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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将小兔子脖子上的草繩解開,将它攏在懷裏撫摸着往家走,許是感受到對它沒有惡意,小兔子不再抖了,與她平視時兩只豆子大的眼睛圓溜溜的霎是可愛。
前些日子做得酸菜已經能吃了,蔡氏舀了一碗炒了,裏面放了辣椒粉看着鮮紅好看,她包了白菜大蔥餡兒的包子,已經起了鍋,只等着還在外面的幾個人回來吃飯。遠遠見花月抱着個東西直笑,等走進才看清是只兔子,好笑道:“誰給你捉的?這麽小的家夥該是不離母兔的,可得小心伺候着不然怕是活不長。”
花月自然不敢和她說是陸良給的,就說是在路上撿來的,在家裏翻揀了半天才找出一只破了道口子的籃子裏,幸好只是壞了底部放這個小家夥正好。只是籃子個頭太大,兔子在裏面更顯小了,花月給它放了水喂了吃的才去吃飯。大哥沒回來吃飯,也不知道去了哪來,蔡氏照例念叨了兩句收拾好碗筷坐在炕上納鞋底子,不時和花月說兩句話,更誇她想得主意好,以前喂豬的活兒全是花大在做,自己今天難得勤快了一把,呦呵,那豬長得果然壯實多了。
花月可不敢居功,這都是她留心眼記下來的,只是笑了笑。她現在閑下來也縫些東西,蔡氏的針線功夫很好,就連她這種半吊子也跟着學會了不少花樣,娘兩說說笑笑的就送走了大半天。眼睛做得酸痛了,正打算休息陣兒,只聽外面傳來一道尖脆的嗓音,花月手裏的針線剛要穿過去,頓時停住了,這分明是張嬸子的聲音,想來該是和娘說大哥和二妮的事來了。
張嬸子進來誇了花月兩句,就笑着和蔡氏說:“嫂子,我來和你商量個事,你給我說說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家你說了算,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月兒,你先出去玩去,我和你娘有話說。”
花月應了聲,走到外間又喂了兔子一頓,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只覺得無趣,外面夕陽直晃眼,索性背着簍子去山上采些幹貨,那天她在沒人經過的地方看到有黑木耳還有大團的銀耳,能多收點要是尋着機會賣到鎮上去也是一筆進賬。還是慢慢來吧,随意些也沒人在意,要是突然間過得松動了,有人眼饞跟着來少不了要鬧心。
她尋着自己留下的簡單記號找過去,那些好東西此時長得正好,小心翼翼地摘下來放進背簍裏,剩下還小的等過兩天再來摘。等回去她把這個交給大哥,讓他帶到鎮上去賣了,不管多少總是個進項。想到此嘴角的笑泛得更大,步履輕盈地走進小路上,剛走到山腳下一眼看到翠蓮抱着個筐子笑盈盈地看着她。花月不是沒發覺翠蓮不喜歡她,村裏人都說翠蓮中意陸良,她也看得出來,少有的幾次看到陸良和翠蓮在一起,翠蓮的眼睛裏總是溫柔又多情,花月就算沒談過正兒八經地感情,對此也有很強烈的感覺。
翠蓮見花月一臉防備,掩着唇嬌笑,眼波流轉流出萬種風情:“你怕我?我又不能吃了你。我真是打心裏看不上你,以前驕縱沒規矩,現在膽小怕事,除了一張臉哪點能讓人高看?我就不知道陸良到底是看中你什麽了,明知道誰都不看好卻還一頭紮進來。說真的,我最不盼着你們好,你這樣拒着他我心裏樂得很,你要是有骨氣就把陸良踩在腳底給我看,讓他別像個傻子一樣,被自家親娘嫌棄。別人笑話我一個寡婦做白日夢,花月你能比我好多少?你還不如我。眼拙分不清好壞,我樂意看着吶。”
花月心裏卻是松了一口氣,翠蓮有她的小壞,可是她既然能和自己說這樣的話,說明她對陸良很是珍視。自己對陸良的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掙紮着要放棄,在無人知曉的時候有道聲音再聲讨讓她正視這股被她刻意忽視的感覺。
