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許茵在醫院陪陳亦森吊完點滴，再看他喝完一碗稀飯後回公司。

下午，她已經和顏莞相約，就在她公司見面。

回公司路上，許茵接到尤小娜打來的電話，說顏莞已經到了。

許茵也不急，讓尤小娜先給顏莞看一下公司設計作品集，說一刻鐘後到。

她停好車，上樓前買了杯咖啡提神。

盛夏的午後，總是讓人感覺到倦意。

許茵進電梯時，對着電梯裏抛光過的不鏽鋼照出來的人影，整了整理儀容，微笑。

前臺看到許茵進來，叫了聲“茵姐”，許茵點頭，輕聲問前臺，“給那位顏小姐泡過茶沒。”

“泡過了，需要再泡一杯嗎？”

“泡兩杯過來。”

“好的茵姐。”

穿過前廳走廊，便是通透的辦公室，許茵往裏掃了一眼，目光在接待區坐着的人影略一停留。

許茵在公司設計了三個可供談單的區域，兩個半通透比較私密，還有一個就在靠近設計師工作臺的地方，平時設計師工作累了可在此休息。

顏莞并未坐在私密區，這個地方很寬敞，可以看清楚公司全貌。

像顏莞這樣氣質出衆的白富美，一來公司就吸引了茵禾設計大部分人目光。

坐在顏莞對面幫忙接待的尤小娜，明顯感覺氣勢很弱，在和顏莞說話時，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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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茵腳上穿着高跟鞋，走在地面發出“噔噔”有節奏的聲響。

顏莞聽到聲音，轉身朝許茵所在的方向看來，本來沒什麽表情的一張臉，在看到許茵時，浮現絲絲笑意。

“許小姐，總算是等到你了。”

許茵朝顏莞微微颔首，算作打了個招呼。

她在尤小娜身旁坐下，同樣也是顏莞對面的座位。

許茵：“不好意思，有事耽擱來晚了點，讓顏小姐久等。”

“沒關系，是我來得早了。”

許茵問尤小娜，“帶顏小姐看得怎麽樣？”

尤小娜回答，“就給顏小姐看了一些家居裝修的風格圖片，以及簡單介紹了一下我們公司之前做的作品。”

許茵：“你先忙你的吧，這裏我一個人就行。”

尤小娜略一遲疑，“好的。”

許茵往常談客戶多半都會帶尤小娜一起，比如有時候需要拿個什麽東西，可以叫尤小娜去幫忙，免得她談到一半因此被打斷。

尤小娜離開後，許茵掃了眼茶幾上的資料，“不知顏小姐對我公司可還滿意。”

顏莞淡笑，“自然是滿意的，不過就是看許工這裏，好像不怎麽做家裝。”

許茵：“主做工裝，确實不怎麽接家裝，而且現在不接施工，作為朋友，我個人比較建議，如果顏小姐平時工作忙，最好是找設計和施工一起的公司，這樣在設計施工對接上更為方便，免得兩邊跑。”

這時前臺端着泡好的兩杯茶走過來，其中一杯遞給顏莞。

之前顏莞進來時，前臺就被顏莞的容貌氣質給吸引，此時遞茶時，還是忍不住多看了顏莞幾眼。

真是漂亮呢。

顏莞柔聲對前臺道，“謝謝。”

接着她擡起茶杯，放在唇邊喝了一口，并沒馬上放下茶杯，而是看向許茵，“這麽說，我今天豈不是白跑一趟了？”

許茵話裏帶話，“倒也不算是白跑，除了家裏設計上的事情，我想我和顏小姐，還可以談些別的。”

許茵随之起身，“月月，把茶送到我辦公室。”

前臺妹子縮回正打算把茶杯放在茶幾上的手，心中略有些疑惑，茵姐還從沒在辦公室跟客戶談過單子。

顏莞豈能聽不出許茵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她今天來找許茵，真正的原因，本來就不是談裝修設計，不過是借個油頭而已。

不是她沉不住氣，實在是她眼下沒有辦法。

顏家現在已經受到賈家的牽連，勢力大不如前，如果不早點把許茵這個麻煩盡早解決，再拖下去，指不定還會出什麽更大的麻煩。

在許茵起身時，顏莞同樣站了起來，跟在許茵身後。

一前一後的兩個身影，進入辦公室後，工作區的幾個人小聲議論。

“大美女诶！渾身上下都是名牌呢，氣質真不錯，一看就是白富美吧。”

“聽她說話的聲音還挺溫柔的，人又禮貌。”

