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游湖
走到院門口,外頭進來個柳眉杏眼的丫頭,上身同碧月一樣穿着府中分發的一等丫環夏衫,腰上墜着個彩線如意結,下身則是一條月白色綢裙,行動間露出來的繡鞋上繡着朵朵粉白的杏花。清秀的眉眼加上細致用心的打扮,瞧着很有幾分可憐可愛,韓清瀾細細打量這丫頭,直看得她有些無措,微微紅着臉柔聲柔氣開口:“姐為何這麽看着奴婢?”
不知怎的,韓清瀾想起了前世的未婚夫杜衡,那時候杜衡和她書信來往過很多回,竟然直到定親之後才發現和他定親的不是韓清茹。原來不曾多想,現今很多細節都模糊了,脈絡反而更加清晰——第一次收到杜衡主動送的詩集,是紅杏拿回來的,此後的信件也回回都是紅杏獨自經手的。
“姐肯定是看你生的這麽好看,想着以後不知便宜家裏哪個子,舍不得呢!”紅杏是家生子,以後的姻緣脫不出韓府下人的範圍,碧月和紅杏向來親近,便嘴快打趣了一句。
一抹複雜神色閃過紅杏的眼又迅即消失在眉間,她慣來讷言,紅着臉輕輕捶了碧月兩下,岔開話題道:“姐要出門嗎,奴婢陪姐去吧。”
韓清瀾在想方才紅杏臉上一轉即沒的神色,莫不是心有所屬了?
她心中有些直覺地不願帶紅杏,道:“碧月跟我出門,你去廚房跑一趟,就我今日要親手為老夫人做油炸玉蘭片,讓廚房中午備好用料,給我留一口竈。”
現摘的玉蘭花瓣要洗淨,陰涼處晾幹,再挂漿下鍋……韓清瀾心中算過時辰,這一盤菜若要出現在韓老夫人的午膳桌上,勢必現在就得去摘花。
府中的玉蘭花,皆是種在湖邊。
這個季節草木生機旺盛,放眼之處俱是綠濃花紅,主仆二人一路分花拂柳往韓清茹所住的扶雲居去,離扶雲居還有一段距離時,已有一個少女迎了出來。
那少女的年歲和身形都和韓清瀾看起來差不多,眉如青黛,唇若櫻桃,一雙桃花眼盈盈潤潤,五官無一處不精致,此刻亭亭立着,風吹動衣裙現出了弱不經風的嬌弱體态。
前世韓家剛回京城,韓清瀾還沒有出門交際時,坊間就盛傳“韓家有二施,韓大是東施,韓二是西施”,單比作西施,韓清茹确實擔得起。
韓清茹臉上挂着的笑意,在看清韓清瀾通身的妝扮之後僵硬了一瞬:插戴的簪子上金絲細如頭發,鑲嵌的綠寶石青翠欲滴,半臂和裙子看着樣式簡單,卻織滿了繁複的暗紋,随着主人的移動在陽光下流轉出低調而難以忽視的光華。反看她自己,以失怙孤女的身份入府自然穿得簡單素淨,可是她心裏清楚,過去的十幾年裏,她從未觸碰過這麽華貴的衣服和首飾。
這,便是韓家嫡女的氣派吧。雖然此前已經見過了很多回,韓清茹卻頭一回覺得被對方的容貌和華服刺眼。
韓清茹心中生出更多的熱切,上前和韓清瀾行了同輩的見面禮,擡手用衣袖遮住半張臉,帶着哽咽道:“瀾姐姐,都是我……”
韓清瀾一看韓清茹擡衣袖便知這是要唱哪出戲,無非是腿一彎行個大禮,然後哭訴“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和伯父生分了,我身份低微不敢妄想當韓家的女兒”雲雲。話的時候一定神态凄苦,滿臉自傷自憐,上輩子韓清茹也常用這一招,幾乎無往不利。
這地兒選得巧,正是一處路口,時不時有其他辦事的下人們路過,一個是往日任性要強的大姐,一個是失去父母的柔弱孤女,韓清瀾已經瞥到有人對韓清茹投去了恻隐的目光。韓清瀾狠狠心,在自個兒腰間軟肉掐了一把,眼裏立刻也湧出了眼淚。
這一連串動作早在韓清茹擡袖子時便起手,韓清茹還未反應過來,韓清瀾已經鄭重其事的行了一個大禮,姿态低得顯而易見,“和妹妹無關,是我不該頂撞我父親。自打母親去世以後,我便将父親視作唯一的依靠,驟然間父親要将妹妹認作女兒,我只是怕妹妹乖巧懂事,以後父親只疼妹妹不疼我。”
重生以前的韓清瀾雖則以前被祖母和母親寵得有些驕橫,但初時并非真心阻撓韓大老爺認韓清茹作義女,只因早早失去了母親,近日又接連發現自己讨要多回而不得的物件兒出現在扶雲居,心中怕以後連父親的護持也沒了,一時沖動才出言頂撞。
韓清瀾邊哭還連聲哽咽:“妹妹,不這些了,你不生我的氣就好。”一席話倒讓周遭的下人們有些心酸,他們這才想起,自家大姐年幼失母,将父親視作唯一的依靠啊!自然就有那心疼主子的,轉頭要将所聞所見告訴韓大老爺。
