為對方心胸寬廣沒有介意。
不過,他這弟弟平日裏不是這樣行事。也不知今日為何竟然做出這樣的失禮舉動。
“剛才我不過是想試一試自己的推測罷了。”郦四少聽聞後輕笑道:“你有沒有發現,提到西西的時候,國公爺的眼睛尤其的亮?而且,但凡是和西西有關系,無論多麽過分的要求,他都會毫不在意地盡數接受。”
郦三少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衛國公的眼神很淡漠,透着涼薄。他并不覺得這樣冷淡的一個人在聽聞到西西後就能引起心思波動。
郦四少知曉兄長并不太相信,且自家兄長不見得就會留意到這般細膩的事情,便也未再多言,轉而指了旁邊一家字畫店說道:“不若我們去瞧上一瞧,說不定這裏有上幾把合心意的東西。”語畢,他便當先往那邊行去。
回到府裏後,莊氏悄悄把兩人叫了去,細問他們和衛國公一起午膳時候的情形。
誰知兩個兒子根本不買賬,一個沉默半晌最終憋了兩個字道“尚可”,另一個則是神秘莫測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回到屋裏後,兄弟倆一人鋪了一張紙給遠在江南的父親寫信。
郦三少越寫神色越是凝重。郦四少則不然,卻是越寫笑意越深。最後兩人将信紙折好,一同塞入了信封之內。
兩日後,莊氏收到了嫂嫂小梁氏送來的請柬,邀她去家中。
自打郦南溪的親事定下後,姑嫂二人已經許久不曾聯系。莊氏知曉嫂嫂心裏不舒坦,畢竟當初一同去山明寺的時候,嫂嫂已經相中了西西。如今驟然知曉西西許了人,想必心裏不太好過。
故而收到了小梁氏的來信後,莊氏意外又驚喜。仔細思量後,又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勁。
——如今到了年關,正是家家戶戶最忙的時候。嫂嫂卻在這個時候将她叫去,而且連個名頭都不曾提起,甚至不曾說起讓她去莊府的時間,只叮囑她務必要盡快去一趟。
莊氏心下猶豫,考慮過後,給嫂嫂寫了封回信,言道明日有空,不若就将時間定在明日。
那邊很快回了話,小梁氏盡數答應下來。
莊氏愈發疑惑不解,就在那日帶了郦南溪她們兄妹四人一同前往。
她們一行到了莊家的時候,小梁氏正吩咐丫鬟婆子将莊侍郎和莊明譽的書籍盡數整理出來曬着。因着還差一點就要完事,她與莊氏說了一聲稍等一下,這便繼續在院子裏外穿梭着,繼續安排去了。
莊氏未出閣前與小梁氏關系甚好,與嫂嫂在這種小事上倒是不會計較什麽。聽聞後她就帶了孩子們在那裏等候片刻。
不多時,有丫鬟拿了茶水點心來引了她們往旁邊的暖閣,“太太馬上就好。先前只當是能夠完事了,誰料剛剛發現少爺的一冊書不知怎地有些濕了,這便忙着将書頁弄幹,怕是還得耽擱一些時候。”
郦三少起身說道:“我去看看吧,許是能幫上忙。”這便出了屋子往小梁氏方才忙活的地方行去。
郦四少也準備跟了一同出去。誰知他剛剛起身,便見一人手執折扇從外而來。
他步履匆匆,低頭而行,走得太快一時間差點和剛剛出門的郦三少撞了個正着。
郦三少趕忙閃身避開,又道:“表兄當心。”
莊明譽聽了他這話,猛然将腳步停了下來。擡起頭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識的就往屋裏看去。
郦南溪剛好聽到那邊的動靜望出屋去,恰好和他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莊明譽硬生生扭開頭,朝着郦三少笑了笑,并未多說什麽,繞過他進了屋。
郦三少有些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卻也未曾在這裏過多停留,繼續前行尋小梁氏去了。
自打進了屋後,莊明譽先是和莊氏行了個禮,而後便尋了郦四少和四姑娘說話。自始至終都未曾搭理郦南溪。
這般持續了許久後,趁着他們無人說話的時候,郦南溪奇道:“表哥竟是不願與我說話了麽?”
