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入了內裏裴知月方才發覺自己被侍女蒙騙了。

全賴院子角落裏有個漏刻,她走近了一看,才知曉現在不過是午時三刻,而平日裏下午開課的時辰是未正二刻。

裴知月暗惱道,一時不察竟讓青柚那個小丫頭片子給诓了。

就在她漫無目的的四處閑逛并且在琢磨着下學回家後該怎麽在侍女面前立威,以免日後再被欺負的時候,裴知月餘光突然瞥到幾個婷婷袅袅的倩影,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往常打過機鋒的小娘子們。

她抿了抿唇,不想孤身跟她們對上,待瞥見近旁就有一叢矮株的桂花樹,正發了嫩綠的葉子,她當下就提裙貓着腳步躲到它的後面,想要等人走了再出來。

還未到晌午,太陽就破開雲層挂在天上。只春日裏的陽光畢竟沒有仲夏時的毒辣,加之早晨那場雨下得密集且時辰也長,因而現下樹葉上的雨水并未幹透。

裴知月做賊似扒着桂樹看着那幾個小娘子走遠後,才直起身子打算走相反的方向避免再跟她們撞上,然而她不經意低頭間卻發現半臂外衫的下擺被雨水浸濕了一小塊,上面還沾了些殘枝碎葉,是以她不得不拿手帕清理幹淨了再離開。

這一耽擱就聽到了些不同尋常的聲音。

裴知月現在所處的位置是飯堂到宿舍必經的一條石板小道。周遭廣植梅樹,又輔以其他矮株植被,使得此處夏可納涼,冬可賞梅。只到底花木太多,實在幹擾她查找奇怪聲響的來處。

她忽而想到附近有座涼亭是建在假山上的,若是在其上舉着千裏鏡四面環顧,學舍大半景象皆可收入眼底。那奇怪的悶哼捶打聲還在繼續,為了不打草驚蛇,裴知月仍是踮着腳跑到涼亭腳下。

站在高處可以看到低處人的動作,可低處的人也能發現高處有人在觀察他們。

因而裴知月難得聰明一回,一路貓着腰爬上亭子,回望自己過來的方向,沒多費力氣就看到梅林中有兩個穿着錦衣的半大少年在不斷地踢打另一個着學子服的少年。

她的眼力好,觀得那兩個華服少年是成安伯府上的二公子和四公子,平日裏為人行事最是混賬不堪,現下這般惡狠的毆打旁人,不知又是在造什麽孽。

她極目努力辨認那在拳打腳踢下努力爬起的少年,忽覺有幾分面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裴知月想張口大呼制止,卻忽地想到桓晔時時對她耳提面命的“量力而行”,故而她長了個心眼,飛快的跑去學齋找裴知行搬救兵。

其實裴知行和衛褚并不在學齋,兩人用過飯食本想着尋到桓允後一道四處逛逛學舍,可身嬌玉貴的九皇子懶怠得動彈,他倆無法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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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從湖邊過來,就看到裴知月形象全無,跑得頭上的釵環都将墜欲墜。

裴知行走近後,上下打量她一眼奇道,“阿姐?你身後可是有大狼狗在追你?”

饒是裴知月已經是太學外舍的“老生”了,可她的騎射課從未合格過,可想而知她的體力有多差。

她扶腰氣喘籲籲地,“我...我方才見那...呼,小七,你容阿姐歇歇再說,”說罷,她竟不拘小節的在草地上尋了塊約莫三寸高的石頭坐上去,才接着道,“那成安伯家的公子又在對人作惡,被打之人伏趴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因而我才來尋你去幫忙。”

“嗨,”裴知行不以為意道,“阿姐,你可看準了,便是蔣祺方、蔣祺宇兄弟二人頑劣成性,可有時眼前所見并非真實,還得知其緣由才是。”

“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裴知月不耐同他多攀扯,也知他說的是兩年前的某日,她在街上見一男一女扭打在一起,只想當然的以為是男子對女子施暴,報官後才得知真相是那女子在家中稍有不順意就會對身為其丈夫的男子打罵不止。當日被她撞見時,也是因為男子忍無可忍才還手自保的,“可我數次撞到他兄弟倆蠻橫無理,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他們會是占理的一方!”

“阿姐說的很是在理。”裴、衛兩家是世交,衛褚上面只有兄長未有姐姐,故而就随了裴知行喚裴知月“阿姐”,“蔣祺方兄弟是什麽樣的人,但凡對成安伯府有些許了解就會得知,七郎,我們還是前去瞧瞧究竟,以免發生禍端。”

裴知行努嘴沉思片刻,忽而笑道,“也就是阿姐現在身份未正還不得胡來,不過有九殿下在,又何必我們出面?問他借一個羽衛便足夠将那二人打得屁滾尿流。”

“九皇子也在啊?”裴知月聽了登時眼睛發亮,頓覺總算可以出口惡氣了。

可他們三人想得甚美,桓允才沒那些個閑情和好心去管他人的死活呢。

他懶洋洋的靠在石桌上,由着寶祿給他捏肩,自己以手支頤享受得很,“他二人又未曾犯到我頭上,若是我不問青紅皂白就将人打了,回頭他們回府哭訴一番,成安伯第二日就定會上折子參我一本,那我不是遭了無妄之災?”

