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夫妻

在南城又呆了兩天, 費憶南嗓子恢複地差不多, 兩人計劃着開始往老家出發。

出發前, 明熙和高玉墨約了飯,在秦淮河一家本地菜館吃酸菜魚, 高玉墨問起費憶南的身體,明熙含糊其辭,“大約好了。”

“什麽叫大約?”高玉墨驚奇。

“他說他喉嚨不痛了, 可我聽聲音還有異樣, 就沒法兒确定他是不是真好了。”

看她無所謂的态度, 高玉墨直搖頭, “娶到你也是倒黴。”

“我會對他好的。”明熙自己心裏有數, 她和費憶南因為她的失憶而始終隔閡着距離, “這需要時間。我不可能一步接受他, 也不會全然否決他, 我會慢慢進步, 認認真真關注他。”

“其實你也不容易,能接受他到這種程度, 換做一般人, 一覺醒來突然面對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 說是你丈夫,除非天然花癡, 否則一定夠嗆。”

高玉墨不愧是自己朋友,果然向着她說話。

明熙笑眯眯與她碰了一杯,然後提起周游的事情, “你覺得那天晚上的人會是誰?”

“還有誰,除了姜薇那個不要臉,誰年紀輕輕就幹得出往男孩子房間跑的事?”

提起姜薇這個名字,明熙表情好一番發愣。

“怎麽,你是記憶退化,開始連之前的同學都不記得了?”高玉墨笑她。

“不是,”明熙否認,“我只是不可思議,十八歲純真像花一樣的年紀,姜薇為什麽能幹出誘。奸周游的事?”

“噗。”高玉墨嘴裏酒噴出來。

話糙理不糙。

因為周游是個男人所以這件事不了了之,如果是個女人,被人欺騙發生男女關系之事,那就是強。奸,要負刑事責任的。

“我們要告訴周游真相嗎?”明熙很為難,讓一個男人誤會自己與他發生過關系,對她名譽有影響,且平添兩人之間的尴尬,如果告訴對方真相,則意味周游十八歲後的“自以為是”是多麽愚蠢搞笑。

她不願傷他。

“還是告訴他吧,如果一個男人,連這點打擊都受不了,他就不是男人。你和一個不是男人的男人交朋友有什麽意思?”高玉墨表情冷酷,好像對周游沒半點同情的樣子。

她确實同情不起來。

一個本應有智商與擔當的男人,将一個可笑的誤會當成真相小心翼翼守了快十年,末了,看人家結婚了身邊男人又強又厲害,就嫉妒心作怪将一切和盤托出。

他的腦子呢,他的智商呢?

他所面對的明熙是已經失憶後的明熙,做事說話一點分寸都沒有的嗎?

高玉墨越想越失望,仰頭一下連飲三杯下去。

明熙知道她心裏難受,也不敢再喝了,叫了服務員過來買單,“我會跟他攤牌的,玉墨,周游也是受害者,你別生氣了。”

“你脾氣真好。”高玉墨自嘲笑着,“我們兩個怎麽失去聯系四五年的?都怪周游,當然,也怪我自己。我沒親自當面問過你,我就懷疑你,我對你的真心顯然比不上對周游的,重色輕友說的就是我。”

“你幹什麽呀?”明熙哭笑不得了,“你現在是醉了嗎?這些過去的再提有什麽意思?”

“明熙。”高玉墨眼神做保證似的看着她,“将來不管你有什麽困難,叫我一聲,我随叫随到。”

“知道了。”明熙眼眶微紅着,有一些感動,為了活躍氣氛,她岔開話題,笑着道,“哎不過,我死都經歷過,這世上将沒有什麽困難會被我放在眼裏。”

“萬一是費憶南抛棄你呢。”

“怎麽會?”明熙覺得她想多了。

高玉墨卻說地句句實際,“明熙,不是我對你們婚姻沒有信心,而是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當代婚姻很少有歲月靜好直至終老的例子,那些看上去幸福的你只是沒有參與過他們,不知他們的私下過法,同樣的你老公是費憶南,他有錢,有才,有貌,而你什麽也沒有,在你們婚姻平靜期間,你應該存自己的小金庫,等哪一天他踹了你,你有足夠能力養活自己。”

“他真要踹我,我自己走,連感情都不值錢,其他的在我眼裏就更不值錢。”

“你太天真了。”可能是失憶的原因,她思維幹淨又豪氣的停在青春期,那時候的人最意氣風發,為自己活的時候,高玉墨喜歡她為自己活的架勢,又擔心她适應不了她本身年齡所要承受的複雜人際關系,“你知道費憶南身邊有多少女人嗎?”