“感覺好像和茵姐關系不錯诶。”

“怎麽感覺茵姐的熟人不是帥哥就是美女，這段日子，我感覺自己把人生這輩子所有的帥哥美女都見完了，簡直大飽眼福。”

……

前臺放下茶杯就離開辦公室，走前輕輕帶上辦公室的門。

許茵請顏莞坐下，自己則坐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顏莞先開口，“有件事我想有必要和許小姐說一聲，梁阿姨已經跟我和亦森訂了婚期。”

顏莞口中的梁阿姨指的就是陳亦森母親梁靜。

語氣輕緩，帶着女性特有的細柔。

她說完，不動聲色的觀察許茵面上表情的變化。

可惜，許茵除了依舊淡笑的一張臉，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就好像她剛才那句，對她來很無關痛癢。

顏莞眼底微收，放在大腿上的上手往下壓了壓。

許茵雙腿交疊，輕飄飄的口吻，“這件事，顏小姐為什麽要和我說。”

顏莞略一停頓，還是笑道，“畢竟許小姐和亦森之間的關系不一般，我想，還是有必要告訴許小姐一聲。”

許茵：“不一般？顏小姐不妨說說看，我到底和陳亦森關系怎樣的不一般，讓顏小姐覺得有必要告訴我。”

顏莞知道許小姐問這句話的意思，許茵如此淡然的反應，着實出乎顏莞的意料。

一般情況下，在上次酒店當面被陳亦森母親譏諷後，再聽到她剛才說的那句話，任何人都會有些着急，而不是像她這般，淡然自若甚至可以說不以為意。

她不是正在和陳亦森鬧矛盾嗎？難道她就不擔心陳亦森就這麽被她搶走？

還是她已經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

明知道許茵剛才問的話另有所圖，顏莞還是輕笑着回答，“我聽說，許小姐正和陳亦森在一起。”

許茵勾着嘴角，“既然顏小姐知道我和陳亦森如今正在一起，為什麽顏小姐還想橫插一腳去嫁給陳亦森。”

被她這麽将一軍，顏莞眼底收了收，但面上笑意卻不減，“我想許小姐應該清楚，亦森他之前交過很多任女朋友，像陳亦森這樣的身份，交女朋友是一回事，結婚又是另外一回事。若是許小姐覺得只要和陳亦森在一起就能嫁給她，那亦森之前交往了十幾個女朋友，豈不是要娶十幾個老婆。”

顏莞這句話，不可謂不厲害。

四兩撥千斤，就把許茵如今是陳亦森正牌女友這個身份給弱化掉。

只可惜，許茵并未上她的當。

許茵：“所以顏莞這句話的意思，不管陳亦森現在到底有沒有女朋友，你都會嫁給他？”

顏莞：“這是梁阿姨的意思。”

許茵擡起茶幾上的茶杯，她沒有喝，只是拿在手裏輕輕晃了晃裏面沉下去的茶葉，茶葉飄起，又緩緩落下。

“陳亦森母親，之前來找過兩次，兩次都要我離開陳亦森，第一次我離開了，第二次我同樣想按照陳亦森母親的意思做，可惜，現在我仍然是他陳亦森的女朋友。所以在我這裏，陳亦森母親的意思，對我毫無作用。”

顏莞來找許茵攤牌，多少還是去了解過許茵的性子。

許茵不适那種會受別人氣的人，既然陳亦森母親都那樣表達過對她的不滿，再加上她現在又不是沒有別的高富帥追求者，今天只要再過來添把柴，她應該不會太堅持才對。

顏莞徹底把話攤開，“許小姐，你既然你這麽說，我想你應該很了解，陳母并不喜歡你。就算你嫁給了陳亦森，這樣的家庭矛盾，你往後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如果我是許小姐你，到了現在這個年紀，還不如抓住對自己更有利的機會。不然小心到最後，撿了西瓜丢了芝麻，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都沒有。”

許茵只是笑，“那顏小姐你又怎麽能那麽肯定，自己到最後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略一停頓，她又道，“陳母再喜歡你，可和你結婚的，又不是陳母，而是陳亦森，難道這點顏小姐其實并不在意？既然顏小姐并不在意陳亦森喜不喜歡你，那麽你嫁給他，只是圖陳亦森的身份？”

