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駭人的猜測

江瑟瑟被南光耀送回家,罰紮馬步,君灏然作陪。

“光紮馬步挺無聊的,順便繡個花。”

白婉清随手把繡花繃子塞到小孫女手裏,笑吟吟誘哄。

“關二爺刮骨療傷的故事聽過沒?關羽中了毒箭,神醫華佗執刀為他刮骨去毒。”

“這麽大的外科手術卻沒有麻醉藥,所有的将領士兵都替關公疼得慌,可是他卻叫來酒肉,擺上棋盤,談笑風生地下棋。”

“最後,手術成功了。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人的意志能超越苦難,但也不能忽視輔助手段的用處,比如用下棋來轉移注意力。”

白婉清點明正題,看着小孫女欲哭無淚的小臉,笑得更加慈祥,手把手教她繡法。

“繡花也一樣能靜心,你先練着,過兩天奶奶教你下棋。”

說着,白婉清不忘記轉頭叮囑非要跟妹妹作伴習武的外孫。

“灏兒,你也別閑着,背書來聽聽。你瑟瑟妹妹聰明,聽上兩遍就會背,你可千萬別背錯了,注意聲情并茂。”

“好的姥姥。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1】

君灏然全然沒有抵觸心理,反倒躍躍欲試。

妹妹聰明是好事,他這個小老師把妹妹教會了,就可以叫妹妹跳級,跟他一起上學了。

南光耀沒有幹涉妻子的安排,他巴不得小孫女從睜開眼忙到閉上眼,沒精力鬧幺蛾子。

兩歲就上了國安部黑名單,小丫頭厲害了!他先把這棵自由散漫的苗子給掰正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想長歪?沒門!

白婉清手把手教了幾針,便撂開手,叫小孫女自己練習。

小丫頭一臉苦大仇深,捏着針跟戳仇人似的,一下下紮得又狠又準,逐漸又繡得針腳細密均勻,飛針走線的架勢像是在縫屍體。

白婉清嘴角彎起。

小丫頭又露出馬腳了,看樣子真的很不喜歡刺繡。

白婉清朝丈夫使個眼色,倆人避得遠了些,遙遙看着相對而立互相監督的孩子。

“瑟瑟的身世查得怎麽樣了?不會真是江家丢的那孩子吧?”

白婉清回想起江瑟瑟引用古詩自我介紹時,李金蔓那若有所思的神情變化。

“那件事江家查了三年,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一時半會兒的,咱們想查明白也不容易。”

南光耀看看馬步紮得穩當的倆孩子,眸底同樣一片幽深。

他總有種感覺,這麽天南地北地費勁去查,還不如直接問小丫頭。

只要她肯說實話。

白婉清沉默片刻,視線跟着挪過去,聲音再度壓低。

“老南,有些話我本來不想多說;可這幾天我琢磨李金蔓不對勁的做派,我覺得還是該說出來,給你做個參考。”

“三年前江家孫女百日宴上失蹤,這簡直匪夷所思。當時整個帝都都快被翻過來找了,可愣是找不着一個奶娃娃。”

“要說這事兒沒貓膩,傻子都不信。”

白婉清秀美端莊的臉上神情凝重,抿了抿唇,到底把那個不好的猜測說出口。

“江家肯定有內鬼,否則,江家不會那麽快就領養了個幹孫女,偏偏還湊巧地長相上跟李金蔓相似了個七八分。”

“這三年來,江家看似每年都派人去找丢了的孫女,可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壓根沒動真格的。”

“更可笑的是,李金蔓這個親奶奶,卻連自己家裏一直在找的孫女名字都想不起來。”

白婉清嘴角嘲諷地微微一撇,視線凝重地望向安靜聆聽的丈夫。

“老南,我懷疑,當年的事情,有江二的手筆。就是丢了的那孩子的親爸。”

最艱難的部分說出口,接下來的便容易了。

“我不願意把人性想得太惡,可是跳出這整件事情分析,得益最多的就是江二,不單賺了名聲,還回了江家,并逐漸得到重用。”

南光耀眼角餘光瞥見小孫女紮針的動作僵了僵,忙以眼神示意妻子暫停。

“紮到手了?”

他大步過去,拉起小丫頭嫩白的小手指肚仔細翻看。

都說小孩子耳朵靈,可這距離這音量,按理說不該被聽見;不過這小丫頭本就不能按常理推斷。

南司令有種直覺,小丫頭把妻子剛才的猜測聽清了。

他是指揮百萬雄師的大将,天生直覺敏銳,這也是他戰場上百戰百勝的要訣之一!

“手麻了。”江瑟瑟含着泡眼淚,癟着小嘴兒可憐巴巴說委屈。“腿也麻了。”

“它們像是都離家出走了。爺爺,我不想變殘廢,可不可以不要練了?”

她一顆眼淚吧嗒落下,另一邊那顆要掉不掉地懸在長長的黑睫毛上,楚楚可憐。

君灏然心裏被狠揪了一下,心疼地搶過她手裏的繡花繃子丢開,捧着她肉呼呼的小手又是吹又是揉的。

“沒事,一會兒泡個藥浴,解解乏就好了。”

南光耀養過一個兒子倆女兒,可年輕時候脾氣暴,沒耐心,孩子們見了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哪還敢湊過來跟他撒嬌耍心眼?

小孫女倒是膽子大,滿肚子鬼心眼。

他放下小丫頭連個針印子都沒有的手指,揉一把她毛茸茸的小腦袋,彎腰撿起繡花繃子,打眼一掃,心裏便有了數。

“這不繡得挺好嘛,繼續保持。這針使好了,有大用,聽說過暗器嗎?”

江瑟瑟眨巴下大眼睛,還來不及裝傻充愣,君灏然已經興沖沖地搶着開口!

“姥爺,你要教我們金針渡穴的功夫嗎?我要學!妹妹年紀小骨頭軟,累壞了不好。我替妹妹繡吧?”

江瑟瑟滿頭黑線,莫名想起曾經看過的武打錄像裏,那個一身紅衣塗脂抹粉穿針引線的變态魔頭形象。

這麽好看的高冷小哥哥,畫風突變不好吧?

“你功課寫了嗎?我可答應過你爸,不能叫你退步,不然他就來接你回家。”

南光耀面對外孫,語氣就要嚴厲幾分。

小子皮實,就該粗養。

君灏然立馬老實,抱歉地看了江瑟瑟一眼,掏手帕輕輕擦她眼底那顆淚珠。

“妹妹不哭,剛開始練功就是這樣的,過兩天習慣就好了,哥哥陪你。做事情不好虎頭蛇尾的,堅持到底就是勝利,你聽我背書。”

“晴對雨,地對天,天地對山川。山川對草木,赤壁對青田……”【2】

江瑟瑟幽怨地接過繡花繃子跟針線,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了。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爺爺,我想掙錢找對象,先專心背書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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