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暮春四月,未到辰時,天光就已經大亮。
昨夜下過小雨,晨間起時,挂在樹枝上的雨珠還未散盡,剛巧旭日初升,絲絲縷縷的光線映照其上,瞧着晶瑩剔透又金光锃亮。
今日是每逢十五的大相國寺廟會。
齊殊元所在的學館會帶領一衆學生去趕廟會。
但凡舉行廟會的日子,極少有在休沐之時。哪怕葉南海三五不時的帶他去相國寺聽主持講經參禪,但對不滿七歲的小男童來說,廟會裏的雜耍、傀儡戲以及百戲等更能吸引他的注意。是以,不等嬷嬷去喚他起床,他便自覺爬起來,還穿戴整齊的過不辭院來。
因着他是頭一回不在家人的庇護下外出,葉微雨不多話的性子都難免多說一些,吃早膳時囑咐的一籮筐她仍覺不夠,臨出門前還在補充,“廟會最是人多眼雜,你萬萬要切記跟着夫子的吩咐走動,哪怕你覺着雜耍精彩又好玩,若夫子不允許靠近,你便不能一意孤行。”
“陌生人的主動搭讪也莫要理會,”葉微雨拿桓允小時候的經歷來提醒他,“你允哥哥像你這般大時,一不留神就被拐子擄走,叫天天不應,相當可憐。”
齊殊元還不曉得桓允有過這茬,睜大了眼睛,覺着很不可思議,“那允哥哥是怎麽被救回來的?”
“他自己逃跑的,可也吃了不少苦頭。”葉微雨再次強調,“所以阿姐方才的叮囑,你一定要牢記在心,若你出了意外,阿姐和姑丈可不得憂心如焚?”
“我記得的,阿姐,”齊殊元乖乖巧巧的拉拉葉微雨的手,“你放心罷,阿元一定整整齊齊的回家。”
葉微雨言盡于此,饒是擔心不已,可到底他是個男孩,對其過分的保護反倒不利于他的成長。
流月送齊殊元去學館,待看着他的馬車走遠了,葉微雨這才出發去太學。
不比往時在外舍時,上舍的所處的方位近南薰門,在貢院附近。也就是說穿過禦街後仍要走相當長的一段路。
昨日春闱殿試的一甲頭三名打馬游街赴瓊林宴,自禦街而過,所過之處皆有百姓向其擲花,落了滿地的花瓣。葉微雨到太學時,周遭的同窗都還在議論其時盛況。
于百萬人之中脫穎而出,三人的學識自是不必說。從而也就導致衆人格外關注他們的樣貌,新科狀元是四十而立的中年人,榜眼長相平平無奇,倒是探花郎不僅年紀輕,約莫只有弱冠之齡,而且他還有一張雌雄難辨的美人面,也難怪游街之時,衆多百姓對其擲果盈車了。
進到齋舍,她将将把書本拿出來,與葉微雨隔座的小娘子便探身過來問她,“微雨,你可曉得沈蘭庭因何事被大理寺的人帶走關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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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微雨翻書的手頓了頓,而後才反問道:“發生了何事?”
“你還不知道麽,”那小娘子吃驚道,“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呢。聽與沈蘭庭同寝之人描述,昨日夜裏,大理寺的人直接闖入他們的寝房,四處搜尋了一番沈蘭庭的衣物,似是拿到甚證據後,便不發一言給沈蘭庭戴上鐐铐将其帶走了!”
三月裏,桓允才與她說過蔣祺芳兄弟倆因殺人被拘押,沈蘭庭也與此事有幹系不成?
葉微雨沒想明白個中糾結,只好放在一邊,心下決定待回府後書信桓允詢問此事也不遲。
到晌午時下課,傅明硯卻主動來尋她說話。
上舍學子的數量不及內、外舍,是以占地甚小。午間小憩時,衆人也多在齋舍附近活動,不會走遠,是以兩人雖未在同一齋舍,他很容易就尋到葉微雨。
“葉姑娘,在下有一事想要尋求姑娘的幫助。”
此時葉微雨正坐在齋舍外的四角小亭裏吃午食,傅明硯坐在她對面的石凳上,兩手無意識的握住了又放開,很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等着他說下文,卻遲遲不開口,葉微雨玲珑心思,便主動問道:“是因着沈蘭庭之事?你且安心,待下學後我會稍信給維玉将此事詢問清楚。”
誰知傅明硯搖頭道:“不僅為此,實則是我想請求沂王殿下能否引我進大理寺的監牢探一探蘭庭兄。”
“你是覺着他蒙冤入獄?”
