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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街兩旁有行道樹,且多為瓜果。

這個時節正是桃李杏花盛開之時,遠遠望去,淡色煙霧輕籠。這條街道的奇妙之處在于明明煙火氣甚濃,行人卻如行走于天上的街市般超然物外。前朝末年有花間詞人曾寫,“春日游,杏花吹滿頭,”若是和風将至,眼前的景色當如是。

禦街和南薰門之間,又是柳蔭牙道,這裏有太一宮等道家供奉之地,還有供等閑百姓游樂的場所,若是夏日迎祥池邊有夾岸垂楊,蒲葉荷花,大雁和野鴨在其中徜徉,好不快活。周邊橋亭臺榭,星羅棋布,游客行人在此歇腳賞景甚是方便。

行了不多步,就是龍津橋了。

齊朦陪嫁中的鋪子---博雅書局就在橋頭北邊。

國朝學風濃厚,全賴祖皇帝行伍出身,學問不精,後來在論政管理國家方面走了一些彎路,因此便告誡後人要筆耕不辍,勤奮學習,并且在全國各處廣設官學,放寬了開辦私人書院的通道。大周朝國祚迄今為止已逾百年,不說全民皆有文化,至少在經濟發達的大城市,那些白發蒼蒼的翁媪也是識得一些文字的。

由此也助長了印刷出版圖書行業的興盛。

一路過來,朱雀街上大大小小的書局書肆就有5、6家,且家家都有客人進出,沒有門庭冷落的現象,博雅書局更是生意興隆。

“原來這個書局是阿不你娘親名下的啊?”桓允嘆到,“最近兩年,它在京城名頭可大了。”

葉微雨當然知道這個情況,可是在兩年前,博雅書局卻籍籍無名,甚至還頻臨關張的境地。

“你今日出宮來,可告知了太子殿下?”她問到。

桓允閉嘴不語,心道,自然是沒有。

看他的表情,葉微雨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便建議道,“你稍後挑幾本好書帶回去,太子殿下或許會從輕處罰你。”

桓允本想拒絕,可念在她是為自己好,又只好點頭同意,“好。”

見東家過來,書局掌櫃結完手裏的賬後擱下算盤,又囑咐了忙着給客人包書的小工就迎着他們過來。

掌櫃的姓張,是個不惑之年的中年人,頭戴巾帽,面色微黑,留着一小撮八字須,明光晶兩,很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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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書局的經營狀況出了問題。

葉微雨遠在杭州,鞭長莫及,還是現在的掌櫃,當時的賬房先生力挽狂瀾,幫忙處理她不便着手的事物,這才轉危為安。

只現下生意正好,不是談論正事的時間,葉微雨就揮手讓掌櫃自行先忙去了,而自己就随意在店裏看看。

分類下的書籍多是經史子集,另外還有專業的專科書本,例如醫學,工學等。除卻這些,又劈了小塊地方專賣文人的作品集,詩詞歌賦不限,通俗小道文學亦有。古代字畫,國朝藝術家的墨寶佳作也占有一席之地,種類很是齊全。

“少爺,我們回去吧!”一個用粗布巾包裹着發髻,穿着灰撲撲短打的小厮苦苦哀求在野史雜談分類書架下看書看得投入的14歲少年。

那少年生得劍眉星目,眉眼清明,一派正氣,只還年少的緣故,雙頰還有些嬰兒時期的肥肉,顯得很是稚氣靈動。

只見他眼睛一錯也不錯的定在手裏捧着的書本上,嘴裏是對自己小厮騷擾自己讀書的嫌棄,“你膽子小怕被母親罰就自個兒家去呗,若是母親問起,我是不會把你慫恿我出門偷玩的事供出來的。”

饒是知道自家少爺常常在言語上捉弄自己,但傅書也就12、3歲,腦子又不及主子靈光,當下就哭喪着臉,“少爺,您可別倒打一耙啊!分明是您拉着我偷溜出來的...”

“所以為了你的小命着想,就不要打擾少爺我看書了。”

聽到主仆二人的對話,葉微雨本無意理會,但待看到少年拿着的那本書的封皮的時候就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想必這少年是個健談且好與人讨論的人,他那小厮分明沒有看過他正看着的話本傳奇,他還跟人頗有興致的讨論起來,“以往的話本都是用文言寫成的,這蜀山客竟用了文言和白話結合的方式,便是有用典故的地方也是寫的通俗易懂,很适合普通百姓閱讀。”

“而且故事內容也相當新奇,就說我手裏的這本《李巍巴山逢故人》,初初以為只是寫的老友他鄉相遇的平淡無奇的內容,誰知道卻是引人入勝的花木精靈的妖異故事呢?”

“可嘆我博覽群書,異聞雜志也多有涉獵,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與蜀山客想到一處去...”

“我總算能理解為何這博雅書局會在京城衆多書局中脫穎而出了。”許是覺得看夠了,少年把書頁一合,然後拍到傅書懷裏,“這本,還有方才的那幾本一起結賬去。”

少年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注意到有人注視着自己,擡眼回望過去,竟是一容色出衆的妙齡少女,只他雖覺得詫異,但自持君子之禮,自然不會冒昧唐突,而是對着葉微雨略略施了一禮,道,“姑娘可是認識在下?”