“再者禦史中丞劉晦是成安伯狼狽為奸的好友,這人平日正事不做,最愛的就是盯着我的一舉一動,他倆結合起來,參我的折子多了,便是父皇不予理會,也得借機說說我。”

“那若是他們将人傷得嚴重了該如何?若被打的那人家境貧寒負擔不了醫藥診金斷送了學業呢?”

善良的小姑娘此刻臉上憂心忡忡的,若她沒見到還好,既然親眼目睹那人被打得可憐,可不得幫上一幫?

世家出身的孩子哪有那麽多菩薩心腸,會特意去救人于水火?衛褚和裴知行不過是看不過蔣氏兄弟為非作歹想要懲治他而已,若是桓允不願意,他倆也不覺得遺憾,可裴知月執意要幫忙,就少不得要附和幾句了。

衛褚道,“而今不過是複學的第一日,蔣氏兄弟就在學舍裏大行其道,長期以往下去,可不得亂了太學嚴謹的風氣?”

“可不是,”裴知行幫腔道,“若他們只曉得捧高踩低,不将家世低微的人放在眼裏,擾亂了學舍秩序可不是跟皇室作對嘛?”

桓允聽了,抿唇思量片刻轉而去問葉微雨,“阿不?你覺得如何?”

葉微雨在旁雖未搭話,卻是聽得仔細,故而桓允問及,方點頭道,“說的在理。”

“好吧,”桓允坐正了身子,對衛褚和裴知行道,“你們直言想教訓蔣氏兄弟不就是了?還拐彎抹角扯到我皇家,也不嫌累...”

裴知行道,“若不是殿下你扯什麽會被上折子,什麽無妄之災,我又何苦尋了這一籮筐的話來?可不累得我嗎?”

“哼。”桓允冷哼一聲,斜睨他,“你還怪我?懶得與你計較。”

“寶祿,你讓斐宇使個人去教訓蔣祺方他們,”說到一半,他頓了頓,“最好套個麻袋,狠狠的打,只要不打瘸了殘了就行。”

“這主意好嘿,”裴知行回味到,還對衛褚說,“下回誰得罪了咱們也這樣辦,保管再沒人到家裏告狀!”

“殿下,”裴知月也笑道,“本來太子殿下此前還囑咐,讓我監督你的課業成績,以便向他彙報,還不讓我告訴你,現下我偷偷告訴你了,你可不能出賣我!”

桓允聞言神色不明,“呵。”

眼看着就要到時辰上課,幾人不再拖延,而是起身往學齋裏走去。

不料半路上就遇到蔣祺芳、蔣祺宇兄弟與他們相對着走來,間或者他倆人還時不時的踹一腳前面佝偻着颠撲走路的瘦弱少年。

蔣氏兄弟未曾想到會在此地遇到桓允,不自覺地就軟了腿想要給他跪下。他們也确實躬低了身子,腦袋就差埋到胸裏去了,“小子見過九殿下。”

他們之所以會這般害怕桓允,全賴垂髫之時的某個夏天,宮中擺宴賞荷。蔣祺芳和蔣祺宇是家中唯二的孫輩,百般寵溺之下根本沉不下心參加無甚趣味的筵席,加之第一回進宮,就想着好好逛逛偌大的皇城。

他倆人小,東躲西藏下,竟順利地在宮中溜達了大半地方,還無意闖入一座甚是華麗奢侈的宮殿內。

時年5歲的九皇子桓允生得男女莫辨,因是躺在樹蔭下小憩,就未束冠。

蔣祺芳和蔣祺宇以為是宮中哪個漂亮的小公主,見其玉雪可愛,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可當二人的手在桓允的臉上将碰未碰時,他卻陡然醒了過來,見眼前立着兩個生人,毫無二話立時就喚道,“來人。”

他聲音雖弱,可一出聲就有羽衛自四面飛奔而至,将蔣氏兄弟扭捆在一起。

蔣氏兄弟見大事不妙,當即就疾聲自報家門,以求自保,“成安公是我們的祖父!”

“呵。”在桓允眼中只當他們是蝼蟻,根本不值一提。他這幾日因為身體原因很難入睡,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小睡,卻被人擾醒,自然惱怒萬分,便吩咐人道,“把他二人捆好,扔日頭裏曬着,誰都不準管。”

雖說是上午,可日照猛烈,蔣祺芳和蔣祺宇在桓允的地盤上叫天天不應,生生曬到晌午用宴,他們的祖母,當時的成安公夫人才發現兩個金孫消失在宮中,怎麽找也找不到,直到求了嘉元帝才得了由宮人幫忙尋找的資格。

待找到他二人時,已經被曬得脫水,神志不清了。

便是這樣,愛子無度的嘉元帝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賞賜了一些藥材就算賠罪。

從此以後,蔣氏兄弟對桓允是能避則避。

作者有話要說:等會兒還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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