莊明譽這才慢慢的看了她一眼,“我還只當是小表妹你不肯與我說話了。”
這話郦南溪聽着糊塗,“我沒有說過什麽罷?”
莊氏瞧出了一點端倪,趕忙說道:“明譽怕是誤會了。之前西西身子一向不好,你之前邀了她一同去郊外游玩的事情我才沒有答應。并非是她拒了的。”
郦南溪這才曉得之前莊明譽曾經邀請過她。只不過先前身體不好,她在家裏一直将養着,母親也未将那些瑣事說與她聽。
莊明譽輕輕的“哦”了一聲,又繼續和郦四少說話。
比起上一次相見的時候,他瘦了很多。原先就頗瘦,現今卻是要瘦的近乎形銷骨立了。錦袍本是合身,現在挂在他的身上空蕩蕩的。
郦南溪有些擔憂他的身體,問道:“表兄最近可是病了?”不然的話,怎的忽然瘦了那麽多?
她本以為誤會解開了,莊明譽會不再計較之前那些事情。
哪知道莊明譽依然不肯搭理她,依舊緊盯着郦四少說個沒完。
郦南溪見狀,就歇了尋他說話的心思,轉而和四姑娘聊起了等會兒回去的路上順便去街市逛一逛的事情。
哪知道這個時候莊明譽卻忽然轉過頭來,問道:“小表妹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郦南溪橫了他一眼,不吭聲。
莊明譽緊走幾步到了她旁邊,湊到她側向的另一邊,又道:“我真的沒聽清。你再說一遍與我聽吧。”
四姑娘看了看他們倆,見郦四少在朝她招手,終是起身去到了哥哥身邊和他說話。
郦南溪身邊的座位一空下來,莊明譽就順勢坐了上去。而後湊到郦南溪的近處,悄聲問道:“你既是沒有不願搭理我,為何要拒了我娘找你的事情?”
郦南溪不明所以,根本理不出絲毫的頭緒來,“舅母尋我有什麽事情?我和娘都有好些日子未曾見過舅母了。哪裏來的拒絕?表哥怕是弄錯了吧。”
莊明譽的表情僵了一僵,捏着折扇的手愈發用力,“你說你和姑母都很久沒有見過我母親了?”
“那是自然。”郦南溪颔首道:“不信你去問我娘。”
“莫不是她騙我?”莊明譽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她明明答應我要問問你的。若你答應的話,即便和國公府鬧翻,我也要……”
他話說到一半就堅持不下去了。牙關緊咬,恨恨的瞪着眼前的幾尺地,全身緊繃一言不發。
在這一刻,郦南溪甚至有種錯覺,好似他哀傷不已,痛苦不已。只不過将這些極致的痛苦都盡數掩在了心裏,不肯言說。
郦南溪有些擔憂他。
如今的他好似久病初愈的病人一般,太過蒼白,太過無助。好似一陣獵風就能讓他頹然倒地。
許久之後,莊明譽深吸口氣,笑道:“小表妹,不如我請你吃茶吧。前些天有人送了不少好茶過來,我請你吃。”說罷,他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屋子,不多時就不見了人影。
郦四少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四姑娘不解,悄聲問莊氏表哥這是怎麽了。
莊氏欲言又止,轉而問郦南溪:“西西,你——”
話說到一半,看着女兒們茫然不解的神色,莊氏忽地又改了主意,搖搖頭道:“也罷。”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麽都是枉然。倒不如不說不提,事情也就過去了。
沒過多久,莊明譽果然取了茶來。恰好郦三少幫完小梁氏回來,表兄弟姐妹幾個就湊在一起吃茶閑聊。
莊氏則去到小梁氏的屋裏和她細談。
“其實今日讓你過來,是有要事相商。”小梁氏的神色間難掩疲憊,顯然也是有些時日不曾好好睡過了,“你可是與沈太太又見過面?”
“沒有。自打上一回山明寺道別後,就未曾再見過。”莊氏說道:“嫂嫂可是身子不适?可曾讓大夫給看過?”