許茵這句話，戳到顏莞心上。

什麽愛不愛的，這世間的夫妻，又有多少對是真心相愛的。哪怕剛開始真心相愛，可終究還是敵不過時間這道長河而變質。

只有身份，金錢，地位，一旦擁有就永遠不會變質。

顏莞面上表情冷淡起來，再也沒有剛才的微笑，“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許茵挑眉，“當然了，顏小姐怎麽想，與我無關。不過呢，顏小姐不管喜不喜歡陳亦森，你要真想嫁給他，還是多在他身上下功夫，而不是在陳母身上下功夫。不然，一旦顏小姐家裏出了事，顏小姐又還有幾分把握能得到陳母的支持呢。”

顏莞臉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許茵。

她，她怎麽知道顏家出了事？！

再怎麽說，這都是上流圈裏的事情，她這種圈外人，哪裏得來的消息。

而且，賈家才剛出事，這件事涉及到地方上的腐敗，也牽扯到上頭一些人的利益，消息封的比較緊。

她前幾天還試探過陳母的口信，連陳母都還不知道。

顏莞看許茵的眼神，這才真的變了，裏面不僅僅是警覺，還透着幾分深沉。

“你還知道什麽。”語氣帶着質問。

許茵不動聲色瞧着顏莞面上表情的變化，她知道，話說到這裏，她已經贏了大半。

許茵：“我并不知道什麽，只是大家同都是女人，我友好的給顏小姐提個醒而已。”

顏莞還想多從許茵這裏問出什麽來，但回頭細細品了許茵的話，她很清楚，許茵就算知道什麽，也不見得會告訴她。

何必多費口舌，做些無用功，還平白讓她看笑話。

來時的自信，在顏莞從沙發上起身時，已經被消耗的分毫不剩。

她沒想到，她竟然會輸的這麽徹底。

她顏莞，竟然會輸，還是輸給這麽一個家世容貌都不如她的女人，呵！

話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法再談下去，顏莞從沙發上起身，臨走前，倒是還能保持名門閨秀的風範。

“那我今天就不打攪許小姐了，以後在房子裝修設計上要是有什麽問題，再向許小姐請教。”

許茵客套，“那自然是歡迎的，我送顏小姐出去。”

“不用這麽麻煩。”

許茵還是保持着對待客戶基本的禮儀，堅持送顏莞到公司門口，她看着顏莞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後，轉身。

前臺妹子月月好奇問許茵，“茵姐，看剛才那位大美女的穿着打扮來看，肯定也是個大客戶吧，最近公司生意這麽好，茵姐是不是該請我們大家出去嗨嗨。”

許茵心情還行，沒受顏莞的影響。

本來顏莞今天說要過來，她就猜到顏莞會跟她說什麽，心裏早就有了準備。

許茵拿了放在臺面上的幾張廢掉的圖紙，伸手朝月月腦袋上拍了拍，“你這小機靈鬼，就知道剝削你老板，好好工作，別想些有的沒的。”

月月撇撇嘴。

許茵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在想，忙過這段時間，是該組織大家出去玩玩，去哪裏好呢。

……

陳亦森常年健身，身體素質好得很，再者又不是個三歲小孩，怎麽可能在許茵樓下守一夜還淋雨就發燒。

發燒雖是真發燒，不過淋雨确實他故意為之。。

淋完雨，他老人家為了能讓自己生病，在冷熱環境裏來回換着，不懈努力下終于大功告成。

至于姜雅跟許茵的電話，自然也是這位陳大佬安排的。

姜雅在電話裏跟許茵說，他和他媽吵架不吃東西這件事，确實不假。

不過要不是陳亦森特地當着他媽的面提到許茵，陳母看到自己生病的兒子心疼都來不及，怎麽還有心情吵架。

許茵來看望他離開後，這位仁兄也一反虛弱之态從病床上起來，換下病服，換上剪裁合體的高定服裝從醫院出來。

他先回公司處理完事情，接着回家。

陳母和陳亦森吵完架，正在氣頭上，看到陳亦森回來，也沒主動理睬。

陳亦森緩緩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媽，有一件事我想現在有必要告訴您。”

陳母冷笑，“你現在翅膀硬了，跟你哥一樣，連你媽的話也不聽。為了個女的，連媽都不要，你可真是媽的好兒子。”

陳亦森語氣平和，“媽，您要是真的關心我，為我好，就應該明白，我娶誰是我自己的事。我知道您不喜歡許茵，但您兒子喜歡，我希望您尊重我的選擇。還有那個顏莞，您眼裏認為的完美好媳婦，我想您對她的了解，應該還不夠深。”