明熙吃驚擡眸,“這話怎麽說?”

“你果然天真。”高玉墨連連搖頭。

“難不成你知道什麽八卦小道消息?”明熙心裏有些忐忑的同時,又精神抖擻地朝對方眨了眨眼睛,意思是,麻利地,快把所有情報交上來。

高玉墨捂臉嘆了嘆氣,這個傻明熙,當真以為費憶南身心幹淨的等了她五年?

呵。

恐怕未必。

但高玉墨聰明,她可不是莽撞的周游,況且來自集團高層間的流言蜚語,依然是流言蜚語,不是她親眼看見的,她絕不會朝明熙明示什麽。

“只是提醒你,流言蜚語,并非空穴來風,你小心靠近他身邊的女人就是了。”她這般道。

晚上回去,明熙直接就把與高玉墨之間的對話講給了費憶南聽。

高玉墨如果現在還是恒基的員工,那麽她就已經死了。

費憶南面色鐵青,“你相信她?”

明熙點頭,“當然。”

“原來你對我的信任也和對她的一樣嗎?”随口一點頭就來一句相信?

明熙知道他誤會了,忙笑了笑道,“學長你慌什麽呀,在我這裏,愛人和友人一樣重要,但如果有那種你們誰掉河裏先救誰,我肯定先救你。在我心中,夫妻關系,孩子關系,父母關系,友人關系,這樣的排序,你是排在第一位的。”

費憶南深吸了兩口氣,從跑步機上下來,接過她遞上來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後用滿身的熱燙氣息,從後面緊緊把她摟住,“這個擁抱看似緊密,其實沒有靈魂。”

他突然評價說。

“想說什麽?”明熙咯咯笑着,從鏡子裏看他額上的汗順着下颚線滑進性感的胸膛裏,真該死的妖孽。

“原來我想讓高玉墨輔佐你步入職場,現在有點反感,你們這個組合,一個敢幹,一個敢聽,回來就對我進行絞殺。明熙,我還是你丈夫嗎?你學高玉墨對待敵人那一套對待我?”

扮豬吃老虎。

他人沖鋒在前,她坐享其成在後。

對他進行了警告不說,自己還一副無辜萬分的樣子。

“當費太就必須狠。”明熙輕哼了一聲,“你都這樣成功了,我還不修煉修煉,将來等着做黃臉婆被你抛棄嗎?”

“母憑子貴,不如将那一分給了我吧?”前一刻聲色俱厲指責她相信旁人,下一刻就顏笑乞求着他及格線剩下的最後一分。

“你想得美。”明熙也是哭笑不得,要從他熱乎乎的胸膛裏逃開。

“給我好不好,嗯?”他用鼻音在她耳尖邊上說着有歧義的話。

“什麽給你,我就不給!”明熙怎麽都掙不開,她小腹都被他勒疼了,而且感覺自己再掙紮下去,就有擦槍走火的風險了,雖然她也很想跟他接吻的,但眼下情況不是不對勁麽,“這裏是健身房。”

來來往往被人看到了怎麽辦?

“回房間給?”他仍記着那個分。

“讨厭。”明熙氣壞了,翹嘴巴,“我不,我現在不要懷寶寶。”

“一次不一定中得了。”費憶南準備和她杠下去了。

“什麽中得了?”十八歲的少女寶寶卻真心迷茫。

費憶南隐忍發笑。

“你說話呀,什麽一次種不了,你要種什麽?”

“種土豆。”費憶南要瘋了,他的小妻子啊。

“你別笑哦,你再笑我生氣了,我真生氣了,你肯定說的色。情的事對不對?”

“在你腦海裏色。情的事包括哪些?”費憶南收斂笑容,認真觸摸她的底線。

“做。愛。做。愛就是色。情的事。”明熙如實回答。

“接吻不算?”費憶南聲音開始發啞。

“不算。”明熙扭頭看他,秀眉微擰,“你嗓子又怎麽了?”

