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不是陸老師的親生兒子

沈妤回到家裏,給地上的幼崽洗了個幹淨的澡,用吹風機吹幹,小家夥一掃早時萎靡,眼睛噌亮,連毛色也開始變得清黃發亮起來,四個爪子趴在地板上,拱着腦袋吧嗒作響。

陸行州帶着沈黎回來,身上是一層夜晚空氣裏的濕氣,神情平靜。

沈黎卻顯得格外興奮,他光着腳丫子走進客廳,小臉通紅,看見地板上蹒跚學步的幼犬,不禁快步向前,将它伸手摟進自己懷裏,摸着它頭頂上的一層軟毛,擡頭問到:“媽媽,我能帶它去我房間裏玩一玩嗎,我保證不讓它上床,我會很注意幹淨的。”

沈妤看向兒子小心翼翼的表情,點頭答應,細聲囑咐一句:“它現在還沒有打針,玩的時候要注意不要磕破了自己的皮膚。”

沈黎重重點頭,露出十分值得相信的笑容,一邊低頭撫摸手上的幼犬,一邊哼着跑調的曲子往自己房間裏走。

沈黎一離開,此時的客廳便只剩下兩個大人。

沈妤抿了抿嘴唇,突然覺得氣氛有些莫名的燥熱,偏頭看向陸行州身上一點潮濕,試圖尋找合适的話題:“外面下了雨吧。”

陸行州伸手拍拍自己的肩膀,低聲回答,卻并不顯得在意:“是小雨,不打緊。”

沈妤于是低頭又不說話了。

她轉身往浴室走,拿出一條幹淨的毛巾遞到陸行州的手裏,小心開口道:“雖然是小雨,但畢竟是冬天,吹一吹風總是要着涼的。要是不介意,你今天就在我這住上一晚,正巧楊姐回去老家,她的床單被褥昨天走時才剛剛換過,你的個頭和我兩個哥哥差不多,他們在這裏留了幾套沒穿過的換洗衣服,當然,如果你在意,那就算了。”

她的嗓音有些低,輕緩的語速透露出此時心中局促不安的情緒,越到後來聲音便越發的小了許多。

陸行州看向她低垂的脖頸,客廳明黃的燈照在上面,貼着皮膚的絨毛散開,有如覆蓋了一層格外細膩的光。

他偏過頭去,輕聲咳嗽,回答得漫不經心:“那明天我和小黎一起去輔導班,你多休息,不用送他。”

沈妤原本忐忑的心情以為這回答漸漸平複下來。

她點點頭,轉身往卧室裏走,沒想陸行州忽的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手指冰涼,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回過頭來,小心翼翼地問到:“怎麽了?”

陸行州沉默一瞬,像是沒有尋找到合适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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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無措的神情,只是道:“沒什麽,下星期,我想帶你回陸家,見見我的兩個姑姑。”

沈妤眨巴眨巴眼睛,神情有些意外:“你跟她們提起我了?”

陸行州雙眉一皺,顯然更是意外:“這是當然,難道你還沒有與家裏人提起我?”

他眼神深沉,有如中年遭遇丈夫出軌的可憐女人,幽怨的不那麽清新脫俗,質問的也不那麽理直氣壯。

沈妤低頭隐藏住內心的一點愧疚,開口試圖将話題拉回最初的原點:“你不是已經見過我的父母了麽。”

陸行州此時又沉默下來。

他低頭皺眉思考,金屬框架的眼鏡反射出一點暧昧的明黃,側臉藏在客廳飽和的光影裏,筆直高挺,俊美而神秘,有如腦中存放着的,是無數個深遠而偉大的問題——

“你母親,她喜歡哪樣的年輕人?”

沈妤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到他的問題來得這樣突然。

站在原地思考一瞬,輕聲回答到:“聽姥姥說,她年輕時,似乎喜歡能歌善舞的。”

陸行州“啧”上一聲,面露難色。

陸教授一生聰慧冷靜,沒有什麽是比讓他能歌善舞能難的事情,那些對于數字公式的敏銳,在他碰見舞蹈與歌唱時,搖身一變,便成為了無數讓人唏噓的滑稽。

李校長曾說他這是從陸首長那裏得來的毛病,無法用科學的方法進行根治。

他母親林潼早時苦心憂慮,為了改變這一點,曾徒作掙紮,送他與陸萌去學體操、小提琴,後來陸萌得了省內體操少兒組二等獎,而教陸行州的老師卻充滿感傷,感嘆到:“林教授,你這兒子小腦欠發達,四肢不勤,如果不是在肚子裏憋壞了腦子,應該就是隐性殘疾。”