“沒甚麽。不過是明譽這些天鬧得有些厲害,我心裏不踏實。”
小梁氏頓了頓,将那事兒揭過不提,又道:“沈太太既是和你未曾再見過,又為何瞧上了竹姐兒?還特意來我這裏一趟,想要讓我幫忙問一問你的意思。”
聽了她這話,莊氏登時吓了一跳,“她這是為誰求的?”
小梁氏見她果然是一點防備都沒有,臉上這才帶出了點笑意,“她家二公子。在國子監讀書的那一個。一表人才,文質彬彬。就是性子弱了些,書生氣了些。不過人倒是還好。”
這麽一說,莊氏就有了印象。好似前幾天去山明寺,抱着沈玮與沈青梓一同走過來的那個少年就是。
可那人、那人不正是竹姐兒口中所說的登徒子麽?
莊氏有些不願,臉上的不情願就帶出了些。
小梁氏笑道:“你也不用急着下決定。沈太太與我說了,這事兒一時半會兒的不見得就能說成,只不過她家二公子一心想要求娶竹姐兒,一直求到了沈府的老太太跟前,沈太太無法,只能舍了臉面來求我。”
當日同去山明寺的時候,因為沈玮“受傷”一事,沈太太很是有些埋怨四姑娘沒有照顧好沈玮,所以當時鬧得有些不太愉快。甚至于後來的時候,沈太太對郦家四房有些愛答不理,連面子上的功夫都懶得做了。
也正因了這個緣故,她才沒有好意思直接去尋莊氏,反倒是托了小梁氏來說項。
得知這個消息後,莊氏實在是太意外了,想也不想的就拒絕道:“那不成。這事兒絕對不行。”
若說那個沈二公子是因為愛慕竹姐兒想要求娶的話,她着實不太相信。若說他有旁的目的,她也着實想不出究竟是什麽。
不管怎樣,當初竹姐兒裙擺被撕裂的事情,他的所作所為她是知道的。着實不像個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只不過裙擺之事,莊氏不方便說與小梁氏聽。
小梁氏也覺得沈太太那日做的太過了些。不過,沈二公子她倒是見過幾次,是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感覺很不錯。
故而小梁氏勸道:“你也莫要一竿子打死了。沈家太太雖然脾氣怪了些,不過她家裏其他人還算不錯。你姑且再了解下再說。”
這樣一提,莊氏倒是想了起來女兒們的話。
西西說過,那位慶陽侯府的世子爺人不錯,沈玮做錯事後世子爺管教的很嚴格。
兒子們好像說過,那位二公子其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差?
莊氏當時未曾細聽,如今再去回憶,卻是什麽都想不太出來了。
“沈二公子為人如何?”莊氏問道。
小梁氏笑道:“你放心好了。他能為了求娶竹姐兒而去沈老太太跟前跪着,光是這份心,也是足夠了。”
莊氏這才曉得,沈二公子為了四姑娘竟是做到了這一步。一時間感慨萬千,終是點頭說道:“那我再考慮看看罷。”她終究松了口,“總得讓我瞧瞧是個怎麽樣的人才行。”
莊氏回到暖閣的時候,便見少年少女們正言笑晏晏的喝着茶。
氣氛倒也算得上和樂,如果忽略莊明譽和郦南溪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對勁的話。
其實郦南溪也十分疑惑,為什麽原先一直和她吵來吵去的表哥忽然就改了性子,忽然就不和她拌嘴了,反倒是變得文質彬彬起來,一舉一動皆是有禮。
但他越是這樣,她越是小心翼翼,和他說話的時候愈發客氣起來。就連他給她拿了一杯茶,她都連連道謝。
結果,聽了她的謝後,他再次翻了臉,再次不肯搭理她了。
郦南溪自問不是喜歡受虐的人。莊明譽給她擺臉色看,她就沒有再湊過去和他說話。
莊明譽的臉色更加不好看,兩人間的氣氛愈發僵持了起來。直到送她們出門的時候,一路過去,也分毫沒有好轉。
不過,待到女孩兒門上了馬車将要離去的時候,突然,莊明譽去而複返,一路小跑着追了過來。
郦四少坐在馬上俯身看他,笑問道:“表兄這是怎的了?莫不是落了什麽東西在我們車上罷。”