“也不盡然。”傅明硯初初聽聞沈蘭庭被收押,先是不甚相信,待仔細思量過去種種,又似乎察覺有蛛絲馬跡可循,只片刻後又否認自己的想法。他認為沈蘭庭心思雖重了些,可卻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我只是有些事想向蘭庭兄求證罷了。”
葉微雨見他糾結不已的模樣,心下篤定此事定有隐情,便應下他的求助,對綠蘿道:“綠蘿待你回府後便帶着我的信物到開封府求見沂王殿下。”
“多謝,葉姑娘。”傅明硯見其如如此爽快,心下大定,由衷感謝道。
開封府後衙。
桓允近日被桓晔安排在六部三省輪轉學習。
近段時日因着幾樁陳年舊案便又挪到開封府查閱舊時的卷宗。沂王殿下親至府衙辦公,開封府少尹高文建殷勤又周到地為他劈了個幽靜又精致的院子。
眼下垂枝海棠花謝,結了一樹的紅棕色的小果子,枝桠彎垂下來,恰好擋住書案前的隔窗一角。
寶祿輕手輕腳的進去,小聲道:“殿下,葉姑娘給您捎了信。”
桓允正伏案做着記錄,頭也未擡,只将手遞過去。
寶祿将信件謹慎放在他的手上,待寫完最後一筆,桓允擱下毛筆,才拆開信封。
他将上面的內容仔細看了,起先還覺奇怪阿不便是好奇沈蘭庭的案子,待他兩人見面,他自會講得一清二楚,眼下這般着急竟是為着傅明硯之故。
桓允心裏不免腹诽傅明硯這銅臭小子精明,知曉自己尋其他的門路進大理寺會費些周折,于是厚着臉求到葉微雨這裏,如此一來,通過自己的關系,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探監。
按着紙張原本的折痕折疊好,連同信封一道扔進火盆裏焚毀了,而後桓允對寶祿道:“着人去通知宋呁,本王戌時至大理寺。”
“是,殿下。”
酉時正,落日将有西斜之意。
桓允将滿案頭陳舊泛黃的卷宗堆在一處,喚了寶祿進來,“讓高文建安排人把這裏的卷宗整理好,明日再送嘉元九年的卷宗過來。”
待寶祿将他的吩咐辦妥了,主仆兩人便出發去侍郎府。
桓允與葉微雨的馬車前後腳停在葉府大門處。
葉微雨先下車,見到他,喚道:“維玉。”
桓允因着處理公事昏漲了好半日的腦子在見到她時總算清明了好些,他徑直過去握着葉微雨的手,“傅明硯不曾來?”
“在後面。”
桓允聞言,偏頭去看不近不遠騎馬跟着的傅明硯。
見沂王殿下已經到了,傅明硯幾下打馬上前,對其行拱手禮,“多謝殿下慷慨相助。”
“無事,你不過是趕巧罷了。”桓允淡聲道。
說完便拉着葉微雨往府裏走,一面與她說着話,“這起兇殺案的涉案嫌疑人均出自成安伯府,且其中兩人又是成安伯老夫人的心尖子。直教成安伯老夫人肝膽俱裂,那日她瘋狂無狀地沖至福寧殿,呼着喊着求父皇還她孫兒公道,将父皇都打個措手不及。”
“就是傅明硯不來,我原本也會去大理寺親自過問此案。”
葉微雨道:“前次你未同我講明,究竟是誰被殺了?與沈蘭庭有甚關系?”
“與沈蘭庭有無來往目前尚不明朗,但蔣棋芳和蔣棋宇卻與被害人關系甚密。”桓允頓了頓,接着道,“你可還記得那年春耕咱們的驢車沖撞了一支迎親隊伍,那叫作何敬的年青男子自稱李恪謹的外侄,而今二十有六。屢次科舉不中,長期在明月書院讀書,其雖已娶妻卻好流連花街柳巷,與他臭味相投的除卻蔣祺芳兄弟二人,還另有兩名年歲相差不大的男子。”
“案發前,這五人在東水門附近的歌坊花船上尋歡作樂。案發之後歌坊婢女無意撞見蔣祺芳和蔣祺宇趁着天蒙蒙亮時衣衫不整,又驚慌失措地的包廂裏跑出,很快便不見了蹤影。這婢女心下起疑進去包廂察看,卻見三名男子橫屍其中。”
因着有傅明硯在,他們未至內院。
葉微雨将人引着花廳備查招待,“勞煩你暫且坐一坐,等上片刻用過飯食你與維玉再去大理寺也不遲。”
傅明硯拱手道:“多謝姑娘款待。”
見主家回府,侍女便上前與葉微雨說話,“姑娘,老爺使人捎口信回來與友人吃酒去了,晚膳不必等他。”
早前幾日,葉南海就時時提起豐樂樓去歲春釀制的桃花酒開壇,葉微雨記得這一茬,就沒甚在意,而是問道:“阿元可歸家了?”
“小公子申時就已回府,直呼累得慌倒頭就昏昏大睡呢,現下應當還不曾起來。”
“讓乳嬷嬷去将他喚醒帶到前院來。”
侍女領命出去,葉微雨讓桓允接着方才的未講完的說。
桓允慢悠悠的捏一顆蜜餞扔在嘴裏,“蔣祺芳和蔣祺宇本想尋了成安伯老夫人的蔭蔽,可丢了性命的三人是今科的舉子,其中一個又是李恪謹的侄兒,牢獄之災哪裏就能容易的躲過?”
“那兩兄弟從開封府被移交至大理寺,此間一直叫嚣着是被沈蘭庭陷害。”桓允臉上無甚表情,“現任大理寺少卿宋呁正直且鐵面,雖不會因着他倆胡亂攀扯就對無辜之人定罪,可私下卻也做了相應的調查,目前應當是掌握了證據才下令抓人。”
“可...”傅明硯的手搭上茶杯,遲疑道,“據我所知,蘭庭兄與被害人無甚瓜葛,若只是單純的想嫁禍成安伯府的兩位公子,他無須賭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是性命。”
桓允意味不明道,“這幾人從骨子便是爛的,且慣會為非作歹,而沈蘭庭與成安伯府的對立由來已久,加之在蔣氏兄弟的慫恿下,你怎知他們不會做出甚禽獸不如之事?”
傅明硯聞言,忽而捏緊茶杯,“莫不是...”
見他不敢置信又覺痛心的神情,葉微雨忽而想到裴知月偶然提過的平民女子,是否就是那個每每借着夜市的燈火,埋頭苦讀的小姑娘?
一時氣氛有些凝重。
她心底有恻隐之心,桓允看得明白,卻也不想她為此事着惱,便懶洋洋道:“阿不,你府裏的廚子怎的這般磨蹭,我都餓了。”
“我這就讓人擺飯。”聽得他假模假式的抱怨,葉微雨這才回過神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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