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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玙霄境域,幾人立刻就收斂了架勢,甚至不再禦風而行,面上十分真切的誠惶誠恐,謙卑恭敬地步行前進,完全不見先前那番盛氣淩人的樣子。自然是,他們心裏萬分清楚,在這地界上,容不下他們分毫造次,以他們這樣的身份,即便是面對玙霄山上的侍婢,都得恭順有加。就像現在,他們都是修行之人,平時哪會勞動自己步行,太不習慣,以至于這一段路程下來,幾人只感覺受罪,偏偏面上還要繃着,也不敢有半句怨言。抵達山門之下,幾人甫一接近,便憑空顯現出兩個威武門将來,周身淩肅的氣勢,長刀一斬,阻了幾人的前路,厲聲問道

“來者何人?”

這傳音本就是一套術法,如雷貫耳,威壓氣盛,不是随便能扛得住的,幾人被煞得臉色大變,腿腳上軟得想落荒而逃都做不到,連忙抖手抖腳的躬身行禮,洋相百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求饒呢,只是當頭一人哆嗦着回話了

“小仙,小仙乃玙霄仙尊座下,祝峽北沁一脈,特來拜谒仙尊”

天下百川皆出玙霄,自當以玙霄為尊,是稱玙霄山主為仙尊,特別是自來山川百脈的,無不俯首稱臣,可祝峽遠在太北蠻荒之地,更別說那北沁無非就是其中分納一支,唯一值得上說道的,只有當今的太北君出身北沁,這北沁一脈自是百般呼和,自诩身價漲水,這才鬥着膽子,自持着那點身份,拜谒到玙霄山來。聽得那唯唯諾諾的語氣之間,無不有攀附讨好之意,還有些再不堪的,也就是舔着臉想沾親帶故上,無非只為挂上玙霄山這葉高枝來。

兩個門将不為所動,沒有半分要讓路的意思,也沒有回話。被他們擋在這山門外的人,不計其數,真正被允許進到山裏的,少之又少。這位狀況讓幾人心中惴惴,互相串了個眼色,等再看過去,才發現兩個門将前面出現了另一個謙謙公子,面容端方,笑容和煦,君子如玉,較之門将的兇神惡煞,實在親切不少,一身氣度不凡,讓他們毫無察覺的突然出現,也不知身份為何,幾人心中暗自猜測,行禮的動作卻不敢凝滞,甚至更為恭敬,面上也沒收斂突然而見的那一點驚訝,那公子點頭回禮,半分沒有輕拂了他們,幾人輕松一下,忍不住暗喜,可就等這看似親切的翩翩公子三言兩語就将他們打發得無言以對,灰頭土臉的原路而回,他們才知自己自視過高,想的太好,莫說見到玙霄山主一面,就連這玙霄山都進不去,那些個看起來兇神惡煞的,确實不好招惹,那個看起來溫文儒雅的,也不是個好對付的,所幸要送的東西倒是被收下了,總算沒有一無所獲,禮到了,禮節也算是到了,傳出去,他們也不算是全然沒有臉面,回到北沁,也算有個交代。

可就是他們精挑細選的寶貝,人家根本不屑一顧,只有那一樣,誤打誤撞的得到,也算是出其不意,反而叫他們料準了。雲璩晃手搖出一把折扇,嘴角的和煦笑意沒有消下去,只是那雙眸子裏盡是銳利

“原來是那麽個小玩意兒”

一株被用靈力養護起來的粉白菡萏,照顧的還算不錯,花兒看着挺精神,也可以感覺得到那花兒本身的精純靈力,怪不得那幾個會着力提了好幾句,還說是從浥琉鏡那地方得來的,是有點意思。雲璩折扇一收,輕輕敲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背,嘴角的笑意閃現意思狡黠。他身後的兩位門将默默對視一眼,閃身消失在原地。

雲璩原身是一只狐貍,生在長在玙霄山,天生的仙緣,拜在玙霄門下,得到玙霄仙尊的提點教導,一路修為穩暢,所以那一身氣度,也算是日積月累,由內而外修養的,不過這人卻不是真像外貌那般溫和謙遜,真正的狐貍性子,讓人拿捏不住,心內計量多了,也就是這樣,面對那些打着各種各樣由頭來到玙霄山的,應對起來游刃有餘,這件事交給他也最合适不過,他也就一直協調處理着這些事情,不過他也不是次次親為,偶爾有些難纏的,或者是身份敏感的,才輪得到他出手,不然一般的,兩個門将繃着個臉基本就把人給應付了,按說今天這一波,用不到雲璩才對,可偏偏他恰巧經過,就感覺到了那來人之中中,有一股精純的靈力,禁不住有些好奇,這才現了身,果然沒叫他失望,沒想到,竟是一株菡萏。

