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破相
寂白的動作很輕, 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将創可貼貼在了他眉側傷口的位置。
謝随甚至能夠感受到小姑娘輕柔的呼吸, 宛如一陣幽涼的夏風, 拍在他的臉上。
在她抽手離開的那一瞬間, 謝随忽然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寂白心頭一驚, 她感覺到男孩手掌傳達而來熱力,本能地掙脫。
而謝随牽引着她的手, 讓她的手指頭,一點點地按在創可貼的表面。
“貼緊一點。”
他似知道自己吓到了他, 所以解釋了一句。
透過創可貼,她甚至摸到了他凸出的眉骨, 帶着溫度, 質感很硬。
寂白抽回了手, 甚至還帶得身體往後退了退。
謝随挺直了身形, 清淺地笑了聲:“謝了。”
“沒事。”寂白抿抿嘴, 叮囑道:“你以後別和人打架了。”
“不是打架。”謝随解釋:“是拳擊。”
“那也是打架。”
謝随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拳擊和打架的區別, 索性又兇巴巴喃了聲:“少管老子。”
叢喻舟連忙用手肘戳了戳謝随,好不容易人家女孩主動關心一次, 眼瞧着這家夥是又要作沒了。
“随哥不是這個意思,寂白同學,你別放在心上。”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謝随淡淡道:“想管我,等你當了我女人再說。”
“......”
這家夥,自己都還是個小破孩,就一口一個女人了。
寂白跟他們告了別, 回到了閨密身邊。
殷夏夏一路上都在嘀咕:“謝随之前那樣對你,你還給他買創可貼,要是我啊,肯定有多遠就離他多遠了...”
“是啊,白白,那種壞脾氣的不良少年,咱們還是少接觸為妙,說不定什麽時候又做出傷害你的事。”
寂白搖了搖頭:“他不會傷害我。”
經歷過衆叛親離與死亡,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人值得寂白相信,那就只有謝随了。
謝随臉上挂彩,冷酷的眉骨位置貼上了創可貼,竟然莫名地添了幾分親和力。
主要寂白買的創可貼,不是那種木色創可貼,而是...卡通創可貼。
每次有女孩經過謝随身邊,偷偷打量着他眉間的創可貼,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謝随的氣質素來高貴冷豔,現在畫風突變,竟然變得有點可愛了。
而他竟然挺舍不得撕下創可貼,貼了整整一周都沒換過。
打球的時候,叢喻舟指了指自己的眉毛:“随哥,創可貼掉了。”
謝随額間綴滿了汗粒,創可貼耷拉在他的眼皮上,被他順手一撈,又撈上去貼起來。
叢喻舟:......
惡心不!
直到課間時分,叢喻舟打瞌睡醒來,目瞪口呆地看着謝随将早已經不再黏人的創可貼上沾了雙面膠,重新貼在了早已經痊愈的眉骨位置。
這他媽...有點走火入魔了啊。
叢喻舟終于還是跑到一班,把寂白找了過來:“你随哥現在已經瘋魔了,解鈴還需系鈴人,小白幫幫忙,把他創可貼撕掉,主要哥幾個看着實在太惡心了!”
寂白無可奈何,趁着課間操的時候,在樓梯口攔住了謝随。
“謝随,創可貼還要貼到什麽時候。”
謝随穿着一件黑色的夾克,沒扣扣子,随意地敞開着,露出裏面的淺色毛衣。
他将左手随意地插兜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勾,念了句頗有文藝氣質的句子:“直到世界的盡頭。”
“......”
幾個男孩強忍住要暴揍他的沖動。
操場上的課間操廣播已經第三次催促了,寂白三兩步下樓,将手伸到謝随眉間,柔柔地說:“撕了噢?”
意外的是,謝随并沒有表現得如其他男孩過來扯創可貼時那般暴躁,他溫順地閉上了眼睛,喃道:“嗯。”
于是寂白扯掉了那枚彩虹卡通創可貼。
“咦?”
他睜開眼睛,女孩站在樓梯的上方兩級階梯處,恰好與他身體高度平行,她那烏黑的鹿眼打量着謝随的額頭,看了又看,還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謝随感受着女孩冰涼的指頭,滑在他眉毛上,一下一下,在他心頭激蕩起陣陣酥麻的電流。
“眉毛,斷了。”
謝随的左邊眉毛三分之二處被創口生生截斷,成了斷眉,更顯得戾氣很重。
蔣仲寧他們幾個圍過來,掰着謝随的臉大喊道——
“卧槽,真的斷了!”
“完了完了,随哥破相了。”
“蒼天啊,我随哥的美顏盛世,毀于一旦。”
......
寂白從兜裏摸出小鏡子遞到謝随眼前:“現在看着有點兇。”
謝随看了看自己左邊眉骨,他眉毛本來就濃密飛揚,突兀地斷了一截,的确顯得兇狠了許多。
謝随好像很在意自己的眉毛,臉色都變了。
“兇…兇嗎?”
