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陸晴與沈局長年輕時分別榮獲過人民大學八零、八二屆的優秀畢業生。

胸上戴過大紅花,裆上別過軟布綢,一路披荊斬棘,就算再見沒有同窗之誼也多少有些難得的革命友情。

可惜沈局長此時一句斬釘截鐵的拒絕說出口,雖然語氣并不十分嚴厲,卻也顯然沒有為自己這位老學姐留下多少寬容的餘地。

陸署長倒是不在乎。

她的心态一向平和,她知道自己作為男方家屬,拱了人家屋裏細養了二十幾年的大胖白菜,于情于理,都不具備理直氣壯的資格。

于是輕笑一聲,陸署長邁步向前,輕拍沈局長的肩膀,語氣顯得溫和極了:“學弟啊,咱們好些年沒見,你可是一點兒沒變。你這個姑娘長得像你,模樣實在是俊,性格看着也不錯,也難怪我這個平時不解風情的小侄子一時犯了糊塗。”

劉處長站在原地不大高興。

她年輕時長相不如沈局長出衆,當年在班上的四朵金花裏也就将将得了個尾名,此時聽見這樣的話,難免心生不悅:“什麽叫一時糊塗,我家姑娘可不是那種随便的人。”

陸署長自知說錯了話,站在原地不禁有些懊惱起來。

劉嬌站在一旁,看看陸行州,又看看沈妤,此時倒是突然開口說話了,她平日裏是個鮮少好事的性子,所以現在在一大群人面前張嘴,難免顯得有些缺少底氣:“行州和沈小姐以前一定是有過什麽誤會,雖然我和他爸爸這些年沒有在他身邊,但我們都知道,行州不是個品行不端的孩子。”

陸署長聽見劉嬌的話立即搭腔:“說的對,學弟,你心疼你家閨女這些年的苦,我覺得實在應該。無論兩個人以前發生過什麽,錯都得歸在我們家行州的頭上。不過,話也說回來,過去的事情咱們永遠改變不了,既然小黎已經這麽大,況且,行州和小妤又是真心實意地想在一起,那咱們不如坐下來慢慢聊,任何時候總有個解決的方法,不需要在孩子們面前給他們徒增尴尬嘛。”

沈局長一向不好長篇大論,此時聽見陸署長的話,語氣只是不卑不吭:“學姐,我并不是一個不通情理的人,我的女兒眼看着要奔三十,還有個兒子,我也并不是沒有為她的婚姻着急過。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她找一個私生活混亂,毫不負責的男人回來。”

劉處長聽完沈局長的話,忍不住也點頭答是:“沒錯,當年小妤一個人回國,什麽話也不肯說,我和他爸爸那段日子心裏有多苦,有多難,你們陸家知道什麽?你們嘴裏這個優秀的小侄子不過一夜風流,倒是苦了我家閨女,獨自撫養八年的孩子,連當時的大學都放棄了。現在倒好,你們找着了人,見孩子長得乖巧可愛,就來這裏說大話。什麽解決的方法?我們不需要方法,我家閨女作家當的好好的,兒子養的白白胖胖的,就算一輩子不嫁,也不會找個辜負過她的男人!”

陸寧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此時被惹得性起,忍不住厲聲發問:“這一夜風流又不是男人單方面的事,怎麽說的就跟只有我們家行州犯了錯似的。你們好好看看我侄兒這張臉,就這長相,上哪兒沒有一堆女孩子圍着呀,再說了,我陸家在這北城的地位,可不比你們沈家差吧,怎麽說,他兩也算是原配。”

劉處長的妹妹劉薇也是個搞藝術的,四十二歲仍然單身,平日裏心高氣傲,最是看不慣陸寧這樣修成了精的老妖怪,“啧”上一聲,索性扭了脖子喊:“陸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種作為長輩,年輕人做錯了事,還高聲叫好的。長得好看怎麽了,我姐夫年輕時長相一點兒不比你侄子差,可人家一心一意,從來不招蜂引蝶。你們陸家難道連這種社會基本道德都不懂?”

