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那年秋狩,嘉元帝欽點章蘊之這個新科狀元伴駕。
章蘊之的騎射尚可。
可那天在行獵之時不知怎的,他駕馭的馬兒突然發瘋狂奔不得控制,其也從馬背上被甩了下來,腦袋磕在一塊石頭上,雖無性命之憂,但人醒來後卻如三歲孩童般不知世事。經各方名醫診斷得出的結論均道其如今只有幼兒的智力,至于會否恢複,全看天意如何了。
蔣晗還在待嫁就遭此劫難,她自然不甘心就這般嫁給一個前途已斷的癡兒,不加思索就提出退婚。成安公夫人驕傲了半生,斷不可在兒女婚事上被人指摘嘲笑,對女兒的決定她堅決贊成。
可陳閣老府上卻不同意。
章蘊之父母已不在人世,為他做主的便只有陳家。其時陳閣老尚未致仕,一紙禦狀告到嘉元帝的桌案上,直指成安公夫人母女二人行為不端,不擇手段,嫌貧愛富,欺他侄孫無父無母,本就因天降橫禍導致命運坎坷,大好的錦繡前程化作泡影,沒想到在婚事上還由人拿捏不得自主。
只要事情跟姑母扯上關系,嘉元帝就甚是頭疼,只他也不會多考慮成安公夫人的想法,順着陳閣老的意就親寫了聖旨給蔣晗和章蘊之賜婚,為對蔣晗有所彌補,還違制冊封其為公主,賜公主府,允許其婚後就和驸馬居于公主府中。
嘉元帝金口一開,這事就有了定論,饒是成安公夫人母女仍有異議,也不得不勉強接受。
蔣晗和章蘊之如期成婚。
最初兩人還相安無事。章蘊之內裏就是個孩童,每日吃吃喝喝,到時辰就睡覺,其餘時候有家仆侍女陪着玩耍就行。蔣晗并不需要在他身上費什麽心,反而還因為自己單獨住在公主府而不受母親管束,日子過得相當自在随性。
只時間一長,矛盾就出現了端倪。
章蘊之心智退化,可他的生理發育卻是健全的,既然與蔣晗是夫妻,在蔣晗的引導下二人偶爾也會行魚水之事。讓蔣晗甚感惱火的是章蘊之莽撞不堪,行事全憑本能,她又礙于臉面根本不願意主動教導,故而蔣晗在夫妻人倫上從未舒心過。她倒是想學那前朝公主豢養男寵,可本朝沒有這種風氣,甚至還被明令禁止。若是偷偷為之,一旦被揭發,會遭人奚落不論,還會有來自皇家的責罰。倘使成安公府因她受到牽連,第一個不會放過她的便是母親。
這樣思量下來,蔣晗就把心裏的蠢蠢欲動給壓抑在心底。
嘉元四年春。
汴梁城中的桃花已盡,而山上的物候變化稍緩,大相國寺後山的桃花林依然盛開如雲如煙。
恰逢蔣晗上山拜佛,偶遇寄居在相國寺的落魄書生沈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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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蔚時年二十三,參加科考屢試不中,很是落魄。可他有一副好相貌,許是美而不自知的緣故,一身青衫端坐于桃花樹下與人對弈,竟形如谪仙,清雅出塵。
蔣晗頓生“恨不相逢未嫁時”之感,那被強行抑制的欲/念又開始萌芽。自此之後,她便時常去相國寺進香,機緣巧合之下兩人互生愛慕,并許終生。
不久之後,蔣晗就有孕在身。
沈蔚得知後既歡喜又愧疚,當即就收拾家當想要到其府上求親。蔣晗阻攔不得,支吾之下才道出自己已經成親的事實。沈蔚雖然感念被騙得辛苦,可木已成舟,他直言願負荊請罪于成安公府和陳閣老府上。蔣晗唯恐被母親怪罪,便诓騙沈蔚說,由她出面請母親做主與章蘊之和離。
最後,她不知使了什麽法子,竟真的将“和離書”交到沈蔚的手上,沈蔚只道是她為了自己背棄家族才換得一紙和離,心裏決心此生定當珍之重之愛之。
他身無長物,也無一技之長,唯一可拿出來見人的也就是寫得一手好字了。其時雕版印刷術飛速發展,但字體卻尚無定式,概沿用前朝書法家的字體。沈蔚習顏體絕妙,又自成一派,因而他便找了個印刷抄書的營生以謀生計。
可皇帝親賜的婚姻哪有随便就作廢的道理?