陳亦森遞過去一個文件袋，“這姑娘在國外讀書時，交的兩任男朋友，一位是某位高官的兒子，還有一位是國外富商，那位富商是有老婆的人，她偷偷摸摸給人當了大半年的情婦，這就是您眼裏的完美好媳婦。她的這些事，保密工作可做的真好，要不是賈家出事，拔出蘿蔔帶出泥，只怕您還瞞在骨裏。您看，這就是您給我找的好媳婦。”

陳母确實不知道顏莞這些事，在聽到陳亦森說的話後，臉上露出十分驚愕的表情。

“怎，怎麽可能，她看上去并不是這種人。她家裏條件這麽好，怎麽可能會去當別人的情婦，她又不缺錢。”

“是真是假，您看看文件袋裏的照片不就知道了。”陳亦森語氣漠然，好像這一切都和他無關。

陳母接過文件袋，拆開，照片裏，是顏莞身穿比基尼和一個中年老外在沙灘上親密挽着的幾張照片。

老外陳母認識，是美國有名的傳媒大亨。

陳母臉色看完照片，臉色已變得十分難看。

正常交男朋友一回事，當人家情婦就是另外一回事。

陳亦森：“這并不奇怪，因為她本來就只是想嫁進豪門而已，不知道您覺得這樣的姑娘，心機是深呢還是淺，人品又符不符合陳家兒媳婦的标準。還有一件事我想有必要和您說一下，顏家的親家已經出事被關起來了，還不知道會被判多少年。不知道您希不希望，陳家也攤上這麽一個事多的親家。”

陳亦森不動聲色的看着母親面上表情，略一停頓，接着又道，“所以您看，我是您的親兒子，您卻為了這麽一個女人，跟您親兒子鬧翻，您覺得值得嗎？”

陳母動了動嘴唇，“可……媽前天親眼看到那丫頭背着你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

陳母口中的那丫頭，自然指的就是許茵。

陳亦森：“我知道，那是她家裏給她安排的相親對象。”

陳母雖然這下徹底放棄顏莞，但對許茵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就算顏莞不行，她還可以安排別的姑娘。

圈子裏的白富美那麽多，總不會個個都像顏莞一樣當別人的情婦。

陳母：“你知道？既然她家裏都給她安排相親對象了，這說明她根本對你也沒怎麽上心。”

陳亦森背靠着沙發，靜靜的看着自己母親，“媽，這件事先放在一邊，我很想知道，您到底讨厭她什麽，因為您覺得她配不上我？還是就因為她曾和您頂過嘴，找您要過錢。”

陳母：“對，我就讨厭她的沒教養，哪有像她這樣，見到長輩一點禮貌都沒有的。以後你要娶到家裏，那還不是得天天和我吵架。”

陳亦森笑了，“我知道，您就想我娶個脾氣好，您覺得能把控得住的姑娘。但您又有沒有想過，這世上哪那麽多十全十美的人，就比如那位顏莞姑娘，表面上家世好，脾氣好，說話溫聲細語的十分讨您的歡心，可私下卻給人去當情婦。媽，您是過來人，看得人比我多，您應該很清楚越是表面僞裝好的人，才真正心機可怕。您總說茵茵她心機深，她要是真心機深，會大言不慚的找您動不動就要一個億？會跟您頂嘴？她應該讨好您還來不及才對。”

陳亦森這句話，一時讓陳母沒了言語。

誠然，陳亦森這番話說的很對，但陳母一想到陳亦森為了許茵，連她這個媽都不要，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的大兒子不要她，長期在國外不肯回家，她怎麽又能夠讓小兒子為了個女人也不要她。

那樣的話，她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意思。

陳母疲憊的揉揉眉心，剛經歷過一番大吵，接着又是顏莞的事，她真的累了。

“媽是年紀大了，拿你們完全沒辦法，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反正媽也管不了。”

陳亦森看到母親這番模樣，心裏不大是滋味。

終歸許茵是要娶進門的，既然娶進門就不會不和她父母接觸，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他媽和許茵能夠和諧相處。

一口吃不成個胖子，還是得慢慢來。

……

許茵下班後本來想去醫院看陳亦森，結果接到陳亦森打來的電話，說他已經出院，正在開車來接她下班的路上。

許茵不放心，在電話裏多關心的問了兩句才挂。

既然已經和陳亦森和好，她想，是時候該讓陳亦森和自己家人見面。

可一想到陳亦森在圈裏的名聲，她又很愁。

她爸媽可不好糊弄，再加上現在她又還有個讓父母很滿意的相親對象。

惆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