韓清茹愣住了,明明聽對方是個面上要強很少掉淚的人,怎麽這會兒比她眼淚還多,比她哭得還慘?這一愣就錯過了“演戲”的最佳時機。韓清瀾見好就收,挽起韓清茹的手往人少處去,“今日天氣好,帶你逛逛我們家的園子吧。”
韓清瀾心中自嘲,死過一回,還有什麽氣性磨不平呢。
韓清茹恢複了心神,既然沒能流淚自傷身世,便又挂起笑意,一路上興趣盎然地詢問各處景致,兩人一個虛情一個假意,瞧着确然是一對親熱的姐妹。
五月初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主仆幾人逛了一陣都起了薄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湖邊。湖中青綠的荷葉層層疊疊,粉白的花苞玉立其間,幾尾金紅的鯉魚在荷葉倒影裏閑适地游來游去。縱然韓清瀾心中有所思慮,此時也不免和緩了心神,站在和風中安然享受這一刻。
“瀾姐姐,這湖造得可真好。”韓清茹柔柔地開口,聽起來有些心翼翼,“咱們去湖中泛舟好不好?我家裏只有個院子,以前從來沒有游過湖。”
韓清瀾回身看她,心裏度韓清茹口中那個家,眼睛一掃湖邊,廚房的王婆子叫兩個丫頭扶着梯子,正親自上樹摘玉蘭花瓣,遂十分和氣地應下,“這有何難,妹妹想去,去便是了。”
波光落進她眼裏,一片閃爍。
湖畔的柳樹下泊着一艘柏木舟,舟上擱着一葉船槳,身後丫頭聽得吩咐,解開拴舟的粗繩,拿帕子仔細擦幹淨裏面的凳子,韓清瀾和韓清茹這才坐上去。
眼看碧月也往舟上來,韓清茹連忙道:“這舟造得巧,坐三個人有點擠,要不勞煩碧月姐姐先在岸上等一等?”話是對韓清瀾的,話時朝碧月歉意一笑,對着個下人且這麽和婉,任誰都要一聲好性兒。
韓清瀾微微皺眉似認真思索,道:“妹妹既然從未游過湖,那肯定也不會劃船,不巧我也不會,還是讓碧月跟着吧,往常也是她替我撐漿。”
韓清茹無從反駁,轉頭看一眼自個兒的丫頭,但是舟确實很,碧月上來之後已經徹底沒有多餘的空間了。
碧月操起船槳,和韓清瀾對視一眼,不緊不慢地把船劃向湖水深處。韓家園子裏這一方湖連着外頭的暗渠,水質幹淨清澈,岸邊和湖水相接之處種了許多蘆葦、香菖蒲等耐水的草木,高差大的地方則栽了大片迎春。
“這日頭大不大,曬久了也有些灼人。”韓清茹擡手擦汗,對着碧月溫聲道:“勞煩你劃那邊去,到樹影子下躲一躲。”
前世也有和韓清茹游湖這一遭,當時只有她們兩人在船上,在靠近迎春花叢的湖邊時韓清瀾意外落了水。這會兒碧月是按吩咐故意往相反的方向去,因為韓清瀾想驗證所疑,看那次落水到底是不是偶然。
韓清茹手指虛虛指向的地方卻正是前世落水之處,那地方岸邊老柳粗壯、枝葉如絲,着實是個陰涼好地兒,韓清瀾心中微微一哂,她相信即便沒有遮陽的樹木,韓清茹也能找到其他借口過去。臉上不露分毫,示意讓碧月将船劃過去。
此刻船離岸邊約莫兩尺遠,岸上的迎春花期未盡,開着許多鵝黃色的花,一叢叢的煞是可愛。韓清茹背對着韓清瀾主仆二人,擡高了手去攀折那帶着碎花的枝條。隐約間,韓清瀾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涼的香氣。
本朝男女都時興佩戴香囊,按理韓清瀾不用放在心上,但是因為前車之鑒,此時正是草木皆兵,因此想細細辨認一番。還未辨別出來,便聽韓清茹“啊”的一聲,似乎受了一吓,擡眼看去,一只麻色的貍花貓兒正從迎春花叢裏奔躍而出,不及反應,那敏捷的貓兒下一刻已到了三人舟上。
很好,和前世一樣。
韓清瀾從前怕貓,前世死之前一直都很怕,突然蹿過來一只貓,她應當驚慌失措,大喊大叫。
于是,韓清瀾一邊嘴裏尖聲喊着“有貓!快把它趕走——”,一邊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試圖離開,換來的是舟大幅地晃蕩搖擺,繼而韓清瀾身體重心不穩,往後一栽落入了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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