他不過是随口一句玩笑,哪知道莊明譽居然點點頭“嗯”了一聲。
郦四少這話就有些接不下去了,笑看着莊明譽該怎麽從妹妹的車上尋出他的東西來。
哪知道莊明譽并未上車尋物,反倒是将郦南溪叫了出來。
“這個送給你。”莊明譽從懷裏掏出一對珠花,塞到郦南溪的懷裏,“原本上一回去尋你就想給你的,只不過沒有見着。”
這對珠花很是漂亮,花朵用絹布做成,酷似真花。上面的珠子各個瑩潤,一看便是上品。
郦南溪從未見過莊明譽這般鄭重其事對她說話的樣子,趕忙将東西推了回去,“我不用。謝謝表哥好意。”
莊明譽忽地拔高了聲音說道:“給你的你就拿着!哪裏來的那麽多事情!”語畢,也不等郦南溪再說什麽,轉過身去踉踉跄跄跑遠了。
郦南溪拿着那對珠花,有些拿不準主意,回頭去看母親。
莊氏看着那珠花精致的樣子,低嘆着搖了搖頭,“也罷,你先收着吧。往後尋機再給他就是。”又道:“也別現在還回去了。若被你舅母知曉,你表哥落不得好去。”
郦南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四姑娘在臨出發前就想好了要去街市上。原本莊氏是打算帶着女兒們一起過去的,可是今日有了要事去辦,自然不能同往,就吩咐了羅媽媽和楊媽媽還有幾個丫鬟,讓她們陪着姑娘們過去。
郦三少和郦四少本要陪在妹妹們的身邊,但莊氏既是想要查一查那沈二公子的事情,自然有許多事情要兒子們去辦,就将他們的提議拒了。
于是出了巷子口後,郦南溪和四姑娘同坐車上,與母親兄長道了別,往街市上行去。
買完胭脂水粉,又在錦繡閣裏訂了一套衣裳後,四姑娘就提議去翡翠樓。
郦南溪感覺自己每次去翡翠樓都沒甚好事,下意識的就想拒絕。
四姑娘笑道:“西西究竟怕那裏什麽?早晨我與你說要去那裏的時候,你也是不肯。如今也是拒絕。可瞧你以往時候去,并未如此。莫不是在那裏遇到了什麽不好的?”
郦南溪并不能将那些事情講出來,只能說道:“并非遇到過什麽,只是覺得在那裏逛起來有些累罷了。”
“那是你沒有遇到合意的首飾。等你看到了自己喜歡的,自怎麽在裏頭耗時間,就都覺得值了。”四姑娘笑着讓車夫轉去翡翠樓,又和郦南溪道:“等下西西只管選着。若總是不合心意的話,待我擇好了東西就去幫你選。”
郦南溪不想打擾到姐姐的興致,只能應了下來。
只不過剛一走進翡翠樓的大門,郦南溪瞬間有些猶豫。
她剛才進門的剎那,分明看到二樓的窗戶處竹簾微微晃動了下。就好似……
就好似有人站在裏面,剛才正悄悄看着她們一般。
郦南溪下意識就想轉回身離去。可是,腳步剛剛轉了一下,不知怎地,腦海裏就想起了他望着她時專注的眼神。離去的腳步就有些邁不出去。
其實,她聽哥哥們說起過,他曾在山明寺的事情裏出手相幫。按理來說,最該去謝謝他的是她。畢竟事情是因她而起。
思及此,她暗嘆口氣,終是一步步走到了翡翠閣裏面,而後鎮定的和四姑娘暫別,說要分頭去尋首飾。
然後,她靜靜的立在那裏,靜靜等着。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有女侍行了過來,将她引至樓梯邊,而後請她邁步上樓。
雖然這個樓梯已經走了無數回,可明知裏面有何情形卻依然往上行去,對她來說這還是頭一次。
郦南溪走到那個小屋子的外頭,卻在将要推開門的剎那,有些膽怯了。指尖觸到冰涼把手,複又縮了回來。想想覺得自己膽小,就再次握了過去。但是,也僅僅是握着罷了,并未旋轉扭動将門打開,故而門也是紋絲不動。
正當她天人交戰着到底是進還是退時,突然,手邊握着的把手忽地擰動兩下,而後開門聲響。
一陣光影晃動後,不待她反應過來,她已經被半攬着進入到屋內。
然後啪嗒聲響,門被從裏扣死了。
郦南溪看着眼前的高大男子,一時間又氣又急,說道:“怎的也不說一聲,突然就這樣了?”
