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又見白衣少年

姜雪薇吃完早飯，在院子裏轉了一圈，發現家裏只有姜奶奶和姜向北，其他人呢？

“奶奶，大家都去哪了？”

“大家都去上班了，你爺爺技術不錯，單位返聘他，算是發揮餘熱，也為你小叔攢點老婆本，你小叔給人家送東西，等會就回來。”

幾個小的，姜向東19歲，在書店當臨時工，姜向南18歲，姜向西17歲，都在紡織廠當臨時工，是王秋燕娘家的關系。

但臨時工錢少事多，沒有正式工的各種福利，名聲也不大好聽，有些人是看不上的。

沒辦法，一個蘿蔔一個坑，崗位就這麽多，只能等機會。

至于姜向北和姜向中還在上學，現在放暑假，姜向中是皮猴子，一大早就跟小夥伴出去玩了。

正說話之間，姜愛華回來了，滿頭的大汗，姜奶奶心疼的送上毛巾，“急什麽？這麽熱的的天，慢慢走。”

“小叔，喝水。”姜雪薇也跑了過來。

“真乖。”

姜愛華洗了一把臉，帶着姜雪薇走了，姜雪薇先去公共電話亭打了一個電話，是打給她媽，村裏只有一部電話，裝在村長家。

村長很熱心的幫她去叫人，十分鐘後，她再一次撥通電話，這一回是她媽李秀梅接的。

她報了平安，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并表示要将戶口遷走，李秀梅在電話裏哭個不停，也不知是難過還是感傷。

最後，姜愛華跟村長溝通了一下，約定了時間回去遷戶口。

姜愛華讀到初中，性格老實憨厚，但思維清晰，辦事一板一眼的。

挂斷電話，姜愛華想安慰侄女幾句，卻發現她神色平靜，很淡然。

好吧，那就帶她去玩。

南京路繁華似錦，游人如織，高樓大廈到處可見，商店櫥窗明淨，擺放着各種貨品，第一食物商店人頭攢動，擠都擠不進去。

姜雪薇看着幾家百年老店，眼熟的招牌，讓她感慨萬千。

不論何時，這些店始終是南京路永遠不變的風景。

它們，是歷史的見證。

她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走着走着，看到了熟悉的和平飯店，忍不住駐足多看兩眼。

站在她身邊的姜愛華替她科普了一下，“這是和平飯店，建于1929年，樓高77米，有遠東第一樓的美譽，多次接待各國首腦，是滬市的地标建築，很美吧？”

“承載着歷史的厚重，讓人沉醉。”姜雪薇眼神充滿了懷念，“小叔，下次我請你進去吃飯。”

姜愛華：……這丫頭沒睡醒吧？說什麽胡話呢？這是他們市井小民能進的地方嗎？

忽然，從和平飯店走出一群穿着正裝的人，保镖們護在四周，隔開一方天地。

姜雪薇眼神一凝，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這不是火車上的小哥哥嗎？

少年西裝筆挺，頭發梳的一絲不亂，面容俊逸，長身玉立，鶴立雞群，在一波中老年人中極為顯眼。

他們站在門口，似乎在等什麽人。

蕭澤霁感覺有人在看他，擡頭看過去，入眼是一個紮着馬尾的小姑娘，她眉眼彎彎，如一輪彎月，讨喜又可愛。

是她，姜雪薇！

姜雪薇沖他揮了揮小手，無聲的打招呼：小哥哥，我們又見面啦。

蕭澤霁嘴角上揚，微微颌首致意。

隔着人潮，遠遠相望，短短十幾米，卻如隔着一道天塹，隔成了兩個世界。

姜愛華好奇的問道，“小薇，你認識那個年輕人？”看着這氣質長相就不像普通人。

姜雪薇不置可否，本是兩個世界的人，萍水相逢而已。

她拉着姜愛華走向外灘，幾艘輪渡在江面搖曳，船來船往，迎來送往，是聯通東西兩岸的重要交通工具，擺渡輪每天都要運送無數人過江。

這個時候，還沒有過江大橋，也沒有著名的三件套。未來鼎鼎大名的金融中心還是爛泥渡。

姜雪薇站在外灘，眺望對面看了很久，還沒有著名的三件套，心中微微惆悵。

前世這個時候，她還沒有出生呢。

她父母靠開小吃店發家，一步步做起了連鎖餐飲店，作為家中的獨女，父母沒有嬌慣她，而是從小培養她，将她帶到店裏幫忙，端茶送水算賬，做菜做點心她都會，可惜……

姜愛華一直觀察着這個侄女，覺得她很奇怪，明明是個孩子，但有時像個成年人，沒有畏縮，沒有惶恐，落落大方，但有時心思很重的樣子。

“小薇，你在想什麽？”

“在想……”姜雪薇狡黠的目光流轉，“有什麽辦法能成為和平飯店的座上賓？”

姜愛華倒吸一口冷氣，真敢想！“小薇啊，做人不能好高骛遠……”

這種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姜雪薇。”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姜雪薇猛的回頭，驚喜的睜大眼晴，“小哥哥。”

蕭澤霁遞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過來，“請你吃凱司令家的栗子蛋糕。”