說完,她又将陸行州從頭到腳地看了一眼,面露嫌惡道:“小妤啊,你喜歡長得好看的,這世上多的是,咱們女人呢,千萬不能為了圖個眼緣就在垃圾堆裏找對象。他能扔下你一次就能扔下你兩次,就算他當時不知道你懷孕的事兒,但是胡亂和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上床,難道這就是正經人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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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妤站在原地,臉上止不住地發燙,她擡起頭來,剛剛張嘴想要說話。

沒想陸寧興許是被激得動了氣,站在原地,大胸脯一上一下地起伏,胳膊一指,毫不掩飾地大喊起來:“劉薇,你個老處女什麽意思,什麽叫我家行州是垃圾堆裏的男人?我看你是自己嫁不出去,也不想你家小侄女兒過得好吧!”

她這一聲喊出來,劉薇也再不客氣。

她和陸寧本就有些矛盾,起初在各自心裏放着,還沒有放在明面上的打算,可此時陸行州和沈妤的事情一出來,兩人借着由頭一吵,那矛盾瞬間就變成了天大的仇恨,是不得不說的了,于是整個人往前一撲,對着陸寧那對高聳的大胸脯,伸手就是一通胡抓。

沈妤哪裏見過這樣的漲勢,輕聲叫了一句,連忙上前勸架,左手拉着這個,右手扯着那個,只覺頭昏腦漲,嘴裏不停地解釋着:“小姨,我和陸行州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你們別為了我們的事傷了和氣。”

可劉薇和陸寧向來沒有和氣,她們巴不得仗着人多大鬧一場。

于是,一整個客廳被她們弄得烏煙瘴氣,尖叫的聲音跟兩只老母雞似的此起彼伏,根本沒有一點他人說話的餘地。

兩人沒臉沒皮地吵了一陣,身邊勸架的男人各自被她們咬下幾口深深的牙印,沈局長“啧”上一聲,終于忍不住開口呵斥起來:“行了!還嫌不夠亂是不是!”

他的話一出口,地上的兩只老母雞瞬間停下了嘴,彼此互看一眼,昂着腦袋看向別處,顯然是還不服氣的。

沈局長深吸一口氣,扶住自己的額頭,顯得疲憊極了:“你們陸家的人先回去,這裏是我女兒的地方,不要在這裏鬧。還有劉薇,你也把手放開,你兩個姐姐都在這兒,不要白白給她們丢了人。”

劉薇的頭發被抓得翹起三分半,形狀酷似剛下了蛋的母雞,還有七分跟草皮似的耷拉着,乍一看,有如才從醫院出來的未治愈人士,不忍直視。

聽見沈局長的教訓,劉薇倒是沒再折騰,皺了皺鼻子,松開陸寧的胳膊,白眼翻得格外脫俗清新,只差沒将眼珠子一并甩出去,聲音依然格外的理直氣壯:“我不能讓陸家欺負了我的侄女兒,小妤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除了喜歡長得好看點兒的,哪有什麽毛病。”

陸行州看向沈妤,似乎還想開口說話。

沈局長手疾眼快,先一步将自家女兒拉至身前,再次開口,已經有了不容拒絕的語氣:“有什麽事,以後再說,今天太過于混亂,小黎剛才受了委屈,我和他姥姥得上去幫着開解,不該在這兒的人,就都散了吧。”

陸行州自知一時無法将沈局長說服,于是只能收回自己忐忑不安的手,彎腰鞠躬,低聲說了一句:“那…我下次再來拜訪。”

說完,拉起地上的陸寧,面色平靜地說到:“小姑姑,姑父的手已經被你抓住三條口子,也适可而止吧。”

陸寧偏頭看見自家丈夫胳膊上的傷口,終于沒了再鬥的心思,拍拍自己厚實的胸口,輕聲回答道:“要不是為了你,我可不受這苦。”

陸行州低頭聽着不說話,他回頭看向不遠處的沈妤。

沈妤此時也正在看他,兩人站得不近,中間隔着來來去去的親戚。

可他們的眼神卻像是互相膠着在了一起,像是化在水裏的一點墨,慢慢滲透到心底最深的地方,染得兩人心頭一暖,鼻子裏也盡是若有似無茶葉的香氣。

陸行州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他沒有想到,自己年過三十,竟是在這樣的時刻,無比真切地感知到了愛情的炙熱與癡迷。

