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待到日頭西落,安樂剛從繁重的工作中解脫出來,立刻馬不停蹄地召集了太醫署的醫師,風風火火往東城區趕。

她早前聽說幾位老臣為了讨好席鴻,為自家孩子混一個東宮伴讀名額,不惜用金漆給他的寒酸一居室刷牆。現在來看——雖然還隔着一段距離——那房門金黃璀璨,尤其在夕陽餘晖的照耀下,更是隐隐泛起了金色光芒,奢華奪目又嚣張。

安樂捂眼睛:“好刺眼。”

盈岩道:“我們應該多帶幾個侍衛來的。”她看着街道上人來人往,不少人都是一副皺眉捂眼的受不了模樣,“我真怕他們知曉我們與席丞相有關系之後,會對我們下手。”

安樂小聲對盈岩訴苦:“當初我被席鴻嘲諷折磨哭的時候,一度也想要套他麻袋,把他拉進小巷子狠打一頓。”

盈岩同樣回想起了那段沉重的回憶,道:“那時您每天都是眼淚汪汪,偷偷要哭好幾次。”

安樂說:“然後在腦中暴打他十幾回。”

盈岩寬慰她:“但您是有進步的,現在席丞相對您的态度,可比從前要和善許多。”

安樂顯然很有自知之明,道:“那是他的容忍度提高了。”

金燦燦的房門緊閉,安樂踮起腳,趴在唯一的小窗戶上往裏瞧。“席鴻,”她喊,“我來看你啦。”她能看見席鴻正安然躺在床上,但喊了幾聲,人卻沒什麽反應。

安樂繞到正門口,先是扣了扣門上的金漆,又敲門,喊:“席鴻?”

隔壁鄰居家的門打了開,走出一個腳步蹒跚的老婆婆,和善道:“小姑娘,席丞相剛吃過藥,睡了着,一時半會怕是醒不了呢。”

安樂問:“他的病如何?”

老婆婆長長地嘆氣:“大夫說讓他抓些見效快的柞沂入藥,但他卻只拿了些便宜的乍斤,病自然是恢複得慢。”

“哦。”安樂點頭。她後退幾步,随意指了個健壯些的太醫,言簡意赅:“踹門。”

太醫擡腿一腳,踹壞了門鎖,兩扇木門劇烈撞在牆上,金粉硬是一點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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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想繼續往門內探頭,被盈岩攔住:“當心傳染。”

幾個太醫進屋轉一圈,回禀道:“一副藥的劑量,丞相煎出一盆,每次服用一碗,藥效自然更弱了。”

安樂問:“有多弱?”

太醫的嫌棄溢于言表,道:“不如不喝。”

席鴻素來節儉,不然也不會身負丞相的重任,卻還租住距離皇宮最遠的東城區,身邊沒人服侍,房屋面積也是一眼掃過即能盡收眼底的小。簡單的床板、案桌凳椅,連擺放炊具的空間都沒有,他平日是什麽吃飯的?

安樂陷入沉思。

……

安樂恍然大悟!

席鴻雖然一天八個時辰都耗在宮中,頻頻忙碌。但每逢早中晚的用膳時段,他總是雷打不動地要來找她商議要務。通常她往嘴裏放第一口飯,尚來不及咽下,席鴻抱着一疊文件就準時出現了。一開始時,年少單純的她還因為此事愧疚,感嘆太傅忙碌非常,連飯也來不及吃,主動提議給他加副碗筷,一起用膳。

現在回想,他當時根本連象征性地拒絕都沒有,他根本就是懷着蹭飯地心思去的啊喂!

尤其這麽多年過來,潛移默化之中,席鴻偶有遲到,她還會等席鴻一會兒,再開膳一起吃……

不怪自己心地太善良,都怪敵人太狡猾。安樂從懷裏掏出“席鴻壞話96號”的記事本,奮筆疾書:幡然醒悟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席鴻這事做得太過分,她必須得記一筆。

一筆寫罷,安樂随手翻了下她的小本本,往昔一樁樁、一件件的新仇舊恨再次湧入心頭,安樂堅決道:“給他紮針!狠狠紮!”

太醫面露難色:“針灸之法也要因人而異,有些人能做,有些人則不行。”

安樂問:“席丞相能做嗎?”

“不能。”

“為何?”

太醫不耐煩地啧了聲:“微臣曾經為他針灸過一次,結果痊愈之後,他反倒向微臣索要精神損失費。微臣無奈之下,賠了他些銀錢,他竟還逼迫微臣承諾,倘若他因針灸,出現其他不良症狀,微臣必須無理由繼續治療,一并承擔後續治療費用。此後,整個太醫署,再無一人肯幫他!”

安樂瞥一眼燒得迷糊的席鴻,啐道:“活該!”

安樂拜托盈岩重新煎了新藥,給席鴻灌了下去。

席鴻微咳一聲,艱難地睜開一條眼縫:“你……?”