陸老爺子那陣子對陸行州尤其溫柔,他認為像自己孫子這樣天生殘疾的人士,理應得到更多的家庭關懷,他不能讓他走上了歪路子。

沈妤似乎也看出陸行州的為難,心中覺得有趣,嘴上卻仍止不住地安慰:“你不要有太多心理負擔。我母親現在的喜好應該已經變了,何況,小黎唱歌也五音不全,她卻愛他得很。”

陸行州越發苦惱起來,他搖頭回答:“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我母親說了,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只要我自己喜歡的,她便不會反對。”

陸行州于是微微挑起半邊眉毛。

邁步向前,将沈妤壓在牆邊,低頭靠在她耳側,小聲地問:“真的?只要是你自己喜歡的,都行?”

他将中間幾顆字咬得有些緊,很難不讓人發現其中端倪。

沈妤于是也順勢紅了臉蛋,縮着脖子看他,聲音顯得沒有底氣:“是啊,她說,我能夠幸福就好了。”

陸行州勾嘴一笑,喉嚨裏帶出一絲低沉的氣音,飄在沈妤耳側,惹起一點灼熱的情緒。

她低下腦袋,手指抓住陸行州衣服的一角,不敢看他:“你…做什麽啊。”

陸行州緩慢地俯下身去,沒有及時回答,只在沈妤的嘴角輕輕一吻之後,低聲回到一句:“沒什麽,只是想讓沈小姐知道,我也喜歡你。”

兩位鐵樹開花的老少年初識人間男女情/欲,靠在牆邊難免有些分不開,兩人你拉一拉我,我扯一扯你,就算不似年少午後那一個硬邦邦的夢境,卻勝似無數個未曾找到過出口的夢境。

沈黎不知兩人此時心中洶湧澎湃,他玩夠了懷裏的金毛,蹦蹦跳跳地出來,人還未到,聲音便先一步傳來——“媽媽,我給它起了個名字!”

沈妤被陸行州親的兩眼發昏,此時聽見沈黎的聲音,免得不手忙腳亂,猛地将人推開。

眼角濕潤,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陸行州往後退開兩步,捂住胸口,險些失了重心。

他身上雖有些輕微的生理反應,卻并不會在這樣的時候表現出來,他畢竟不是李文瀚那樣的牲口。

輕咳一聲,解開領上一粒衣扣,散開身上一點熱氣,聲音沙啞道:“給誰起了名字?”

沈黎抱着手裏的幼犬靠近,擡起頭,很是嚴肅地回答:“它!我要叫它郭德綱,剛才電視裏放郭德綱的相聲,它反應可大了,我覺得它肯定很喜歡這個名字!”

陸行州沒覺得難聽,他甚至想:這下他家裏“張愛玲”和“郭德綱”成了一對兒,挺好。

于是蹲下身來,擡手撫摸它的頭頂,十分中肯地評價:“不錯。”

沈妤覺得驚訝。

臉上神情不解,她看向眼前的男人,歪着頭問:“你覺得這個名字不錯?”

陸行州神情平靜地回答:“我家也有只與它差不多大的金毛,正巧是母的,它叫張愛玲。”

沈妤這下終于沒了話語。

她想,就從這取名字的造詣來看,這兩看上去倒的确像是對父子。

陸行州沒有看破沈妤此時心中感嘆,他輕咳一聲,重新又對着沈黎開了口,他問:“明天我們一起去輔導班,下午,帶着媽媽去見兩個姑奶,好嗎。”

沈黎沒有姑奶,于是他臉上露出一絲不解的神情,眨巴眨巴眼睛問:“姑奶是什麽?”

陸行州伸手整理他的毛衣領子,低聲解釋道:“就是我的兩位姑姑,從輩分上來說,你應該喊做姑奶。”

沈黎平日裏最怕見長輩,他連劉處長和沈局長都難以應付。

所以此時小臉皺起,眼中難免浮現出一點格外忐忑的情緒,手指繞着自己的毛衣衣角,輕聲發問:“那…那兩個姑奶會不會不喜歡我啊。”

陸行州并不常安慰人,但他覺得沈黎此刻的表情實在有些讓人心疼。

于是伸手拍拍他的腦袋,聲音也放得更為溫和了一些:“不會的,兩位姑奶都是很好的人,她們會喜歡你的。”

沈黎輕呼一口氣,像是放下了心,随後拉起沈妤的手,又再一次目光閃爍地開口道:“那…她們也要喜歡媽媽,陸老師,姑奶也是喜歡媽媽的吧。”

陸行州微微點頭,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會的,她們都會喜歡媽媽的。”

