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亡命之徒

謝随啓動了發動機,表盤轉亮,寂白還沒坐穩,“轟”的一聲,他已經将車駛了出去。

寂白不記得是從哪裏看到,說通過一個男人開車,可以看出他的性格氣質。

寂白的父親開車四平八穩,不争不搶,這樣柔弱的性格也導致他在家産争奪戰中落于下風。

謝随開車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野。

好幾次漂移轉彎都是九十度直轉,輪胎與公路劃出尖銳的“昀鄙亢斂換峒跛佟

寂白感覺整個人都要被甩出去了。

她的左臂被他把盤的動作牽扯着,為了不影響他的操作,寂白盡可能讓身子斜傾,靠他近一些。

一個九十度的逆轉,寂白不受控制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他身體硬得就像熾熱的烙鐵,肌肉的密度強韌,仿佛全身沒有一塊肉是柔軟的。

這樣堅硬的身體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上一世的寂白恰恰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狹窄的出租屋裏,每每入夜,謝随會從後面摟着她,與他相擁入眠,寂白不會做噩夢。

當然,他不是老實的男人,他的手也會胡亂游走,會撩撥她,令她迷亂...

每當她回身熱切回應的時候,謝随便會停下來,冷靜一會兒,沉着臉離開房間。

倒像是她做錯了什麽。

謝随的性子從來都是這樣陰晴不定,行為也不可捉摸。

......

她重新坐直了身子,閉上了眼睛,不去看窗外極速飛過的景色,看了可能會害怕,因為速度實在太快了。

因為緊張,寂白又開始發汗了。

謝随嗅到了她身體散發的馨香,像牛奶沐浴乳混合了淡淡的花香,讓他想到了小時候吃過的一種牛奶糖。

他吸了吸鼻子。

寂白察覺到他呼吸加重,她撚了撚自己的衣領,然後打開窗戶透風。

“把窗關了。”謝随說:“老子冷。”

寂白不太願意,低聲說:“開一分鐘。”

謝随睨了她一眼,笑道:“怕老子嫌你身上有味?”

被戳破心思的寂白垂了垂腦袋,臉頰變得緋紅滾燙。

謝随擡起右臂,寂白的手也被他牽引了過來,他居然探身嗅了嗅她!

寂白驚慌失措,連忙往後縮。

她知道自己有味道,挺自卑的,但她體質就是這樣,易發汗。

味道淡淡的,有點甜香的感覺。

但并非所有人都喜歡這種味道,譬如她初中的男同桌,是個壞男生,說她身上有狐貍精的騷味兒。

那以後,寂白就自卑了,即便夏天也不敢穿吊帶裙。

謝随還在嗅着她,寂白連連後仰:“你、你別聞了!”

“你他媽味兒真重!”

寂白緊緊咬着唇,唇肉都泛白了,嗓音顫抖:“讓你開窗透氣的。”

謝随眼看着她都快抹眼淚了,他突然輕薄地笑了:“哭什麽,老子又沒說不喜歡。”

“誰…誰為這個!”寂白只覺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辯了。

謝随揉了揉鼻翼。

講真,他都想ying了。

寂白不再說話,謝随也專注開車,盡可能讓自己冷靜,否則這他媽四下無人的山野路,他真怕自己當了禽獸。

良久,謝随喃了聲:“操。”

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怎麽了。”

“前面封路了。”

寂白望向窗外,果不其然,遠光燈照見了一塊黃澄澄的牌子,寫着“泥石流危險路段,來往車輛請繞道”。

“那怎麽辦?”

“還有一條路,不過是連續上坡彎道,且沒有護欄,非常危險。”謝随踩下剎車,問寂白:“去嗎?”

“如果不去的話,就算輸了嗎?”

他冷漠地笑了:“你以為那幫少爺的錢那麽好掙的,放棄就算認輸。”

寂白還沒有回答,謝随已經毫不猶豫地重新啓動發動機,迅速轉彎,駛上了另外一條公路。

這條路比之于剛剛的國道公路,要狹窄許多,一側山壁,另一側便是萬丈懸崖,走不過幾秒便是九十度的險峻彎道。

安靜的車廂裏,寂白能聽到自己噗噗的心跳聲。

“謝随,這條公路太危險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她嗓音顫栗,顯然被側面懸崖絕壁吓到了。

謝随嘴角勾了笑:“要死老子也墊在你下面。”

寂白望向謝随,在他漆黑的眸子裏,她真真切切感受到某種死亡降臨前的無邊空寂。

亡命之徒。

寂白無可奈何地将腦袋偏過去,望向了窗外,遠處城市的燈火星星點點,山野除了風呼嘯的聲音,便是兩個人淩亂的心跳聲。

半個小時後,車駛入了絕鹿嶺,謝随踩下剎車,慣性帶得寂白的身體往前傾了傾。

謝随拉開車門,讓寂白從駕駛座這邊出來。

“把旗子插到對面懸崖邊,然後一起跑回來,不要耽擱。”

“哦,好!”