返身回山,雲璩一手托着那株菡萏,而對另一些東西,只是不甚在意的一揮衣袖,便讓它們消失在原地。

玙霄山頂,雲霧缭繞,靠近一側懸崖的庭院,軒宇風雅,樓閣工致,其間花木盎然,相映成趣,風細催檐鈴,清靈悅耳。廊下置了一張镂花矮幾,擱一盞薄瓷勾起青墨修竹,清亮的茶水色如琥珀剔透,時而皺起薄薄的漣漪,若涼。

男子一襲淨白衣裳,襟口淺淺着了雲紋,廣袖輕攏,長發逸蕩,說不盡的風流。漫不經心的倚着廊柱,目光似是悠遠,又似神游,不着焦點,倏爾一點輕花落下,肩頭染了緋色,男子仿若未覺,淡淡收回目光,端了茶盞,呷了一口,涼下去的茶水澀味重了些,在舌尖糾纏不開,他也不甚在意,指尖摩挲着盞壁,嘴角似笑非笑

“還不出來”

聲音不大,語氣不重,平靜無波,又好像有那麽點帶笑的意思,雲璩捉摸不透,從前他還會想,現在他不想了,不過他倒是想通了另一點,除非是君綽自己情願的,不然大概沒人真說得出君綽到底是怎麽樣的,也就是說,你所了解的,都是他想讓你了解的。雲璩偶爾回想起年少時候,仗着君綽對他諸多縱容,恃寵而驕,飛揚跋扈,哪知那些小打小鬧在君綽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們機靈也好,木讷也罷,規矩或者是跳脫,君綽始終只會是那個俯瞰衆生的仙尊,給予他們同樣的庇護,卻不會多出一份感情。等到雲璩清楚這一點,對君綽就再也不可能保持單純的親近和依賴,更多的敬畏,和仰望,無法觸及。

“仙尊耳聰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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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廊下,雲璩站定,臉上溫和淺笑,持扇斜在胸前,對君綽躬身行禮,說話不像恭維,更像玩笑,不過他知道君綽不會拘禮于此,他如今也算進退有度,習以為常,也是越發的聰明了,君綽曾在談笑間這樣說過他,他回一句“多謝仙尊誇獎”欣然接受。

放了茶盞回去,君綽屈肘抵着矮幾邊緣,手指随意點在颌下,他這一動作,肩上的落花擦着衣袖飄下去,不見蹤影了。他等着雲璩道明來意,這孩子現在可不還像小時候那樣,總是咋咋呼呼的粘着他,但性子還是有很多沒變,看似溫馴柔軟的小狐貍,眼睛一提溜的轉,滿是主意。

“方才太北來人拜谒仙尊,送了個有趣的小物來,仙尊或許也會覺得有趣”

“哦?”

他說雲璩聰明,雲璩确實是聰明,從不會惹人生厭,也不會遭人輕視,所以雲璩帶到他面前的有趣東西,應該怎麽都不會挑起他的厭惡來。君綽拭目以待,看着雲璩托出一株菡萏來,粉白顏色,高挑姿态,缭繞着絲絲縷縷的靈力,若有似無的,還有些莫名熟悉的,甚至是親近的仙氣,可分明就只是一朵凡間的精靈,君綽動作稍微一頓,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又認真了幾分。

“據說是從浥琉鏡那地方長成的,也算是難得”

君綽沒有回應,輕一揮手從雲璩手上取過了那株菡萏,就近仔細一看,确實又不見什麽特別的,連那仙氣都察覺不到了,只是菡萏淡淡的清香氣息,精純的靈力,嗅起來挺覺得舒暢,多年都未聽說浥琉鏡有什麽動靜,倒生出這麽朵清麗花兒,可惜缺了一顆蓮子,也不知是不是那些個不知輕重的,白白傷了它這麽些修為。這麽想着,君綽不禁蹙了下眉,他眉上的鋒利太盛,作了一皺,更是威懾。

“可是,有什麽問題?”

