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幸福
都是飯粒的錯。
他從不願強求她。
二十六歲的身體裏住着的是十八歲時的明熙, 那時候她青春正茂, 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會躲在門後偷偷瞄着他,當他目光遞過來時又像只受驚的百靈鳥兒縮回了樹幹上, 費憶南疼惜她, 舍不得她, 只不過是時光的再重來一次, 他等得起,等她長大,等她知情知愛。
如果不是這顆可愛滑稽的飯粒始終在勾引他,費憶南不會犯這種錯。
他輕輕地用舌尖在她牙齒間掃了一圈, 然後, 退出來, 望着她幾乎沁出水霧的眼睛,緩慢地說, “你嘴角上挂了一粒飯。”
聞言,明熙眼眶更加的發紅。
她覺得自己被耍了,他吻得太快了,兩瓣唇過來的時候,她其實是知道要發生什麽的, 但時間這麽短暫,她來不及回憶,來不及判斷吻是什麽滋味的時候,這男人完事了。
模模糊糊中, 只對他舌頭留下一個好滑的莫名其妙印象。
竟然還說什麽她嘴角有飯粒……
“晚上和陸葉陵他們去吃飯,為我們踐行。明熙,我沒有開玩笑,我們需要單獨相處,了解,我不希望你對我始終帶着戒備的态度,這讓我很心痛。你知道心髒不舒服是多麽難受,所以別再折磨我了。”他握着她手,用力包了包,以緩沖那個吻對她産生的沖擊力。
明熙就覺得費憶南這個人,太霸道了。
這世上就沒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同樣也不會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女人。
她眼眶發紅,“你老說我折磨你,可你才是在折磨我,我都沒有和我父母道別,你明天就要帶我走,會不會太倉促?”
“你想怎麽樣?”他唇角微微揚着,似乎在征求她意見。
可明熙知道自己根本就落入他的陷阱,打一棍給一個棗吃。太霸道。
“我想至少三天後,今晚和你朋友告別,明天去我媽家,後天收拾行李,還有制定行程,我想自己出游,所以如何出行,經過哪些地方,在哪個景點逗留,你都得聽我的。”
“我以為什麽難事呢。”費憶南笑了,然後給她一個完全被擁入的擁抱。
氣地明熙提拳猛捶了下他的胸膛,這會兒春風和煦善解人意的,剛才呢,步步緊逼,用議會時不容拒絕的口吻,一環接一環給她抛出一大堆任務,甚至孩子都冒出來,最後還動用上飯粒這種弱勢群體,就為了擾亂她,逼她。
實際上他心平氣和與她商量旅行的事,她會拒絕嗎?
為什麽這麽逼她?
明熙一整天都不願跟他對話,要不是晚上見得全是他朋友,要留點面子給他,她連吃飯都不想去。
“還生氣?”到達錦江飯店時,他似乎和緩又溫柔地詢問她心情。
“我不會上當了。”明熙趴在車窗上,望着觀光大道上絢麗的江景,就是不願回頭看他一眼。
“明熙。”他知道她一直在生氣,所以整個人都有恃無恐似的,不會說要來哄她,也不會像之前一樣充滿包容心的依着她脾氣,直接幹脆取消今晚的會餐,全為她心情着想。
反而準時到點的出現在卧室裏,把她從床上挖了出來,這會兒,又弱弱地叫她名字,以為她會心軟?
做夢。
“大人不記小人過,在外面給我留點面子,只要一點就好了,所以笑一笑?”
“這樣笑?”明熙扭頭,在後面街頭投來的張牙舞爪光線裏,突然上翻白眼,掉出舌頭,兩手兔子一樣挂在胸前,将旁邊的費憶南吓得整個人一怔,接着哭笑不得地凝着她。
“別惹我。否則今晚,我就要你那幾個穿一褲子長大的兄弟知道你娶了個傻子老婆。”
“你不是傻子。”費憶南反駁她。
“我是傻子,所以當年嫁給你這個壞蛋,霸權主義者,到底圖的你什麽?我真不明白了。”
“圖我皮相好。”
“你夠了。”明熙要吐了,提拳再次擊打他硬如石的胸口,“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費先生,霸道,霸道,太霸道,我要回家跟我媽說,說你欺負我。叫你老師來收拾你。”
費憶南不為所動,“好啊,讓老師來評評理,對自己先生家暴的你,一點不心疼我的你,是要把我胸膛剖開嗎?”
“你混蛋,你才家暴我,語言家暴!”
“嘶,真疼了。”
“疼死你,混蛋混蛋。”
前頭坐着的司機小張,簡直不知把自己的眼睛往哪裏放,也不知把自己的耳朵往哪個方向偏,才能躲過後排的來自總裁夫婦的狗糧沖擊,打架就打架吧,動嘴巴咬上幹嘛?