“還沒好清。”費憶南說着放開她的身子,輕咳一聲轉身面對着幕窗,隐隐的光面玻璃上,照着他身體尴尬的部分。

她站在後面毫無察覺,伸手遞了一杯水,“喝點溫水。”

“謝謝。”費憶南接過,邊喝邊用他那帶着笑意的深邃眸子深深看着她。

氣氛一時有點奇妙。

明熙說不上來這股奇妙是怎麽個奇妙法,就感覺挺讓她手腳無措地,還有點莫名害羞的感覺,可能之前聊得話題太勁爆了。

回到房間,明熙躺在床上傻樂了,也不知自己樂個什麽。

模模糊糊間,又睡過去。

因為明天要出發揚城,費憶南整個下午都在南城恒基,他一年中來南城的次數屈指可數,今年到年前可能都不會再來,他把能處理的事通通處理處理。

下午五點,助理林宇森從寧城趕過來,送交了幾分必須要簽的文件。

然後接到了揚城老家的電話,問他明天大約幾點到,他們好準備準備。

當然這個準備不是為費憶南,是為明熙。

揚城待客禮節大,全國聞名,明熙第一年嫁給費憶南時就該回老家露面,因為意外耽誤五年,到現在費憶南外婆都沒好好看過明熙。

“外婆身體怎麽樣?”從視頻裏,費憶南擰着眉問他那邊的舅舅。

“都躺這麽些年了,除了在輪椅上推着動動,其他時間都不願起來。”舅舅對明熙的到來充滿期待,“你讓明熙什麽都別準備,她人到就行,你們外婆一定非常高興。”

“好。”費憶南應了聲。

“對了,這次明熙來呢,我們四家,我,你小舅,加你兩個表舅,我們輪流做東,請你們一家人務必賞臉,将我們這四家挨個走一走,只能讓明熙辛苦些了。”舅舅熱情開朗地笑了笑。

費憶南也失笑,他能想象到明熙到揚城一定會被揚城的待客禮節熱情到渾身呆不住,但沒辦法,千百年來留下的傳統,他小時候第一次回老家也同樣被舅舅們的熱情吓到,如果不去,她又怎麽了解到他是在怎樣的家族成長起來的?

“我替明熙提前感謝各位舅舅的招待,我們榮幸之至與微微不安,請一切從簡。”費憶南禮貌得體。

“好。明天見。”舅舅笑着結束通話。

費憶南回到酒店提前給她打了預防針。

明熙正在櫃子裏整理衣物,聞言,不以為然地露了一個臉出來,手裏還拿着什麽衣物之類。

費憶南沒在意,聽到她小嘴兒嘚吧嘚吧,“放心吧不就是熱情嘛,我還能被熱情吓到不成,那就不叫熱情,叫恐吓了是吧?”

費憶南将襯衫扣子一路解開,卸下手表,轉過身看着她,“你能撐住最好,屆時別拉着我胳膊叫我提前走就行。”

“那多沒禮貌,人家待客,咱們哪能提前走?”明熙抖了抖手中的男士內褲,哼着歌兒塞進地下的箱子裏。

費憶南看到時,整個人驚了驚,他很想像她從前一樣吼一句,能不能別這麽老夫老妻,拿着他內褲臉不紅心不跳還唱歌?

“你怎麽帶那麽多內褲啊,以後我給你洗,塞洗衣機也不怕得病?”她還嘴利地補了一刀。

費憶南語塞地仰頭走進櫃子裏。

她收拾他內衣。

他便收拾自己的襪子。

觀察了一眼空空的櫃子,看來這半天她沒閑着,很賢妻良母的把她自己東西全打包完畢,現在,也已經把他大部分東西收拾走了,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

一時安靜無聲。

打包的行動持續了半個鐘頭。

完成後明熙才籲了一口氣,看着地上滿滿的四大箱子,表情急需求表揚地湊到他胸膛與櫃子之間,面對着他近在咫尺的下巴,水眸放着電,“怎麽樣?我對你好吧。”

“好。”費憶南輕笑。

“好到可以幫你洗內褲。”她一副你賺大了的語氣輕捶了下他的胸膛。

費憶南握住她手,放在心髒位置,低頭,聲音輕喃喃地問,“你愛我嗎,明熙?”

“五十九分愛。”她公私分明地笑着。

“一百分是什麽樣子?”他滿眼期待,又好奇。

“一百分就不幫你洗內褲啦,整天躺床上對你頤指氣使,一不滿我意就對你大吼大叫,哼,費憶南你身為一個男人,讓老婆快活點怎麽啦,趕緊麻利地給我洗個內褲去,不準放內衣洗衣機,手洗——這樣!”她惟妙惟肖地向他演示了一百分愛時的場景。

費憶南連連失聲低笑,“聽起來,還是五十九分的好。”

“當然了。所以珍惜現在的我吧。”她得意叉腰。

“我愛你。”他突然聲情并茂告白。

明熙有點猝不及防,但臉皮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熱了起來,“你,你怎麽老莫名其妙對我告白。”

上次是她口紅掉糞坑裏,他哄着她突然在我什麽都給你買前面加了我愛你,那般猝不及防,使她以為是個玩笑之類的,可他說的又那麽真,一如此刻,沒有驚天動地場景,沒有浪漫燭光時刻,在他們一齊收拾完行李後,輕輕淡淡對她告起白。

“不喜歡?”費憶南挑眉笑問她。

“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明熙懊惱地摸摸頭,“而是,人家沒有準備。還有,你身心都全部喜歡我嗎?”