姜雪薇的眼晴刷的亮了，栗子蛋糕是凱司令的臺柱子！好吃的不得了！

她迫不及待的拆開包裝，拿勺子劃開兩半，一半給了姜愛華，一半自己吃。

不愧是無數人津津樂道的名點，栗子蛋糕口味絕佳，軟綿細膩，栗子的淡香，蛋糕的軟綿在嘴裏化開，瞬間幸福感爆棚。

美食有着治愈一切的神奇力量！

蕭澤霁嘴角翹了翹，她很貪吃，吃起來像是享受無上的美味，讓人看着就心情好好。

吃相自然不造作，舉止大方，沒有扭扭捏捏，只有賞心悅目的可愛。

姜愛華手捧着啃蛋糕，他是第一次吃凱司令家的蛋糕，久聞大名，但價格太貴，舍不得買。

有這個錢，還不如吃一碗大排面呢。

姜雪薇吃完後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晴，“謝謝小哥哥，下次我請你吃東西。”

現在的她身無長物，什麽都沒有，一般的東西他也看不上。

當然，前提是有緣再見。

蕭澤霁看着她嘴角的奶油，眼眸微凝，遞了一方潔白的手帕過去，“擦擦。”

姜雪薇一擦嘴，才發現沾了奶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臉微紅。

“這手帕髒了……”

“送你了。”蕭澤霁擺了擺手，不緊不慢的走向和平飯店。

他的背影颀長挺拔，走在人群裏也是耀眼的存在。

姜雪薇撫着散發清香的手帕，心裏熱熱的，這個小哥哥真好，她好喜歡！

嗯，她更喜歡甜甜的蛋糕！

姜愛華戀戀不舍的舔着手指，“他為什麽送你蛋糕？”

姜雪薇一愣，是啊，為什麽？“可能，也許是因為我臉好看。”

姜愛華嘴角抽了抽，就算是親侄女，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誇她是美女。

發育不良的豆芽菜，渾身瘦巴巴的，小麥色的肌膚，真的不符合現在流行的審美。

算了，不說了，還是給她留點面子吧。

“還想去哪裏？”

姜雪薇眼珠一轉，“去火車站。”

她早就盯上火車站了，人流最大的地方，每天都迎來送往，旅客如雲，繁忙而又嘈雜。

但，人流就代表着賺錢的機會啊。

她看的很仔細，轉了一圈又一圈，還在出口處駐足好久，看着旅客出出進進，神情很是專注。

姜愛華待了一會兒就有些煩了，這有什麽好看的？“你在看什麽？”

姜雪薇還在盯着旅客，“剛剛有多少旅客經過？”

“呃？”姜愛華愣住了，沒聽懂。

姜雪薇淡淡的公布答案，“三百零七個。”

站了也就十分鐘左右，這人流量很大了，要是一天下來，那将有多少人？毛估估也要幾萬人次。

姜愛華驚奇的看着她，一臉的茫然。

姜雪薇也不解釋，跑去跟幾個小販聊天，出口左邊有一條路，全是擺攤的人，一字排開，形成了一定的規模。

有賣烤地瓜的，有賣饅頭包子的，有賣水果的，有賣牛奶飲料餅幹的，有賣茶葉蛋的，可以說應有盡有，只能說大家的腦瓜子很好，搶得了先機。

大家的生意都不錯，每個攤子都有旅客圍着。

她打聽了一下，在這邊擺攤要給管理費的，一天二塊錢。

姜愛華聽到這裏，倒抽一口冷氣，好貴！這年頭人均工資也就一百左右。

姜雪薇花了半天時間踩點，心中有數了，火車站離姜家其實不遠，騎個自行車一刻鐘能到。

她昨天是不熟悉路況，兜了一個大圈子，才找了大半天。

回去的路上，姜愛華看着沉思的侄女，有種不好的預感，“小薇，你想幹什麽？”

姜雪薇也不瞞他，“做點小生意，小叔有興趣摻一腳嗎？”

小叔人老實，有責任心，沒有固定的工作，多好的搭檔啊。

姜愛華目瞪口呆，這是要幹個體戶？天啊，她才來滬市第二天，怎麽就想到這些？

不對啊，她年紀這麽小，怎麽這麽有主見？這還是正常人嗎？

“小薇，這年頭大家都看不起做生意的小販，你不要做這個，我想辦法給你找份臨時工，先幹起來……”

他是為了侄女好，她十七歲了，再過三年就能嫁人了，挑個好人家才是最重要的事。

姜雪薇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別人的眼光重要嗎？”

“怎麽不重要？”姜愛華是棚戶區出身，思維早就凝固了，“你還小，不知道名聲有多重要，關系到你的未來，包括婚嫁。”

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嫁給同樣棚戶人家，生兒育女，這輩子能一眼看到頭，這就是他們這一代人的宿命。

但對姜雪薇來說，她的眼界和思維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看過最美的夜景，見過最絢麗的盛世，享受過最好的物質，哪會甘心被棚戶區困住？

她要走出棚戶區，創造屬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小叔，你錯了，在強大的實力面前，誰都得跪下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