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是什麽讓你逗留二十年

婆婆從菜圃裏出來,給我把籬笆的門打開讓我進去:“你昨天怎麽突然就走了,面都沒吃呢,今天說什麽,也得留下來跟我吃頓飯。”

我先是對她這話有點莫名其妙,想想覺得可能空間錯亂影響到了她,以為是我先走的也很正常,聽說很多靈,死後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一直死守着死去的地方,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直到期限到來。

“昨天突然有事,”我順着她的話,笑着挽着她的胳膊,幫她提過放着剛采摘蔬菜的籃子,“今天一定留着陪您吃飯。”

“好好好,”婆婆很高興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帶着我往屋裏走,“婆婆給你做好吃的,啊!真難得現在還有年輕人,肯陪我這老太婆,以前我女兒和女婿總是很忙,一年也回來看不了我幾次,只有我那孫女一直陪着我,有時候她媽媽回不來,她還會反過來安慰我,就是她命不好,唉。”

我扶着她上石階:“怎麽命不好了?”

“她天生帶煞,總招惹一些不幹淨的東西,我求來了高僧的護身符,也沒能保佑她多少年。唉!”婆婆無奈而感傷地搖搖頭,我卻因為她話中帶來的信息心中波濤洶湧着。

我扶着她的手都有點發顫,看着她蒼老的側臉,只覺喉嚨梗塞,百感交集。

不顧郝未反對,千辛萬苦趕來,終究還是沒用的,外婆她……

“怎麽了孩子?”

“啊?”我回過神,發現已經進了屋子,剛剛太沉浸在自己思緒裏,到屋裏頭了還抓着婆婆的胳膊不放。

我放開她,雙手握着菜籃子,緊張忐忑:“我剛……走神了。”

咦,怎麽有股奇怪的味道?

“你呀,小小年紀就心思重,小心老得快,對身體也不好。”婆婆接過菜籃子,“一會婆婆給你熬點湯,可以安神的,喝了呀,以後都能睡好覺。”

“那謝謝婆婆了。”雖然對喝了就能睡好覺的湯有點懷疑,但我還是快樂地應着,等婆婆進廚房後,我笑着笑着就忍不住聳動起鼻子來。

這奇怪的味道,怎麽那麽像是……

之前在籬笆庭院裏,有桃花的香味在鼻尖萦繞,掩蓋了其他味道,一進這屋,桃花香味逐漸減弱後,那奇怪的味道就越來越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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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顧着婆婆,加上越發确定她的身份後心緒不定,也沒太注意這味道,直到現在!

沒錯,這味道就是……

我眉頭擰起,懷疑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婆婆的地方怎麽會有這味道?我朝閻晟看去,還沒詢問他就已經知道我要問什麽般,先我一步說道:“有些事,不知道可能更好。”

他越這樣說,越激起我想要知道真相的心,而且,他這樣的回答,似乎是肯定了我的猜測。

不,這不可能!

我煩躁地在小茶廳裏繞起來,忽然在電視下面看到一本老舊的相冊。

相冊又大又厚重,拿在手裏特別沉,封面也是厚厚的紙板,圖案是暗色的風景畫,不像現在的相冊,五花八門五顏六色,還有各種帶着小鎖的、小密碼的。

我手指摩擦着封面的厚紙皮,上面的風景畫已經很模糊了,仿佛能夠看到婆婆一遍又一遍、愛惜又懷念地撫摸着相冊的畫面。

一個老人家,孤獨地坐在藤椅上,憑借着相冊來懷念,怎麽想,都覺得那畫面很心酸!

沒有多想,我翻開了厚紙皮的封面,那一刻心髒跳得很厲害,或許我追尋已久的答案會在此刻顯現?或許我能看到屬于我的,小時候的照片?

我很慢再很快地将封皮翻過去,眼睛用力一閉再睜開——咦,怎麽什麽都沒有?

裏面夾放照片的透明膜是完全空白的,一張照片都沒有,我不信邪地往下翻,依然全是空白。

怎麽會呢,這相冊一看就是經常有人翻閱的,裏面要什麽都沒有,那時常翻開它的人看的是什麽?