“還有命。”費憶南回答她。

“那我也愛你。”明熙回摟他,臉埋在他敞開的襯衣上,皮膚碰觸到他光滑的肌膚,那裏是心髒的位置,她眉頭皺了皺眉,心裏有些痛,“我不是質疑你對我的愛,而是不敢置信,你為什麽對我這麽愛呢?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你對我好一分,我便還你十分,将過去五年對你的補償,用一輩子償還可好?”

他沒有回話,大約被她這番高水準的回應弄地更加措手不及吧。

明熙彎着唇笑了,“我都這麽決定了,補償你一輩子,你就別老說愛我了,弄地我很緊張,想着要怎麽組織詞彙回應你,愛不能走空,你每說一次,我就要應對一次,下次就讓我對你說吧,讓你體會這種膽戰心驚。”

費憶南輕閉雙眸,摟着她腰的手更加用力。

明熙臉紅着羞澀笑了,她覺得和他在一起好有安全感哦,每次擁抱都全然把她包在胸膛裏,鼻尖裏全是他味道,是男人味,她喜歡的男人味。

次日早上七點,出發揚城。

高速路上,明熙終于坐上了副駕駛,她頭一次和費憶南在同排,視線,聲音都毫無阻擋的飄向他側面。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覺得高玉墨擔心的沒錯,費憶南這種處處優秀的男人,是個女的都想往上吸。

而可惜已經被她捷足先登了。

她唇角翹了翹,一邊撕開薯片的袋子,一邊翹起二郎腿,窩在座位裏看手機,沒一會兒眼皮便撐不住沉沉睡了,睡神轉世也不過如此。

費憶南全神貫注開車,終于在一個半小時後進入揚州城。

“到了,到了?”明熙從睡夢中驚醒,畢竟是走親戚,還是婆家的親戚,連婆婆都要第一次見面,說不緊張是假的。

費憶南極具安全感的懷抱是她此刻全部的安慰。

“沒呢,沒呢。”他同樣疊詞回答她,輕拍她受驚地背部。

“這是哪兒?”入目是發白的地面,豎起的住宅樓,看樣子有點偏,因為她看到不遠處的高速公路。

“這裏是揚城南,剛下高速,你到前面服務區休整一下,我再打電話給他們。”

“好的,好的。”明熙快緊張尿了,對他的安排毫無意義,從他懷裏沖下來往服務區廁所裏奔。

她早晨畫好了美美的妝,睡了個把時間一點沒有影響,只是把口紅擦了,塗上新的,再心髒砰砰亂跳地回到車上。

此時,她手機的群消息已經爆了,叮叮叮将她的緊張推高了一重天。

費憶南不能事事周到,眼神專注地盯着前方的路,對于她早上非要坐副駕的位置,他耿耿于懷,一路都謹慎萬分。

明熙此時不好指望他,畢竟自己不能像個巨嬰,一直挂他身上,像個沒斷奶的孩子吧,昨天她還信誓旦旦說做費太必須有手段呢,這會兒只不過見個家長就慫地沒邊,也太丢臉了。

她面上不動聲色,終于在一段窒息般靜默裏,點開名為霍氏家族的微信群。

一大串消息。

還好沒有長輩。

是費憶南的表姐和表姐夫們,順便一提,費憶南是霍家三個子女中,唯一的男孩,他上頭三個姐姐,三個姐夫,另外兩個表舅各生一子,都是費憶南的弟弟,聽說他弟弟們也成家了,全部都生了娃。

什麽意思呢?

就是費憶南表姐們和表弟們全都生娃啦,有個表姐都拖老二啦,他們霍家就他費憶南還一無所出啦。

“啊啊啊啊。”明熙嬌羞死了,在副駕裏大喊大叫。

費憶南對她今晨躁動不安的情緒見怪不怪,只心知肚明笑卻不語。

“對不起,”明熙嬌羞地眼眸裏要出水的望着他,“我給你拖後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催生大軍要上線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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