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棚戶區裏的媽寶男[九零]

焦琴畢竟是新媳婦,見公公怒目圓睜的樣子有些害怕,怯怯的拉了拉賀存的衣袖,聲音小小的:“要不,我們、我們今天就不去了吧?”

賀樟很滿意她的反應,這個土丫頭還是懂眼色。他瞥了賀存一眼,眼裏好似寬恕他一般:“去拿鋤頭吧。”

賀重禮悠閑的吃着飯,臉上都是得意,賀存再怎麽橫,不還是得乖乖的下田。

“爹,你說的是真的?”賀存沒有動,憑空冒出來這麽一句。

賀樟有些懵,“什麽真的假的?”

“您不是說讓我滾出去嗎?我願意。”賀存目光如炬,絲毫沒有半點想拿鋤頭的意思。

要真能滾出這個家,他求之不得。不過,賀樟不可能那麽輕易的就成全他,要想分出去,還得找個契機,獲得村民的支持。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賀樟臉色漲紅,像一只欲打架的公雞。

他怎麽可能讓賀存分出去,賀存當初在村裏是分了田地的,他一走,帶走的是将來四分之一的拆遷賠償,還有一套房,而他的親兒子賀重禮卻什麽都沒有,不可能!

村前屋後鄰居家挨得近,剛剛這一番動靜,驚動了前面屋子的本家爺爺,賀平舟。

賀平舟今年八十三歲,在賀家這一脈,算是長輩中的長輩,說話當然是有點分量。

“這是鬧什麽?”賀平舟手裏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上坡來。

“這個不孝子,要去拍什麽結婚照,連地都不下了。”賀樟趁機先入為主。

賀平舟看了看旁邊的賀存,只見他頭低低的,臉上表情微怒還帶着點委屈。

“賀存吶,結婚是重要,但莊稼更重要,不可錯過時間,照片可以慢些日子再拍,莊稼可不等人。”老一輩對莊稼的關注勝過一切,賀平舟語重心長。

賀存委屈的擡頭:“舟爺爺,家裏三畝地,我都開了兩畝了,除了我自己的那一份,我也願意聽爸的幫哥哥完成任務,但結婚一輩子就這一次,拍了照片我就回來開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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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他才十九歲,在賀平舟眼裏不過還是個孩子,吃醋委屈很正常。但這句話不僅簡單的說明了事情的緣由,而且也成功把賀重禮扯了進來。

果然,賀平舟看了一眼在屋子裏慢慢喝茶的賀重禮,把目光轉向了賀樟:“一碗水,得端平,不然孩子哪能服氣?”

其實這些年來,賀樟夫妻做成什麽樣,大家鄰居隔得近,心裏都有數。

也是賀存這個孩子老實,一直沒少幹活。

見賀樟沒有說話,賀平舟拍了拍他的肩:“今天這事,我就給做主了,重禮去開溝,賀存今天去休息一天。”

周桂雲站在廚房門口,張了張嘴,但礙于賀平舟的輩分,最終是什麽也沒說,進了屋子。

“重禮,來拿鋤頭。”賀樟也不能駁了賀平舟的面子,而且這事不管誰來說理,都是他偏心。

賀重禮苦着臉,把手裏的茶杯放了,慢吞吞的走出去拿鋤頭。

兩父子心裏都像壓着一塊石頭,正悶着,又聽得賀存說:“舟爺爺,謝謝你,這麽多年了,好開心有一天不用幹活。”

語調裏的感激和慶幸,讓人心酸。

賀平舟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賀存的肩頭:“好孩子,去拍照片吧。”

——

從他們所在的白倉村去城裏,坐村裏的載客拖拉機,大概半小時的時間便能到達。

賀存兩人過去的時候,拖拉機上已經坐了幾個村裏的人,賀存和焦琴禮貌的打了招呼,選了靠邊位置的板凳坐下。

載客拖拉機見拉滿了人,也不再等客,哐哧哐哧就發動了。

這個時候,從村裏去城裏的路還是沙子鋪成的,這一帶,全都是白倉村的範圍,兩邊都是即将成熟的谷子,茫茫一片,眼界很是開闊。

按照書裏的時間線,大概等明年過了春節,拆遷的消息就會下來,這些土地不出兩三年,都會變成住宅和廠房。

賀存此次去城裏,不僅僅是要去拍照,最重要的是去尋找商機,他要積累資本,在拆遷下來之前,另辟蹊徑,只是他暫時還不知道要怎麽辦。

“小兩口這是去城裏做什子呢?”一個婦人是他們同村的。

賀存腼腆的笑了笑:“去拍個結婚照。”

女人嘛,不管多大年紀還是喜歡浪漫的,那個婦人當即就笑開了:“不錯不錯,小夥子是個好男人。”