想得過于沉入,我沒有意識地摩擦着某一空白頁面,忽覺得手指被咬了般傳來疼痛感,我低呼一聲再次朝那張空白頁看去,然後尖叫地将相冊甩了出去。

那、剛才那空白頁上,居然有一張臉從透明膜中頂了上來,吓得我心髒都快從喉嚨那鑽出來了。

我從椅子上跳起來,直瞪着翻開蓋在地上的相冊,喘着粗氣,恨不得将那相冊瞪出個窟窿來,逐漸平靜下來,我也意識到我剛剛看到的是什麽!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婆婆聽到我的叫聲,掀開門簾從廚房裏過來,我已經先一步讓閻晟把相冊送了回去,自己則裝作無事地坐在桌子前,朝婆婆抿着嘴微笑。

相比之前的欣喜,我現在的笑容可謂“太含蓄”了,但這已經是我目前的極限了。

“沒事,剛剛椅子沒坐好,差點摔跤。”

“你這孩子!”

婆婆又回廚房了,我繃直的背瞬間垮掉,手指耙着頭發,有種抓幾根下來的沖動:“閻晟,我該怎麽辦?”

閻晟在我身旁坐下。

“你之前不告訴我,就是因為這樣吧?”

閻晟撥開我的手,幫我順着被自己抓得亂七八糟的長發:“我原本想要不要直接帶你離開這,不過你可能不願意,我就沒提。如果你找不到真相,那就永遠不知道,萬一找到了,你做什麽選擇都好,我總還能護着你的。”

暴脾氣的鬼差說這話時,像個威嚴的粑粑,給人感覺卻那麽溫柔。

我側過頭,嘟着嘴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他氣笑了,彈着我腦門:“怕什麽,既然知道了那就面對,總有解決的辦法。”

真有辦法能解決嗎?

沒等我想好,婆婆再次從廚房裏出來了,手裏端着一碗面,面和昨天一樣,連雞蛋擱哪個方位都沒有變過。

那碗面就放在我跟前,婆婆還親切地說:“快趁熱吃呀,一會再給你做午飯。”

要是剛來那會,哪怕知道這碗面不是人類真正的面,哪怕吃了會拉肚子我也會歡歡喜喜地吃下去,可現在,我看着這碗面,就覺得心髒再拉長,然後扭着扭着扭着,扭成了麻繩。

“婆婆,這是什麽面?”

“就是很普通的清湯面,我加了點我特質的調料,味道肯定好,快嘗嘗!”婆婆殷切地催着我。

我看着那面,那被筷子繞成一圈像漩渦的面條,看着看着就像真的旋轉了起來,要把周圍的水流都卷進去。

人總要成長,有些事總要面對,哪怕對方是你的親人。

“我看,這碗面,應該叫死人面。”

婆婆和藹的笑容収了幾分:“你這孩子,亂說什麽話呢?”

“我是亂說的嗎?”我放下筷子,慢慢地擡起頭來,眼睛紅紅卻帶上了淩厲,“你做了什麽要我提醒你嗎?就在昨晚,你剛殺了我一個同伴,你都忘了?這面……”我咬咬牙,“這面是用我同伴換來的,不是死人面是什麽!”

空氣在那一刻仿佛被凍結了,我秉着呼吸,等着婆婆的反應。

我在這裏,聞到了來自靈魂的味道,是新鮮的,就像一塊糕點的渣屑。殘留在這裏。

成為引靈者後,我對這方面就比其他修士要敏感,婆婆将康戈的靈魂吃掉了,但康戈死去的魂魄在這裏留下了極其強烈的不甘和憤恨,還在這空間沒有完全散去。

我剛才看到的那個相冊,是婆婆将她吃過的靈魂,留下的一點靈魂碎片,做成的标本。

我不知道該怎麽對婆婆出手,只能把事情攤開看她的反應,可她安靜了幾秒後,還是笑得和之前一樣,拿起了被我放下的筷子重新遞到我面前:“面快涼了,吃吧。”

“……”我都不知道我該用什麽表情,一把火蹭地往腦袋裏鑽,我拍桌而起,“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婆婆跟着我站起來,将碗也跟着捧到我面前:“吃吧,就吃一口……”

我死瞪着那面,任誰被這樣對待都會瘋,我當時腦子一抽,根本沒經過大腦就把手一揮:“不吃,我不吃啊!”