話雖這樣說。

可陸寧其實并不會是真心喜歡沈妤的人。

她的人生是太過于藝術性的一聲,她與姐姐陸晴的務實不同,陸寧的一生沉浸在各種浪漫思想之中。

她堅持認為,婚姻即等同于愛情。而愛情是無價的,陸行州作為她的侄子,作為這全天下最優秀的男人,理應找到一個同樣優秀的女人。

陸行州帶着沈妤進門,陸晴正在低聲開解陸寧的心思,臉上神情嚴肅而堅定,十分不容拒絕——

“你不要擺出這樣的表情,小州這些年獨自在國外生活并不容易,現在能找到知心人,我們作為長輩,總要為他高興。”

“可那丫頭沒有讀過大學。”

“那又怎樣,她是作家,自己出過書,生活獨立,精神豐富,不比許多讀過大學的小妖精差,何況她是沈家人,與我們陸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可她還有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

“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

“但我絕不會弄出一個孩子。”

“你是生不出孩子。”

“我是不想生!我和越文就算沒有孩子生活也可以十分甜蜜。”

“可婚姻不能光想着甜蜜,你是被藝術腐蝕了。”

“姐,你也被這個社會庸俗化了。”

“我是庸俗,我不反對。可我知道小州是我們唯一的親侄子,他第一次帶着姑娘進門,你要是給他臉色看,我就揍你。”

“姐,你不講道理。”

“是,我不講道理,在我這兒,小州喜歡,這就是天大的道理。人來了,你若不願意笑,也不許給我哭喪着臉!”

陸寧平日裏就怕極了自己這位庸俗的大姐,陸首長都不一定能争過她的各種歪道理。

于是此時看見沈妤,癟了癟嘴,只能揚起一個十足尴尬的笑容,翻出一個高風亮節的白眼,望見他們身後的沈黎,動作又瞬間僵在原地,神情怪異,活像一只躺在岸上、鼓起眼睛的大個金魚。

她起身從沙發上站起來,徑直越過陸行州和沈妤,走到沈黎面前,猛地握住他的胳膊,大聲喊到:“姐,我就說小州不能随便看上哪家的姑娘,你看,他們都有孩子了,還是個這樣大的孩子!”

沈黎被眼前的這位姑奶吓得直翻白眼。

他聞着她身上迎面撲來的香水味,鼻子忍不住地發癢,肩膀使勁往後縮着,試圖将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從她的手掌裏抽出來,面帶為難的神情:“姑…姑奶,我不是陸老師的親兒子。”

陸晴此時也湊了上來,她特地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鏡,看着眼前的沈黎,又望向一旁的陸行州,嘴中念念有詞:“怎麽能不是呢,這不就跟行州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這一單一雙的眼睛都長得一模一樣吶。”

沈黎聽見這兩位姑奶的話,心中不免生出一絲倔強的情緒,他肚子裏憋着一股氣,眼眶也泛起一陣潮濕,向陸行州投去求助的目光,細聲喊到:“陸老師,你說過你不是我真爸爸的。”

陸行州于是也邁步向前,拉住陸寧的手,低聲勸到:“小姑,你不要吓着孩子,沈黎的确不是我的孩子。”

陸寧不能相信,她把沈黎猛地摟進自己懷裏。

沈黎的小臉往她圓挺的胸口一撞,險些喘不過氣來,等被陸寧放下,人已經坐在了客廳的三角鋼琴凳上。

他揉揉自己的鼻梁,臉上委屈,只能吸着鼻子問:“姑奶,你要做什麽呀。”

陸寧伸手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臉蛋,不懷好意地輕笑着說話:“小黎,我們來唱一首《三只老虎》好不好,就唱前面的幾句,你要是不唱完,小姑奶就一直抓着你的手不松開。”

沈黎本來就十足地憂傷了,此時被這樣大的胸脯輕聲威脅,心中不免更是委屈,想到自己可憐的媽媽,淚眼朦胧,只能梗着脖子來了幾句。

陸寧停下手中的動作,将手指放在鼻下微微聳動,擡起頭來,終于一臉堅定的下了結論:“還說這不是你的兒子,他連這首歌走的調都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這世上除了你們父子,還有誰能把《三只老虎》唱得這樣難聽!”

沈黎這下終于沒忍住,“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他抱着腦袋往樓上跑,找了個沒人的房間蹲下,掏出自己小書包裏的手機,撥通那頭顧禦林的電話,鼻涕眼淚一把,張嘴就喊:6“顧禦林,我要去做鑒定,這些人個個都說我是陸老師的兒子,她們都要讓我耍流氓。”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晚一些,我出去吃完夜宵再放,估計三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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