因而蔣晗拿的是假和離書給沈蔚,意在将其穩住,不願其暴露在娘家和夫家人的面前。白日裏趁沈蔚外出做工,她就回到公主府;晚上再回沈蔚賃來的小院子陪他過夜。長期以往,她整日裏心驚膽戰,奔波勞累,以至于胎像不穩見了紅。
無奈之下,蔣晗只得留宿公主府養胎,可她擔心沈蔚不見她在家中會去成安公府找人,不顧阻攔執意要回沈家小院。
那日正好成安公夫人在她府上探病,見女兒心焦不止,很是奇怪,幾番追問下才得知實情。
成安公夫人痛恨蔣晗的膽大妄為,可她已懷胎六月,也就只得隐瞞不說讓陳閣老府中衆人仍認為是章蘊之的孩子。只是沈蔚那邊,成安公夫人原本想的是殺人滅口,在蔣晗痛哭之下才改了主意,決定給點銀錢打發了,若他不識時務,再另做打算。
可憐蒙在鼓裏的沈蔚被告知蔣晗變了心,不願再跟他過貧賤夫妻的日子,且讓人帶了大包沉甸甸的銀子與他回原籍謀生娶妻。沈蔚心有不甘,不願相信蔣晗是薄情寡義之人,固執的留在汴梁,徘徊于成安公府以期許還能探聽到蔣晗母子的消息。
沈蘭庭出生後,因模樣肖似蔣晗,讓一直擔心其長相的成安公夫人和蔣晗總算不用再提心吊膽。可随着他的年歲增長,五官、神情竟愈發的同他生父無二。
沈蘭庭四歲生日時,陳閣老夫人提議為其做壽。因他滿月和周歲時都在生病,這兩個大日子就沒有慶賀過,到得而今才徹底好了,故而他們的意思就是擺宴熱鬧一下,去去晦氣。
蔣晗無法,只得同意。
事情壞就壞在這壽宴上。
在沈蘭庭被陳閣老夫人抱着給衆多貴夫人看時,有那多嘴的婦人直白道,“怎麽這小哥兒與蘊之并無相似之處?反倒全是旁人的影子。”
一石激起千層浪。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你覺得他是的時候,那是處處與章蘊之沒差的。一旦開始懷疑,陳閣老夫人就覺沈蘭庭哪哪兒都不對勁。為了求證她把家人集中起來挨個看過沈蘭庭之後,均認為其與章蘊之無甚同相的。
陳閣老夫婦大感惱怒之時,卻并未伸張,而是私下同成安公府談判。
成安公夫人幹脆提出和離的要求。
只是陳閣老很是強硬,他不僅要成安公府給出說法,還要求不能和離。
其咄咄逼人之态,讓本就長期郁結在心,又不能與情郎厮守的蔣晗神經失常。之後的某一日她又見章蘊之因喜愛的玩具丢失而哭鬧不止,她突然心生暴躁,難以忍受,終是趁人不備持刀将其捅死。府中衆人皆去料理章蘊之,無人看住她,她而後又點了一把大火燒了公主府自盡。
出了人命官司,那就不是私下能解決得了的了。
這事最終還是鬧到嘉元帝的面前。嘉元帝本就對成安公府層出不窮的糟心事大感厭煩,此次幹脆借機連将其兩級爵位,使其成了成安伯,又把陳閣老的待字閨中的幺女納入後宮這事才算了結。
沈蔚雖未卷入其中,可畢竟也有他的關系在。他無顏面對成安伯府衆人,又唯恐沈蘭庭被慢待。心灰意冷之下,他就把沈蘭庭接回身邊由自己教養。
沈蘭庭八歲那年,沈蔚在外做工時不慎感染了風寒,這一病就長期卧床不起。在病榻上輾轉了數月最後還是撒手人寰,徒留下沈蘭庭一人無以為繼。
無人照管的沈蘭庭淪落于汴梁街頭成了乞兒。某一日被外出辦事的成安伯夫人身邊的嬷嬷撞見,不由生了恻隐之心。她回府後同成安伯夫人說了一嘴。
其時成安伯夫人已經是老夫人了,高居府中正堂,偶爾也有記起不肖女的時候。聽聞沈蘭庭過得悲慘,到底是自己的血脈,她一時不忍就讓人将其接到伯府,可不過也是只給一個院子住着,讓其自生自滅罷了。
葉微雨聽罷桓允對成安伯府如今避而不提的往事的講述,便是與己無關,難免還是生出幾分悵然來,“稚子無辜,長輩犯下的錯事,卻将怨恨施加在小兒身上,可見狹隘。”
“那老虔婆因着這醜事近幾年還消停了不少,”桓允似是對成安伯老夫人的成見很深,滿口無一字尊重,“若是往常,那趾高氣昂的模樣說她是大公雞都無人有異議。”
裴知月和裴知行、衛褚三人因這話笑作一團,衛褚好意提點道,“殿下,成安伯老夫人可是您的姑祖母,您這般說可不是連自己都罵了進去?”
桓允毫不在意道,“承認她是皇室血脈的恐怕也就成宗皇帝吧,至少我皇祖父、父皇是羞于有這樣的親戚的。”
葉微雨扯了他一下,蹙眉道,“你私下說說就算了,在外也毫無顧忌,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可不又得參你不敬長輩了?”
“葉小娘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裴知行趁機道,“此前成安伯府的幾個小娘子對咱們九殿下心懷不軌,被狠狠教訓之後,她們祖母找上門讨說法又被殿下不留情面地羞辱了一番,她氣憤不已告到禦前弄得滿朝皆知,可也無人指摘殿下做的不對。”
“足見成安伯老夫人有多麽不得人心。”
“就是。”桓允附和道,“阿不你整日裏就會杞人憂天,我還不知道什麽事可為什麽不可為嗎?”
葉微雨面帶懷疑的冷眼看了他一眼,搖頭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哇,今天是最近幾天最早的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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