寂白:“兇。”
一衆男孩:“兇。”
謝随低聲罵了句:“媽的。”
喇叭裏再度傳來催促聲,寂白匆匆地要離開了,謝随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說:“我眉毛還會再長出來的。”
寂白不明所以,卻聽他道:“你別怕我,行麽。”
**
課間操是德新高中每天的必修課,上午課間有三十分鐘的時間,全校同學都會聚集到操場上,按照班級順序依次排開,然後做廣播體操。
本來以前一直是由寂緋緋領操,有一次,教務主任在巡視過程中,發現了前排的寂白不僅動作标準,而且特別有精神頭兒,看上去令人精神爽利。
而他擡頭望向領操的寂緋緋,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沒有做到位,懶懶散散,看上去相當不認真,而且她連校服都沒有穿,穿的是一條笨拙的棉質冬裙。
馬上學校就要拍招生宣傳片了,每天課間的廣播體操也都有無人機拍攝,選取最好的視頻畫面剪輯到宣傳片裏的,領操員這樣無精打采,這怎麽能行呢!
“寂緋緋同學,你下來,換寂白上。”
寂緋緋訝異地回頭:“什麽?!”
“你下來,讓寂白同學上去領操。”
寂緋緋目瞪口呆,看了看身後一排同學,臉羞得通紅,憤憤地下了場,站在了寂白所站的位置。
教務主任似乎覺得她站排頭好像也不行,于是道:“你到後面去站,後面同學以此前進一位。”
“老師!憑什麽!”她憤怒地質問:“憑什麽我要到後面去。”
殷夏夏幾個妹子笑了起來:“還能憑什麽,憑你動作難看,姿勢醜啊!”
寂緋緋羞憤難當:“老師,我是學校的勵志形象代言,我怎麽能站到後面去呢!宣傳片裏也應該是由我來領操才行啊!”
教務主任責備地說:“你剛剛的動作,要我錄下來給你看嗎?”
寂緋緋不敢和老師發生正面沖突,她氣憤地走到了後排站着,聽見後面的男生在譏笑她。
她擡頭望着臺上的寂白,恨得咬牙切齒。
寂緋緋一回到家,便撲倒母親陶嘉芝懷裏哭訴,說寂白搶了她的領操員,是存心要和她作對。
而父母也秉承了過去一貫的原則,包庇寂緋緋,斥責了寂白幾句:“白白,你怎麽能和姐姐争呢,姐姐身體不好,你應該讓着姐姐啊。”
“聽話,去跟老師說,你不當領操員,把這個位置還給姐姐。”
寂白正在埋頭寫作業,聞言,擡起頭道:“媽媽,以前課間三十分鐘,我可以偷偷溜去食堂吃土豆泥,現在當了領操員,每天都要出操,如果姐姐能想辦法讓我別做領操員,我就真的謝謝姐姐了。”
她這話說得相當有技巧,既表明了自己并沒有刻意和姐姐争,又把皮球重新踢到寂緋緋的手裏,把自己摘了個幹淨,這樣父母對她也無可指摘。
寂緋緋指着寂白說:“明明就是你故意掙表現,做操動作比我規範,這才讓教務主任選你當領操員的!”
寂白說:“爸爸從小就教育我們,玩的時候好好玩,但是學習的時候,就要認認真真,哪怕你并不想做這件事,但是既然做了,就應該用心把它做好,姐,這有什麽問題?”
寂緋緋啞口無言,愣了很久,然後推搡母親:“媽媽,你一定要幫我讨回公道!”
“寂白!”陶嘉芝說:“你明天就去告訴教務主任,你要把領操員的位置還給姐姐!姐姐身體不好,你應該讓她!”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不用讓,我看她身體好得很,還有精力在這裏強詞奪理。”
衆人微微一驚,寂明志連忙将房門打開,寂老太杵着拐杖,走了進來。
“媽!您怎麽來了!”
“奶奶。”
“奶奶好。”
寂老太走進屋,看着客廳裏的兩姐妹,說道:“吵架的聲音院子外就聽到了,丢不丢人!”
寂緋緋立刻紅了眼睛,哭哭啼啼道:“奶奶,寂白她...她欺負人!您一定要給我作主!”
寂白捏緊了手裏的中性筆,上一世,寂緋緋因為嘴甜,很讨老太的歡心,而她因為害怕老太太,和她的關系一直很疏遠,寂老太對她感情也很淡。
“奶奶。”她乖巧地喚了她一聲。
寂老太扯開了寂緋緋拉着自己的手,那雙淡泊而犀利的深褐色眸子睨了她一眼,看得她心慌意亂:“奶奶,您這樣看着我幹什麽呀。”
寂老太朗聲說:“今年公司的年會,我本來想着讓你參加,你是家裏長姐,我正好把你介紹給公司裏人認識,不過就在剛剛,我改變主意了,連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丢了就四處告狀,仗着自己有點短處,非逼着別人謙讓自己,這樣的人,我不想邀請她。”
寂老太望向了寂白:“小白,你準備準備,年底來參加集團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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