盈岩按照安樂教她的,向席鴻一伸手,道:“請立即支付我煎藥費、喂藥費。超期一天,加收百分之二十的服務費。”

席鴻大抵是真得燒壞了腦袋,聞言,他輕輕一笑,道:“陛下也來了?”

安樂還站在門外,看見盈岩和席鴻交談,大聲問:“他說什麽?”

盈岩回她:“席丞相問:哪裏來的藥?”

安樂回她:“你跟他說:是太醫署的醫師胡亂開的藥,你也就胡亂那麽給他一喝。”

盈岩回她:“席丞相說:無妨,太醫署皆是些正直之士,可信。”

安樂回她:“你問問他:他怎麽知道?”

盈岩回她:“席丞相說:他曾經有過一番試探,整個太醫署竟無一人向權貴(他)低頭。”

安樂回她:“你問問他:是不是訛針灸錢那個試探?”

盈岩回她:“席丞相說:是。”

安樂和席鴻,一個屋內一個屋外,借着盈岩在中間傳話,把話說得周圍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太醫後知後覺席鴻的良苦用心,猶疑地說:“陛下,若是丞相肯歸還當年從微臣這裏‘試探’走的銀錢,微臣便可原諒他。”

安樂平靜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你還是太善良”的老成與無奈,道:“還錢是不可能還錢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指望席鴻還一分一文的。”

盈岩這時又喊:“陛下,席丞相問:他家門上了鎖,咱是如何進來的?”

安樂道:“你就說是踹門進來的。”

盈岩說:“席丞相說:踹壞了門,得賠錢。”

安樂說:“給他十文!你再跟他說:他的病假朕不準,今日無故離崗,扣罰本月全部俸祿!”

安樂說完,半晌,盈岩都沒再說話。直至房門突然打開,席鴻的面頰帶着病态的潮/紅,手腳虛浮發軟,使不上力氣,但也堅持扶着門框,道:“走,回去上班。”

安樂忙說:“不不不,你好好休息。朕非但不扣你俸祿,再多發你一筆錢養病,怎麽樣?過幾日西北三軍回朝,朕迫切地需要你代為主持朕和景曜的婚事!”

席鴻隐忍地閉了閉眼,晃悠悠地搖一搖,又道:“我今晚要加班到子時,把上午沒能出席的半天,補回來。”他說一句,喘三喘,硬是補充道:“你和蔚景曜,我不……咳咳……不同意。”

安樂一行人把席鴻扶回宮中,然後席鴻又病倒在了安樂的上書房。

安樂憤怒地把座椅踢翻,一甩袖,道:“治不好席丞相的病,你們都給他陪葬!”

恰逢盈岩端着藥進殿,便是問:“您說什麽?”

安樂一秒恢複淡定:“沒,我只是想演一回霸道皇帝。”

席鴻接過藥,抿一口藥,心下感嘆:這果然是皇家級別的舒适待遇。藥溫适宜入口,喝起來也沒有絲毫的苦味兒。他一口飲盡,又吃了兩個蜜餞,舒舒服服地躺回了鵝毛做得的松軟被窩。

安樂陰測測地趴在席鴻耳邊說:“你住的是隽霄的地方,等他回來,跟你拼命。”

席鴻不在意地“嗯”一聲。

安樂忍不住好奇,又問:“這麽多年,你應該攢了不少錢哦。”

席鴻閉着眼睛,十分坦然:“我的錢,不在我這兒。”

安樂恍然:“莫非你是那種做好事不留名,積攢下來的銀錢全部偷偷捐給貧困山區……”

“在錢莊裏。”席鴻補充。

安樂:……

安樂問:“那你拼命攢錢做什麽?”

席鴻沉默了一會兒,道:“有朝一日,臣在朝中混不下去,能多落些銀錢傍身,也是好的。”

安樂自知席鴻為她擋下許多非議,此時聽見此話,心頭不由也泛起苦意:“有我在,怎麽可能會混不下去啊。”

席鴻斥責她:“我平日是如何教導你的?”

“唔。”

“臣是陛下的手中刃。刀鋒、刀利,陛下用着順手;刀折,刀斷,另換一把便是。陛下切莫要感情用事。”

安樂難受地捂住胸口,然後摸到了藏在胸口的記仇本本,腦中靈光一閃:“不對啊。你既是我手中刃,為何不一心事主,肝腦塗地,反倒先安排起了退休之事?”

席鴻翻個身,背對安樂,疲倦地說:“睡了。”

“我信了你的邪。”安樂揪住他的被子,搖他:“太傅你蹭藥蹭住也就罷了,怎麽還開始掏心窩,打感情牌了呢!傷人不傷心啊喂!”

“吃一墊長一智,公主。”席鴻慢條斯理道:“看,我又給你上了一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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