兩人铐在一起,只能同時奔赴公路的彎道盡頭,寂白很拼命,快速沖到公路盡頭的懸崖處,蹲下身将紅豔豔的小旗子cha進泥土裏。

謝随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路滑,別摔下去了,不然老子也要給你陪葬。”

寂白能感受到他掌腹的粗砺。

對面公路邊有遠光燈朝她射來,刺得寂白睜不開眼,轉眼間,對手也已經抵達了。

“快下去插旗子!速度!”富家少爺咒罵超模:“媽的,沒吃飯嗎,看人家是怎麽跑的,跑快點!”

超模嬌滴滴說:“我穿的是高跟鞋啊。”

“穿你媽b的高跟啊!”

寂白重新回到車裏,爬向副駕駛,興奮地回頭大喊道:“快快快!快走,咱們要贏了!”

謝随嘴角揚了揚,原來以為她是個對任何事都波瀾不驚的木頭人,沒想到也有笑得這麽開心的時候。

“肯定帶你贏。”謝随說着踩下了油門,快速掉頭,轟轟幾聲,車消失在了馬路盡頭。

“給我點根煙。”謝随用眼神指了指車臺上的煙盒和打火機。

寂白不敢不聽他的話,伸手從煙盒裏摸出了一根煙,用打火機點燃。

謝随問:“沒點過煙?”

寂白搖了搖頭。

看着她笨拙又生澀的動作,謝随只覺得她還真是純,什麽都不懂。

他叼過了她遞來的煙頭,深深地地呼吸,吐了一口氣。

尼古丁刺激着他的腦神經,令他感覺通體松懈暢快,而寂白卻被煙味刺激得咳嗽了起來。

謝随眼角睨了睨她,打開了車窗,讓涼風灌入車廂內,驅散了煙味。

“受不了?”

“嗯。”

謝随将手裏不過抽了一口的煙頭扔出了窗外,不再說什麽。

超跑穩穩當當地抵達了終點,夥伴們圍了上來,興奮地說:“随哥,真行啊!又贏了!”

“小同學,第一次坐随哥的車,怕不怕?”

寂白臉頰漾着緋紅,老實地點了點頭:“有點。”

謝随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腦勺,随口道:“怕個屁。”

寂白被他拍得身形往前面突了突,覺得這個動作有點親昵了。

叢喻舟說:“甭害怕,你随哥開車穩,出事的概率比飛機事故還低呢。”

這話寂白是認同的,謝随開車雖然瘋,但他技術真的很好,上一世的事故,寂白總覺得沒那麽簡單,不像是意外,到更像是人為導致...

就在寂白愣神之際,謝随已經解開了手铐,過去和對面幾個富家公子說話,然後相互摸出手機轉賬。

寂白環顧四周,不見寂緋緋的身影,蔣仲寧說:“她覺得無聊,已經回去了,看樣子還不太高興。”

“哦。”

寂白隐隐約約覺得,回去可能會面臨一場風波。

幾分鐘後,謝随回來,對寂白說:“加個微信,給你分紅。”

寂白乖乖摸出手機,掃了謝随的二維碼。

謝随沒有名字,正方形的頭像塊是一片漆黑,正如他崎岖坎坷的人生之路,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謝随給她轉了五萬,幾乎對半砍。

寂白只覺得,他真大方,

幾個男孩也跟着下注贏了錢,心情不錯,準備要去酒吧玩。

“小同學,不跟我們去玩玩?”蔣仲寧問。

寂白看看時間,現在已經九點多了:“我要回家了。”

“這才九點啊,夜生活剛開始,回家多沒意思。”

“回去晚了會被罵。”

謝随看着她這乖巧的模樣,知道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對于他們這群游蕩在城市陰暗處的少年而言,夜晚是狂歡的開始;可是對于寂白這樣溫馴的乖乖女來說,夜晚便意味着危險。

“随哥,咱們送她回去吧。”

“送什麽送。”謝随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凝視着川流不息的馬路:“這裏又不是打不到車。”

寂白當然不願意讓他們送了,這花花綠綠的超跑賽車把她送到家門口,讓鄰居和認識的人看見了還不知道怎麽說呢。

她走到謝随面前:“你幫我把手铐解了,我就回去了。”

之前謝随只用鑰匙開了自己這一環,便下了車,她這一環還沒有解開呢。

謝随摸出鑰匙,在颀長的指尖兜了一圈:“我覺得它挺适合你。”

寂白一聽他這話的意思,立刻預感到不妙,急切地說:“謝随,你快給我解開!”

他薄唇扯開一絲邪氣橫生的笑:“這樣,明天下午放學,學校後山湖邊來找我,我給你解開。”

“你現在就給我解開!”寂白瓷白的臉頰急得通紅,迫切道:“會被同學看到...”

“嗖”地一聲,謝随收了鑰匙串,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就說謝随送你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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