他低頭站着,腦中是許多個無法忘記的影子,有沈妤十五歲那年月色下的身體,有兩人在美國時混亂不堪的纏綿,還有此時她清亮而充滿期許的眼睛。

她們遙遠,她們卻又觸手可及,她們重合在一起,成為了一個完整而豐滿的沈妤。

陸行州知道,她們是自己這輩子逃不開的命運,是他驚鴻一瞥的初戀,是他不願承認的舊愛,也是他未來每一次浸入骨血的新歡。

陸萌肚子已經很大了,她走得很慢,回頭望見客廳裏沈黎的藝術照片目光親密,抓住李文瀚的手,聲音難免有些激動:“我就知道圓虛大師不會騙人,你還記不記得,前些日子,我們和爸爸去山上,大師說的那句話,他說哥哥早已經有了孩子,小爺爺擔心,還送了只狗過去。”

李文瀚想起這件事,不禁也有些驚訝,想了想,開始啧啧稱奇道:“說起這件事,那老和尚的确有些本事。”

陸萌低頭摸着自己的肚皮,臉上神情突然變得溫柔無比,歪下腦袋,輕聲說到:“當然了,沈黎那個樣子,眼睛大大的,多機靈,一看就是哥哥的孩子。”

李文瀚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鼻子,不禁面露一些尴尬。

他沒法在這樣煽情的時候告訴自己的妻子,她以前信誓旦旦,明明說的是,沈黎這樣的孩子頑劣潑皮,脫下衣服和猴子如出一母,實在難以教育。

女人的愛恨信不了八分,就像男人的諾言不能永遠當真。

一場男女雙方的見面被家裏人弄得雜亂如麻,将各自的家長安排完畢,李文瀚終于得了空閑。

他在李文雅新開的酒吧找了個地方坐下,打着電話讓陸行州過來,身邊是已經決定留在北城的趙源,還有時刻準備找個地方跳下去的杜馬千。

陸行州姍姍來遲,眼下一點烏青,顯得有些憔悴。

李文瀚看見他的身影,招手對着門口大喊“在這。”

等陸行州正式入了座,他便開始徑自缺德,聲音一點兒不顯客氣:“你要是搞不定你這固執的老丈人,不光兒子認不回,連沈小姐的小手都再也牽不着了,然後傷心悱恻,孤獨終老。”

陸行州在皮椅上坐下,左腿搭在鐵欄之上,右腿長長地拖在地上,筆直細長的一條,引得周圍女人芳心四起。

他喝了一口手裏的東西,苦得猶如他此時心中百般情緒,低聲回答到:“我在想辦法。”

李文瀚覺得有趣,他一向喜歡看陸行州倒黴,于是指着身邊的趙源開始故作感嘆起來:“原以為我是咱們裏頭第一個有孩子的,沒想到你們兩個牲口,一個比一個不要臉。”

杜馬千聽見這話只能徒自傷心,拿起桌上的啤酒,擡頭就往喉嚨裏灌。

趙源攔下他的動作,忍不住皺眉勸解道:“不能這樣說,老陸還是比我更不要臉一些的,他家這位是黃花閨女,而且,一輩子沒喜歡過別的男人。”

陸行州“啧”上一聲,不禁擡頭為自己聲辯:“我這輩子也沒喜歡過別的男人。”

李文瀚面露嫌惡的表情,他覺得與陸行州聊愛情是純屬放屁。

所以,思前想後,終于直接開口問了句:“你那時說自己喝醉了酒,但你喝醉這麽多次,怎麽就偏偏上了沈小姐的床呢?”

陸行州回憶起那時沈妤背後微微凸起的蝴蝶谷,還有耳邊細微的喘息,白色的脖子忍不住開始一點點往上紅去。

沉默許久,在李文瀚以為自己得不到答案時,他終于痛定思痛,低聲做出了最後的總結:“精蟲上腦。”

這下,不止是李文瀚,就連趙源和杜馬千都忍不住愣在原地。

他們看着陸行州這張老僧入定似的臉,心裏想着,或許有一天,他們得去給沈小姐立個巨大的雕像,放在廟中供人瞻仰,早晚各拜上一次,疑難雜症藥到病除,專管陽痿、早洩、斷情少欲。

作者有話要說:說二更不靠譜的小妖精,看着老三哈士奇一般明亮的大眼睛告訴我——老三靠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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