不是女士咬,而是男的,那男的,費憶南,活生生像個小孩子一樣低頭突然就把正激動捶打他胸膛的費太太的肩膀咬住了。
“啊啊——”費太太慘叫出來,騎在他腿上像個麻花一樣扭起來,一邊扭一邊喊,“松開,松開啊哈松開哈哈哈哈哈……”
活生生咬到笑穴,氣到哭。
錦江飯店上面,其他幾個人都到齊了,等了半天兩位主角不來,只好各自先用茶水把自己肚子給塞了個半飽。
明熙到的時候睫毛濕潤,眼角淌淚,怄地在後面又踢費憶南小腿肚子兩腳。
他沒有任何反應,徑自做了個該死的低頭族,手機屏幕的光照到他一絲不茍嚴肅地處理公務的臉上。
明熙在側面看着,忽然心就水一般的靜下來。
“哥嫂子,晚上好。”整齊劃一的四道男聲突然朝着推門進來的他們吼了起來。
“你們好……”明熙粗粗看過這四人一眼,除了在醫院裏認識的腦外科醫生陸葉陵,最熟悉的就是德衆的拍賣官先生,她甚至不知道他姓什麽,因為下午跟費憶南置氣,也忘了問他朋友的姓名。另外兩個就更加不認識了。
“黑大哥。”直到看到旁邊坐着的黑棟,明熙才言笑晏晏自在地坐了過去。
“明熙,這是老五,旁邊那個笑地不正經的是老六,老四是醫生你過了,那個德衆的老板你喊他敲錘子的就行了,錘八弟,最小的;還有一個老七,是在你和憶南之後第二個進入的婚姻墳墓,這會兒忙案子,沒趕得來。”黑棟的介紹倒是簡潔明了。
明熙依依和這幾個人打過招呼,客氣又自然地寒暄了幾段開場白。
這場踐行宴算熱熱鬧鬧開始了。
費憶南沒喝幾杯酒,一個人捧着手機在窗邊講電話,也不知接了多久,明熙和他五個朋友處地跟自家兄弟姐妹一樣熟地程度了,他還沒有坐回桌邊來。
明熙喝醉了。
淺淺的一杯葡萄酒,是黑棟自己釀的。
“以前沒喝過酒?”看着她眼神開始散亂,臉頰殷紅,黑棟體貼的給她拿下了手裏的杯子,盛了一碗清粥給她。
桌上其他四個男人都在饒有興致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
明熙呵呵地笑了,捧起自己發燙的臉頰,“我媽說我喝酒後,會亂親人,所以不準我喝酒。”
“三嫂,真的假的?”拍賣官先生笑地肩膀都抖了。
“嗯,”明熙點着頭,眼神眩亂的地望着天花板,回憶了一下,緩緩道,“聽我媽說,有一年她過生日,我只喝了一點點紅酒,就出去了一晚上沒回來,可是好奇怪,我喝完酒不可能會出去的,因為我基本倒頭就睡了,所以我覺得,那晚上我肯定是裝醉,隐瞞了他們,獨自出去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去了。”
屋子裏靜悄悄地,桌上的五個人目光都別有深意地各自互望了一眼,似乎彼此從對方眼中接收到了某種相同的信號,其他四個人都不出聲,黑棟為代表地半眯着眼睛,輕笑着問她,“弟妹,你母親有跟你說是哪一年的事嗎?”
“五年前,她的生日那天。”明熙很肯定地回答說。
“你去哪裏了還記得嗎?”黑棟繼續問了一句。
“酒店。”
啪嗒一聲。
來自窗戶邊一只手機掉落的清脆聲傳來。
其他四人紛紛擡眸望了費憶南一眼。
黑棟繼續問,“你去酒店幹什麽?”
“照顧一個受了傷的男人。”明熙捂着頭卻怎麽也想不起那個男人的樣子了。
“我的天,”黑棟驚訝地半捂住自己的嘴,側轉身體,望着窗口顯然進入石化中的費憶南,攤開手,“老弟,這什麽情況啊,還繼續問不?”
“問出了事,你負責?”費憶南冷冷盯着他,胸口起伏的極其厲害。
“完了,你老婆喝了我的神酒,恢複記憶了。”黑棟完全淩亂地打算把那瓶還沒喝完的神酒打包起來帶回珍藏。
忽地,明熙額頭砰地一聲,砸到了桌面上去。
其他幾個男人叫了一聲,費憶南沖過去時,只來得及用掌心托了下她的額頭,一個在桌上磕到的紅印子印在她額前,那張臉柔弱又歲月靜好的叫人不忍心叫醒她。
費憶南嘆了一口氣,俯身将人抱起,飯沒吃完就撤了。
當然,走到門口,他大發慈悲地給裏面幾個懵掉的男人解了惑,“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重拾以前的記憶,藥物的副作用不可扭轉。所以,別再給我打抱不平,忘了就忘了,我現在覺得很幸福。夏天從老宅回來的時候,咱們再聚,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外地旅游,半夜把今天的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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