“花月,你真沒良心,陸良從不和任何人低頭,卻甘願在你跟前低頭,哄着你,什麽東西不是緊着你?你沒落水前,我托他去鎮上給我帶樣首飾,你什麽都沒問就奪過來礽河裏了,你知道那天在我面前給賠了多少好話?這麽好的人你還有什麽不知足?以前不是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嗎?怎麽在床上躺了幾天就開始避着他了?花月,你變臉的本事還真是快。”
花月被翠蓮說得面紅耳赤,她一直将自己和舊主分得清楚,将舊主的一切摒棄,只顧着自己,卻忘了此時此刻她和舊主的一切都是捆綁在一起的,那些東西她揮不去也剝離不開,只能接受。陡然轉醒的認知将她的心攪得天翻地覆,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卻也沒有反駁翠蓮,輕聲道:“陸良有你一門心思的待他,真是他的福分,我懂你的意思。”
翠蓮冷笑一聲:“你明白就好,不然我往後有的是辦法收拾你,我一個寡婦,無兒無女的我怕什麽?”當中的慘然與委屈她也沒奢望誰能聽明白,如果能早些認識陸良該多好,她高估了自己的執着同時也低估了陸良的耐心,他能依着本心走,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她沒再理花月,大步的離開,她能說的也只有這些了。
花月剛進院子将背簍裏的東西拿出來鋪開,免得窩在一處都悶壞了,聽到悶聲悶氣地腳步聲,回頭一看疑惑地問:“大哥,怎麽了?”
花城頭也沒回地說:“不用你管。”進了屋子沒多久又出來,花月看着他出了院子卻不知道去哪裏了,一直到天快黑才見他回來,花月趁着爹娘不注意問他,不管問什麽大哥的嘴就像上了鎖一樣什麽都不說,讓她不得不猜疑,難道劉家真有什麽事?
第二天一大早,爹和大哥搭三伯的車去鎮上了,花月還是将自己攢的那點幹貨交給大哥讓他去試試看看能不能行得通。這些東西都是汲取了天地靈氣的,長得甚好,富貴人家該是看得上的。她只是想不明白,大哥臨走時眼睛裏的複雜的情緒讓她忍不住又是一抽,除了劉家的事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事能讓大哥這麽為難。
剛到半山腰,樹上落下來的枯葉鋪滿山道,樹木的影子遮擋了光更顯得那個人影身材颀長,俊朗的臉上含着淡淡的笑,她一腳踩在枯葉上發出咔嚓聲響,那人跟着聲音回頭,看到她笑道:“我在這裏等了你快半個時辰。”等花月神色複雜的走近,他将手裏的小框子遞給她:“我連夜做出來的,兔子長大了也夠它住了。”
花月這才看到他的眼窩深陷,一圈明顯的黑眼圈,這樣的人卻有一副實誠的性子,要是慣于花言巧語,指不定有多少人栽在他手上。正猶豫他已經将框子的把手放進她手心裏,慣有的霸道:“不能說不要。”
花月垂下頭看着這個秀氣的框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他倒是有心,還留意過那只兔子是只母的,剛要擡頭,卻見他的手伸到她的頭頂,她往後退了兩步,他卻笑着說:“你頭上有東西。”
一片枯葉躺在他手心,花月有些尴尬,她剛才太大驚小怪了,正要開口,這人卻快得像風一樣彎腰在她唇上嘬了一口,在清晨安靜的樹林子裏尤為響亮,她怒瞪他,他卻笑得像個孩子一樣,似嘆息一般:“花月,為了你,我把我娘給得罪了。她讓王媒婆帶人來,我躲遠了,為了給你送兔子,這幾天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花月還是頭一次聽他這般委屈地說話,明明是霸道冷厲的人卻作出孩子氣的模樣來,她呢喃了句:“那與我何幹?”
涼風從身邊經過,心卻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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