往日裏總是聽着下人回話說,鋪子裏新上市的話本有多搶手,但話總歸傳了二遍,少不得有他們的美化在裏面,這還是葉微雨第一次親耳聽到讀者的評價,心裏高興就聽得投入了些,卻不想被人抓了現。

她垂眸掩過眼裏的一絲窘迫,方才回到,“冒犯了公子,還望恕罪。”

本是萍水相逢,現下該離去才是,這少年不知怎的,他又對着葉微雨拱手作揖道,“在下傅明硯,敢問姑娘芳名?”

葉微雨聞言,微不可察的輕擰了眉頭,正要開口婉拒,桓允從另一邊找了過來。

“我選好書了。”他警惕的看了傅明硯一眼,直接把背對着他,将他擋在葉微雨的視線外,“走吧。”

“嗯。”

直到兩人離開後,傅明硯這才回過神來,只當剛才自己是魔怔了,怎麽就貿貿然的去問素不相識的姑娘名諱呢?

他自嘲的笑笑,也同結完賬回來的傅書一并走出書局,身影淹沒在人群裏。

此時書局後面的茶室裏。

大周人好飲茶,不僅對茶具頗為講究,飲茶的環境也是要求甚高,既要清逸靜谧,還要有禪意。

這間茶室距離正店不遠,卻半分嘈雜之音都聽不見。窗戶帷幔皆是用的竹簾遮光,牆上挂了幾幅字畫,不是名家手筆卻也是當世有才之人所作。

雕花銅香爐裏燃着袅袅熏香。

葉微雨和桓允盤腿對坐在窗戶下的榻上,榻上小幾擺着整套茶具,和幾樣精致的點心。

桓允遵着醫囑沒有喝茶,而是拿了空的紫砂茶杯在手裏把玩,最後他終歸沒有葉微雨沉得住氣,開口問道,“方才那小子是誰啊?”

葉微雨輕抿了一小口茶,今年的新茶未出,便是去年的明前龍井也依舊清冽、沁人心脾,“不認識。”

桓允對她身邊的人了如指掌,聽到她這樣說,才放下心來,還以為在什麽時候多了個漏網之魚呢,他猶不死心的告誡道,“京城的這些公子哥兒,個個都纨绔非常,若是有不長眼的上來攀扯,你可千萬不要搭理,交給我收拾就是。”

“我為何覺得事實并非如你所說?”

“自然是真的。”

桓允見她不是很相信的樣子,就掰着手指頭給她舉例,“陳禦史家的二兒子,而今不過弱冠,雖說人模狗樣的吧,可還未娶妻就已經有三房小妾并一個庶長子了。”

“還有劉尚書的幺子,就比我大兩歲,前幾日我竟聽說他快成親了,可那秦樓裏還有個唱曲兒的姑娘是他的相好呢。”

“那家夥長得很是磕碜,只因是家中獨子,手頭的銀錢就富足些,卻不務正業,最好左擁右抱。”他自說自話的搖頭,“可見世間男子多薄幸。”

葉微雨飲茶的動作頓住,“你可是把自己也算進去了?”

“我自然跟這些凡夫俗子不同。”桓允誇起自己來相當不遺餘力,“不是我自誇,我和阿兄品性高潔,在本朝再難有人媲美,便是往前數千年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不過,阿兄雖是你表兄,你還從未見過呢,改日我帶你進宮拜見他。”他說着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卻還是支支吾吾的說出來,“太子殿下龍章鳳姿,才情出衆,朝中貴女見之無不傾心,可是他已經有未婚妻子了,你...你不能喜歡他!”

桓允的擔心是有原因的。

桓晔天資聰穎,三歲啓蒙,五歲便可與朝中大臣論政,在學業上更是一騎絕塵,難有匹敵之人。嘉元帝久不掌朝事,治國理政多由桓晔出面。在此期間,他勤勉有加,廣開言路,禮賢下士,深受朝臣士子的愛戴。

又因為他本身容貌,雖說性子冷了些,可完全不妨礙他成為适齡少女心儀之人,擁趸之多,國朝無出其右者。

葉微雨本不欲應他這無稽之談,轉念想到自己若是不正面給他肯定的說話,定要被糾纏不休不得安生,便淡然道,“我又不是那等只好顏色的膚淺之人。”

三年前太子代表嘉元帝前去齊國公府吊唁,因為是爹爹接待的,她便未有機會一睹太子真容。但坊間有關太子的傳聞、話本等戲說頗多,加之家中親爹對太子的評價頗高,他時常拿着太子的策論文章或是閑暇所作的詩賦點評,葉微雨了解的多了,便不甚感興趣。

因為論學識,她自認除了治國之道這一項不可與太子比較之外,其他方面孰優孰劣也未可知。論容貌,娘親和爹爹的長相已是絕佳,傳至她這裏更是錦上添花,所以也沒甚好羨慕的。

早在魏晉南北朝時期,世人有品評的習慣。那些流芳百世的魏晉風流的代表人物,無一不是才貌卓越。就是在前朝,若一個人五官不正,基本上就斷了從仕的路。雖說發展至本朝,一個人好看與否已經不是衡量他人才的标準之一,但愛美之心世人皆有之。因此,綜合來看,葉微雨自認跟太子是旗鼓相當的水平,也就談上喜歡不喜歡了。

葉微雨自小就老成穩重,且不會诓人,得了肯定的回答,桓允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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