“砰啪”一聲,碗被我打到地上,碎了,裏面的面湯都流了出來。

我也被自己的動作吓到,低頭看着還冒着熱氣的湯水,想到這是婆婆專門為我做的面,就說不出的難受和愧疚。

見婆婆定定地看着地上的面,我咬着下唇主動蹲下身,想要挽回地去撿那碎掉的碗片,心神不寧又動作急切,手指被碎片割到也很正常。

我因刺痛而收回手,見手指只是小小地劃破一點而已,就沒在意,可下一秒——我驚愕地擡起頭,看見那個和藹的婆婆,盤在腦後的發帶崩開,頭發像刺猬的刺一樣張開,雙手打開,那身帶着老舊刺花的襖衣變成了一身黑裙。

慈祥的笑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呲牙咧嘴,代表戾氣的黑紋迅速纏繞在她臉上,連帶那些皺紋都被磨平了許多,在我發憷時,她一個閃身已經攻到我跟前,那灰白的手指幾乎要插進我眼睛裏。

在零點幾毫米的時候,我的人就往後飛了起來。閻晟已擋在我前面,手中的戒指變成了長劍橫在婆婆抓過來的手掌間,只要他再用點力,就可以将那只鬼手切割下來。

我感受到閻晟的憤怒,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不要傷害她!”

閻晟微微一頓,這一間隙,讓婆婆得以掙脫,她擰了擰自己的腦袋,貪婪地盯着我滲出血跡的手,低吼一聲再次朝我沖來。

我很清楚,一旦真惹着了閻晟,就算我哀求他,他也會殺了她的。

心中的壓抑在這一刻爆發,我腳一跨橫在閻晟跟前,直面對着我們撲過來的婆婆,悲痛、失望還有渴望交織着讓我喊出聲:“外婆。我是安樂!”

“我是您的小樂啊!”

這次沒有閻晟阻止,婆婆……不,是外婆自己停了下來,幾分掙紮後,她的眼睛恢複清明,激動而渴切地看着我:“小樂?是小樂回來了?”

所有的責怪,在這一聲“小樂”裏,都成了心酸。

這是我外婆,被我遺忘了多年的外婆!

“外婆……”我哽咽着,來陵桃鎮的路上,我想過無數見到外婆時該跟她說什麽,真正見到了,所有的語言都變得貧乏,特別是,在知道她還是殺死同伴的兇手後。

我該先認親,還是質問?

大義滅親?不,我做不到,我又不是那些名傳裏的英雄!

外婆朝我攻過來的手爪漸漸放柔,沿着我的臉頰,似乎想要撫摸又不敢真的碰到我,那樣的珍惜就像盼了許多許多年。

可很快的,那手爪又崩了起來,但終究沒有往我臉上抓來,而是被外婆収了回去,發洩般地抓碎了一旁的桌子。

然後,她将自己的手縮在胸口,彎着腰似乎在克制什麽,痛苦地朝我喊着:“你走!你趕緊給我走!”

“外婆?”

我想上前查看她的情況,被閻晟扣住手腕:“別去。”

不用詢問,我自己就發現了不對,這周圍的物品都像電視的雪花點一樣閃爍了起來,我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幹幹淨淨的屋子又變成了那個破敗不堪的鬼屋。

“她、她走了?”我傻愣愣地站在滿是蜘蛛絲的小茶廳裏,呆滞着。

閻晟并不感到奇怪:“憑她的力量,根本無法讓這座房子的兩個空間一直保持重疊。”

我晃了晃腦袋,呆呆地看着閻晟,像個求助的孩子般看着他:“為什麽,我外婆會變成這樣,她為什麽要殺人,為什麽會變成惡鬼?為什麽?為什麽?”

我念叨着,神智渾噩。

閻晟将我攬在懷裏,帶我離開了那裏回到旅館,在浴室裏放了熱水讓我去洗,等我洗完熱騰騰的澡後,穿着單薄的衣服出來,看到閻晟站在窗前,想也沒想就跑過去抱住他的腰。貼在他身上。

我身上的熱氣越發襯托他身上的冰冷,我被凍得哆嗦着,他輕輕扯了扯我的頭發:“這樣不冷嗎?”

