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頂撞

白婉清平複情緒,順帶打電話詢問部隊那邊的進展,這才推門進來。

江瑟瑟已經上完藥。

小姑娘垂着頭,安安靜靜坐在凳子上,像是被抛棄的小動物。

白婉清推門的動作頓了頓,随即邁步進來,反手帶上門。

“問題不大,勤換藥,過幾天消腫化瘀就沒事了。這兩天別洗澡,吃得清淡點。”

大夫唰唰開藥方,囑咐兩句,特別有眼色地把驗傷報告簽字遞上。

白婉清道謝,小心抱起蔫了的小孫女,叫她抱住自己脖子,把自己的紗巾展開給她披上擋風,緩步離開。

“瑟瑟不怕,奶奶不會放過欺負你的壞蛋。”

江瑟瑟僵硬的身子放軟,緩緩依偎進奶奶香氣清雅的懷抱,依戀地蹭蹭。

“奶奶。”

“嗯。”

我以後不給家裏惹麻煩了,別不要我。

話含在嘴裏,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江瑟瑟癟癟嘴,再蹭了蹭奶奶溫暖的懷抱,合上眼睛,枕上她肩頭。

“江盼盼的媽媽,來幼兒園罵我,說我不配叫江瑟瑟,還罵我是小三,說我媽也是小三。”

江瑟瑟聲音清淡飄忽,稀釋了那麽濃重的嘲諷悲涼。

她本以為,這些話,這輩子都不可能從她嘴裏說出。

生恩養恩,本不該比較,卻偏偏被比了個天上地下。

她受得了委屈,卻不願意南靖揚以及南家,因為她而遭抹黑。

賜予她姓名的人對她說,你不配叫江瑟瑟。

江瑟瑟覺得,有這句話就夠了。

白婉清費了點力氣,才勉強聽清小孫女的告狀,氣得幾乎維持不住風度而破口大罵!

不過是倆孩子鬧兩句口角,結果昨天李金蔓跑上門惡心她,今天又跑出來個當媽的不顧身份對個孩子發難!

簡直不知所謂!

這樣欺侮污蔑一個三歲小孩子,人幹事?真當他們南家沒人了?!

“瑟瑟乖,那些人故意找茬胡說八道,不理他們。”

白婉清突然理解了小孫女的委屈,對她防衛失當傷人的過失徹底釋然。

孩子挺不容易了,要換成大人,狗腦子都打出來!

江家,欺人太甚!

白婉清壓着火氣,惦記小孫女背後的傷,一路小心翼翼抱着她回家,卻意外接到南光耀的電話。

“那丫頭呢?叫她接電話!”

南光耀的火氣隔着話筒都傳出老遠。

江瑟瑟眉心跳了跳,緊抿着嘴過去聽電話。

“你有話好好跟孩子說,吼什麽……”

白婉清勸說的話,頭次被丈夫打斷。

“你別管,趕緊叫小丫頭接電話,有事情問!”

南光耀語氣沉肅,風雨欲來!

“爺爺我在。”

江瑟瑟兩手抱着電話筒,背脊繃直。

“你馬上叫金六順把人放了,去公安局投案自首!非法拘禁,你們想幹什麽!江瑟瑟,你要是不改以前胡作非為的那一套,就別認我這個爺爺!”

南光耀狂風暴雨的打擊,轟炸得江瑟瑟一陣頭暈目眩。

果然嫌棄她了。

她重重攥拳,痛意幫她保持清醒。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冷清清說着不服軟的話。

“六子不是沒分寸的人,不會頂風作案,肯定是被逼得沒辦法,才不得不防衛反擊,我相信他。”

“我馬上去找他,我以性命擔保,他不會做傻事,一定有苦衷!我要保他。”

江瑟瑟砰地挂斷電話,複雜地看一眼旁邊眉頭緊鎖的白婉清,想咧咧嘴角,卻沉重地無力為繼。

她吐出口氣,再攥一把手心,臉色變得冷靜,抱起電話,依照記憶裏的號碼一一打出去。

這是她輾轉一年人販子窩,積累下來的人情,這次為了六子,全送出去了。

連續打了七八個電話,得到保證之後,江瑟瑟挂了電話,掃一眼神情更加複雜的白婉清,垂眼外出。

“我去救人。”

非法拘禁的罪名不輕,江瑟瑟不清楚南光耀從哪裏得到的情報,但她不能放任不管。

孤身一人浪跡至今,六子對她算得上忠心耿耿,她不能輕飄飄地舍了他。

六子膽子小,喜歡如今的安穩日子,若非情非得已,六子不會做傻事。

而能叫六子沖動的原因,不外乎她。

“你,你一個孩子怎麽救,身上還有傷呢。”

白婉清顯然無法把面前的小丫頭,當普通小孩子看待。

可說破大天去,這還是個小孩子。

雖然相處時間短,但她是真心拿江瑟瑟當孫女疼的,就連認親酒席,都被她當做頭等大事提上日程,細致地計劃安排,怎麽能說放手就放手?

白婉清拉住她手腕,語氣強硬。

“外頭的事情有大人去忙,你乖乖躺着養傷。”

白婉清不容拒絕,陪她回房間休息,又給她手心破裂的傷口換了回藥,卻沒再多啰嗦。

江瑟瑟安靜趴着,貪戀地看着白婉清溫婉端莊的臉龐,仔細體會掌心溫暖。

她想,這趟南家來得其實也不必後悔的。

白婉清看着她睡着,這才輕輕離開,打電話去問到底怎麽回事。

屋裏沉靜睡着的江瑟瑟睜開眼,貪戀地保持姿勢卧了兩秒,然後悄無聲息地起床,拿過姑姑送的維尼熊塞進被窩,做出有人睡在裏頭的假象;

她拿過小書包,裝了零錢和藥,又塞了件小外套,想了想留下張極其幼稚簡單的字條藏好,輕巧地上了窗臺,推窗逃走。

她要去救六子,還要解決南靖揚部隊那頭的麻煩。

至于南家還會不會再接納她,以後再說吧。

江瑟瑟早已經摸清南家地形,沒有驚動小鐘叔,順利溜了出去。

也或許小鐘叔得到爺爺指示,有意放水也不一定。

江瑟瑟深吸口氣,連同心中澀意一起吐出,不敢耽擱,小跑着出了大院,招來一輛出租車,直奔城南而去!

狡兔三窟的意思還是她給六子講的,想找到他并不難。

有了那些人情,六子這次的事兒只要不嚴重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都能抹平。

怕就怕,六子铤而走險,把人給賣了!

是江盼盼?

江瑟瑟有些糾結,怎麽想都不願意把她再救回來。

可六子更重要。

江瑟瑟糾結一路,付清車費下車,不管後頭遠遠綴着的轎車,一溜煙跑進胡同裏,三兩下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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