重廷川看着小丫頭鼻尖上都急出了汗,不由莞爾,氣定神閑的道:“我倒是想等你想好了讓你自己進來。可你自己算算,到底猶豫了多久了。”
郦南溪輕哼一聲扭過頭去不搭理他。
重廷川自顧自搬了個椅子過來,放到她的身邊。
郦南溪這才恍然驚覺,這個屋子裏不知何時居然多了幾把椅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特意準備了的。
思及此,她的态度到底和軟了一些,摸了椅子邊緣慢慢坐下,先是就那日的事情道了聲謝,而後問道:“不知六爺尋我有何事?”
重廷川低低笑了,“若我沒記錯的話,是你主動上來的。”
“是麽。”郦南溪也笑,“若我沒記錯的話,是六爺主動讓我發現你在這裏的。”
他的本事,她雖不能完全了解,但是已經知曉個大概。若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在這裏,有的是法子将事情做的無聲無息。偏她能夠看到那竹簾晃動……
想必就是他故意為之。
雖然她要謝他,卻也沒必要非挑今日不可。之所以走上來,還是因為知道他有事。
重廷川看她點透,就也沒再繞圈子,将他之前堵在心裏的話給說了出來:“你需要什麽,我給你就是。莫要再接旁人的東西了。”
郦南溪被他這理論氣笑了,“莫不是我什麽人的東西都不能收?母親的也不行,姐姐的也不行,甚至爹爹和哥哥的也不行?”
“倒也不是。你家中至親的自然可以。”重廷川頓了頓,又道;“女子的當然也可。”
郦南溪緩了一緩總算是明白過來,他分明是在說,不準她收外男贈與之物。
細思一番,她總算明白過來,想必是因為剛才莊明譽贈與她東西一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六爺派人跟蹤我?”
重廷川未曾遮掩,将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不過是怕你再受歹人難為罷了。”
郦南溪知曉山明寺一事中重廷川曾出手相幫,只是她和哥哥們都不知他在其中究竟出了多少氣力。如今聽聞他是擔憂她,就也沒了剛才那般的抵觸,說話時語氣和順了許多。
“表哥自幼與我們一同長大,情同親兄妹。他的東西我哪裏就不能收了?”
重廷川本是怕那些歹人還未吸取教訓,生怕他們繼續暗算郦南溪,故而自打她出門後他就坐了馬車在不遠處跟着。
想到剛才遙遙看着時,莊明譽望向郦南溪時依依不舍的眼神,他不由劍眉緊擰,堅定的道:“其他人我不知曉。你表哥的絕不能收。”
郦南溪被他這霸道的語氣氣笑了,懶得與他多言,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還沒邁開步子,手臂一緊,已經被他給拉住。
郦南溪氣道:“你做甚麽。”
“不要收他的東西。”重廷川凝視着她,一字字認真說道:“你想要什麽,我全給你。不過,他的你真不能收。我知你不願入國公府,但你能來,我很高興。”
他這認真的樣子和沉重堅定的語氣讓郦南溪一時怔住了。
想他上一次這般樣子,還是他去郦府單獨見她的時候。
當時他說,他想娶她。
如今他告訴她,他很高興她能去國公府。
郦南溪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頓時明白過來,無論上一次,或者這一次,他都是在用他最大的誠意來講出這些話。
不知怎地,她臉有些發燙,拒絕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重廷川看着女孩兒慢慢的紅了臉頰、紅了耳根,甚至于纖細白皙的脖頸也漸漸泛上了粉色,不由得暗松了口氣。
他知道她臉皮薄,很多話不好意思說出口。有時候性子又別扭,即便心裏想着一回事,口上卻不一定承認。
可她不說,他的心裏就有些沒底,就不踏實。
擡手揉了揉她頭頂的發,重廷川輕笑了聲,低嘆道:“你說我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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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