我勒緊了他的腰,搖頭:“就要這樣。”

就是想和他靠得這麽近,冷也不要緊,我願意習慣這種冷,我也已經再習慣中了。

他不說話了,就站在那任我抱着,好久都沒挪動一下。

冷熱交替,果然讓自己清醒了不少:“閻晟,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不管是什麽樣的。”

閻晟将我扛了起來,塞到被窩裏去,用被子将我包個徹底,我當時站在地板上的腳丫子已經凍得有點發紫了,而被子裏特別的暖和。舒服得我又哆嗦了下。

顯然,他在被子裏動了手腳,弄了個金火術,讓被窩裏暖暖和和的,這熟悉的溫暖,讓我想到,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可跟沒有體溫的他睡一塊的我卻從未凍醒過,反而在夢中暖和得能眯眼笑,當時以為我真适應了這種冷,現在想來,是他一直在用別的方法給我取暖?

我無法言語地看着他,他誤解我的意思,在我身邊坐下,連被帶人的抱着我,他靠着床頭。包成繭子的我則靠在他的胸口,他拍拍我外頭的被子:“這總行了吧,真是,怎麽越來越粘人了!”

他傲嬌地表示對我很無奈,但實際上,他一次又一次地跟我妥協。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知不覺間,這個鬼差,好像跟當初,很不一樣了。

“我從你們的命相裏知道你們應該是親人,在這鎮裏能夠是你親人的,應該就是你外婆,所以沒有阻止你靠近她,發現她不對勁時有想過帶你走,但你好像很喜歡她!”他對這點不爽,從語氣中就能聽出來。

我伸出一只手到被子外,安撫地拍拍他的胸口:“她是親人嘛。”

“親人就該喜歡?”

“在人類的情感中,大部分都是的。”

閻晟瞪我,然後把我不安分的手又塞回被子裏:“下不為例。”

我好笑地彎彎眼睛,随即又低落地垂下眼簾:“那我外婆,她為什麽要那麽做?”

“她是只殘破的魂。”

我在被子裏挺直了腰:“你說什麽?”

他按按我的腰,讓我不要亂動:“按理說,以她殘破的靈魂,是很難在人界存在二十年的,保全她到如今的,大概就是那房子的兩個空間,既保以她不被其他鬼魂吞掉,還讓她反過來吞滅其他靈魂來彌補自己的缺損。只是,撐到現在也到極限了,她不得不殺人,用新鮮的靈魂來維持生存的基本。鎮裏的人被保護着,她只能朝游客下手。”

短短的敘述裏,我幾乎能猜出外婆這幾年的不易,可她到底為了什麽要逗留在人界呢?

等等,是不是還有哪裏不對啊?

我擡眼瞅閻晟,他扯起嘴角:“你想問以她羸弱的魂體,怎麽可能創建兩個空間?又怎麽有能力吞滅其他靈魂,甚至殺掉能力不錯的修士?”

我小雞啄米般點着頭。

“怎麽,你忘了你們是為什麽來的了?”

我恍然:“你是說那只妖?”對啊,怎麽把那只妖忘了……不對啊,“你不是說,很可能就是那只妖,才保得鎮上的人平安無事的嗎,那它應該是跟我外婆敵對的呀,怎麽又去幫我外婆了?”

“可以肯定的是,你外婆能夠存留到現在,那只妖功不可沒,至于它為什麽拼力幫助你外婆卻又護着整個陵桃鎮。我想這你得自己去問它。”

“我要知道那只妖在哪,魏武他們的任務早結束了。”

“是什麽,讓你找到你外婆的?在你外婆那棟房屋裏,有什麽是你覺得最奇怪的?”

我連眨了幾下眼睛,嘴裏“啊啊”了幾聲才把話說出來:“那棵桃樹?”

居然是桃樹精?

“還沒笨到無可救藥。”他贊賞地揉亂我的頭發。

我卻急切地想要起身:“我現在就去找他!”

閻晟攬着我的手臂一勒,被被子包成繭子的我立馬倒在床上,坐都坐不起來:“你幹什麽呀,快拉我起來。”

他沒拉,反而就那麽壓我身上:“急什麽,現在還不是去找他的時候。”

“為什麽呀?”我在被子裏撲騰,他真的好重啊!