焦琴聽了,害羞的低下了頭。

聊着天,很快便到了城裏。

九五年的城區已經發展得不錯了,賀存尋了一間照相館,照相師傅分別給了兩人一套服裝。

焦琴拿的是一套蓬袖的白色婚紗,大概是給很多人穿過,都已經有些泛黑。賀存拿的衣服也沒好到哪裏去,一套藍色的西服,大了好幾個碼,全靠別針固定。

好歹是将就着拍了照片,六塊錢一張的彩色相片,兩人要了兩張,一個星期後就可以來取。

這些年,原主幾本是沒有什麽零花錢的,給別人家裏打過幾個零工,也找過一些蟬殼草藥之類的,大多交給了周桂雲,藏着掖着的也不過一百六十二塊五毛錢。

照片花了十二塊,眼見時間又到了中午,兩人的肚子開始不争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賀存找了個飯店,一碗雞蛋面三塊,點了兩碗,兩人就坐在露天的餐桌上等。

飯店所在地旁邊有個建築工地還有一個板材廠,現在正是飯點,工人都是成群結隊的在這一排飯店吃飯。

“這城裏的水,跟我們鄉下不能比。”鄰桌的一個黑臉工人一邊喝着飯店提供的免費引用水,一邊笑着搖頭。

另一個黃臉工人也嘗了一口,“是的,我每天都是要放點茶葉才喝的下去,家裏婆娘精細的茶葉不舍得給我,不過就算大粗茶葉泡過的水,也好過喝白水。”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大家咋不去買點好些的茶葉喝呢?”賀存抿了抿茶杯裏的水,确實帶着一股子異味,他是喝不慣。

黑臉的工人一聽,就說開了:“這城區店子裏的精細茶葉貴的吓人,咱們先不說那些特級好茶葉,一般的茶葉也要五十多一包,要命哦~”

這個年代工人們的工資,每個月不過3、400塊,哪裏舍得花這個錢。

“那你們怎麽辦呢?”老板娘把面端了上來,賀存給焦琴拿了筷子,自己卻沒有急着吃。

黃臉工人見他模樣生的好,談吐也得體,也願意多說兩句:“每年春天出來時從家裏帶點,後來實在受不了了也就買一點。”

很多外出務工的工人,基本都是一年回鄉一次,除了過年,都是在城裏幹活,家裏帶的茶葉當然不夠。

聽了這些,賀存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商機,他或許可以嘗試着去賣茶葉。

當天下午,賀存就把想法跟焦琴說了。

“這個行得通嗎?”焦琴沒有做過生意,有點擔心。

賀存扶着她的肩:“凡事總要去試試才行,你知道爸媽不喜歡我,如果我不賺點錢,以後怎麽讀大學呢?”

聽他這麽說,焦琴把眉頭也皺了起來,想了一會,背過身去,在貼身的內袋裏掏出一個布包來。

“這是家裏給我的嫁妝還有我的私房錢,一共四百六十塊。”焦琴握在手裏,伸直了遞到他手裏:“都給你。”

本來,她對賀存是有戒心的,但是從今天來看,也許是她對他有誤解,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家裏的男人有出息才是最好。

賀存打開布包,一沓票子,都有些舊了,卻是按面值的大小整理好了,最上面的塊票上還用鉛筆寫了好幾個數字,删删改改,最終用阿拉伯數字寫了總額。

可見,這一把錢應該不止數過一遍。

賀存數了四百塊,剩下的重新給她包好,放回她的手裏,他輕輕握了握:“琴琴,不管茶葉有沒有賣成,這錢我一定還給你。”

焦琴本想說不用還了,但又怕打消了他的信心,于是點了點頭。

“回去以後你就跟爸媽說,我在城裏的建築工地找了個搬磚的臨時工。”賀存囑咐焦琴,他要去買賣茶葉的事,肯定不能讓賀樟夫妻知道。

為了更加真實,他從兜裏拿了五塊錢遞到焦琴手裏:“你把這個錢給媽,就說是預支的工資,孝敬她的。”

他必須安撫好周桂雲,不然,要想再出來,肯定麻煩。

焦琴乖巧的點了點頭,賀存是讀書人,自有他的打算。

賀存又忍不住囑咐:“在家裏好好照顧自己,家裏還指望着我拿錢回去,不會對你怎麽樣的,明天晚上我會回來的,後天跟你一起回門。”

焦琴幸福的笑了笑,在賀存的目光中上了回村的拖拉機。

送走了焦琴,賀存開始思考接下來要做的事,如果沒有記錯,原主幾年以後去走訪賀家遠親時,曾到過隔壁寧縣的大沩村,那裏漫山遍野都是茶園。

從城裏到達大沩村,也就兩個小時車程,他今天必須把茶葉的事談妥,明天清早便立刻回城。

這一次的試水,決定了以後要走的路,賀存不敢疏忽,把留着買茶葉的錢卷好塞進褲兜深處,胸口的袋子裏只放了車票錢。

心裏有了計劃,賀存一刻也不想耽誤,憑借着原主的記憶,他立馬前去汽車站,購買往寧縣的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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