“你不該先想想,晚上怎麽保住你的同伴嗎?”

我立馬停止了掙紮:“你、你是說……我外婆還會動手?”

“她今天靈魂波動太劇烈,一定還需要新鮮靈魂來補充。”閻晟對誰生誰死向來不在意,說完就欣賞地看着我現在的情況,“你這模樣不錯。”被壓得臉紅彤彤的。

我連跟他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整個地攤在那:“那我該怎麽做?”

閻晟戳着我的臉頰:“随你。想幫你外婆就幫你外婆,想幫魏武幾人就幫他們。”

“可我兩邊都想呢?”

閻晟手指停下,我感覺到他在那刻眼神變得銳利。

他的手指從我的臉頰滑到我的額頭,他說:“安樂,這世界很難兩全其美,你不能太貪心。”

我黯然地垂下眼簾。

“不過……”他的手指輕輕地拂過我的眼睛,“你要真的想,也不是不可能,我允許你貪心。”

我睜開眼睛,眼睫毛從他的指腹掃過,視線正好對上他的眼睛:魅力、霸氣、狂傲,卻也清澈。

“為什麽?”

“因為我想!”

依然是很霸氣的回答,我卻知道了什麽。

“閻晟。”

“怎麽?”

“你之前為什麽要瞞着我外婆的事?”

他默然。

“你擔心我知道了會難過?”

他繼續默。

我不依不饒地問:“你不是覺得人類的情感最麻煩?”這是好聽點的說辭,是他的借口,事實上,他根本無法體會到人類的喜怒哀樂是怎麽回事,他不懂一個人死,為什麽另一個人要難過,他不懂兩個人相愛為什麽會開心,他不懂親人之間的羁絆是什麽,他統統不懂。

尤記得最開始時,我跟他說我心裏很難受時,他不懂,以為揍郝來一頓就算是為我出氣。

可在陸豐元晚宴上,連郝未都不明白我那時的感受,他卻懂了,不惜一切為我保駕護航,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一切,不用管,不用顧慮。

現在,一向狂肆的他懂得為我隐瞞,他會怕我知道了會難過。

我将終于從被子裏鑽出來的手抱住他剛勁有力的虎腰:“你是什麽時候學會的?”

一個鬼差。也懂得撩妹了!

他對我接連的幾個問題,很是不爽,瞪了我好半響!

可他這極具威嚴和恐怖的眼神,在這種時候是不管用的,他越用力想拿出威信來,就越顯得他無力,最後敗下陣來,不太高興地緩緩說道:“曾經有一個人告訴我,如果不想讓一個人難過,就得想辦法讓她開心。我問她難過是什麽,她說……”

閻晟的聲音變得低沉:“難過就是,你一點都不想看到那個人的某個模樣,那個人就是在難過。”

“告訴你的人是誰?”我下意識地追問。

“不知道。”閻晟的眼睛黑而深,“我不記得是誰,也想不起那人是什麽時候跟我說的這些話。”

“哈,”我驚訝地張眼睛張嘴巴,“我小時候被封印所以記憶模糊了,怎麽你也被封印過?”

我開玩笑地說完後,自己變得低落:“真可惜,教會你這些的人不是我。”

“你說錯了,”閻晟俯首,額頭抵住我的額頭,威嚴質感的聲音,很有禁制戀情的味道,“教會我的人,是你。”

“嗯?”

“我本不記得這些,某天看到你不開心才突然想起,我本不懂這話的意思,現在才懂。”

我睜得圓圓的眼睛裏,全是他的倒影,我将他看得很清楚,包括他此時無比認真的神情。

我知道他說的不是情話,他只是在闡述一件事實,可在我心裏,這就是情話!

一個不懂人類情感的鬼差,一個不懂溫柔是什麽的暴力狂,卻屢屢用着他的方式寵我,替我設想一切,為我安排好前進的路。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變得有人情味了,他懂得去為一個人着想,懂得體會那個人的喜怒哀樂,甚至為了那個人的喜怒哀樂而努力。

而那個人,是我!

就算他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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