看樣子好像是有什麽不對,可是自己拿在手上卻沒有察覺到,雲璩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心中警惕起來,可君綽卻只是沉吟一聲,又是先前的模樣,沒有絲毫不對勁的地方

“唔,無事,只是這花兒看起來甚是可愛,吾頗喜愛”

擺在浥琉璟那地方确實算是稀罕,可玙霄山就不缺這些,更稀奇珍貴的,君綽也不見得看得上,只是君綽這院子裏挖着一方池塘,種得都是從天河裏帶回來的菡萏,君綽不時會在那荷塘邊駐足靜思,君綽有這份志趣,雲璩自然就借這番投其所好,結果看起來盡如人意,有些君綽不想告知他的,他不會多問,當然能該說的他也不會少說,要說有什麽不對的,他見到的只有這一點

“只是可惜缺了一顆蓮子,那幾個倒說他們見到的時候這花兒就是這樣了,仔細看過,他們身上确實沒有私藏什麽”

輕而易舉的就破了護養着菡萏的靈力,君綽将之滋養進掌心之中,另一只手撫過花瓣,貼着馨黃的花蕊攏着的蓮蓬,靠近那個缺失了蓮子的小小空洞,沒有與那個護養靈力同一系的靈力遺留,想來他們也沒有膽子糊弄到他頭上來,罷了,前事不追,看樣子也沒那麽容易就枯萎掉的,好好将養,不多少時間,就補回來了。君綽從不在無謂的事上花費過多的時間心力,對這株小花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那些許在意,已經是他失态了。掃袖起身,君綽笑意悠然,那荷塘近在眼前,他翩然而去,悄而落至水面,将手中的菡萏緩緩放入水中,四周蓮葉田田,風荷飔飔,獨這一支融入其中,顏色相仿,又似大有不同。

迎面一陣揚風起來,草木搖曳,雲璩眼前有虛,側立向他的君綽依然微微低着頭,模糊了眉眼,置身胭脂雪翡翠盤中,衣角着了三分顏色,飄飄欲仙。雲璩靜默,纖纖荷香繞,也不再言語。

仿佛入定,進入自我境界,四周再不相關,但萬物皆是相關,有些堅定,又有些松動,有些迸發,又有些沉寂,唾手可得,俶爾遠逝。雲璩猛然一驚,遽然回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然走到荷塘邊,面向着仍然立在水中的君綽,而對方依然帶笑,一身濁世,彈指有一晶瑩的細小水珠從他指尖掠過,随即一聲輕微的破裂細響沾染上雲璩的額間一小片濕涼,雲璩一愣,伸手摸過額頭,那一點濕涼很快就消失了去。

“可是悟到了”

雲璩這才恍然,修為進階之時,往往不在刻意,不經意于偶然之間,他一直潛心修煉,至今也算小有所成,只是越往高處,修煉也是越發困難,進入新一階段并不只是修為達到就可以的,更需要一種自然領悟的過程,心性的休養和提高,可能只是須臾之間,也可能長久難成,最近雲璩的确有些遇到瓶頸,修為長進已足,心歷磨練不夠,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難免心急,卻更加難以達到,他也有所思考,這樣不行,于是盡力不拘于此,不再急于每日修煉,花了時間去聽松濤碧浪,看雲海日出,玙霄山有許多地方熟悉,也有許多地方新奇,随意走走停停,就連琴聲也開闊了許多,今日也是,剛從外面回來,恰巧就在山門外遇到了那一撥人,這才送到君綽面前來,這才有了些開竅,雲璩沒有預料,機緣竟在于此,不過,也是因為君綽的點撥,雖然沒有明示什麽,君綽要看透什麽,輕而易舉,只是那滴小小水珠卻是多餘,完全有戲弄之嫌。

“多謝仙尊”

躬身又行一禮,正好掩飾下嘴角微微一撇的動作,雲璩眼中還有一點無奈,都叫君綽看得清楚,偶爾逗逗這小孩,還是好玩,心裏想,臉上還是一本正經

“不耽于執念,很好,也是你自己修行的成果,不必謝我,速去入關坐定,是時候了”

聽見這樣的話,雲璩難得的喜形于色,回答的聲音輕快,剛剛被戲弄的事情也不計較了,對君綽行禮告退,君綽略一擡手,他便往外去了,只是還沒退幾步,就聽見有鳥鳴悠揚,一擡頭,果然看見通體白羽,只尾羽染墨的浮迎鳥盤旋着地,化身為一白衣少女,聘婷秀雅,婀娜翩跹,嬌笑含水,眼裏凝波,唯獨對着猶立在荷塘上的玙霄仙尊漣漪蕩漾。浮迎鳥本性桀骜不馴,一夕受馴服,心悅誠服不說,更是全心全意戀慕情深,可是她卻得不到那個人同樣的回報,雲璩唏噓,心生悲憫,不同于他對君綽的師徒孺慕的崇敬,即便明白之間存在不了更為真實的親近,也依然不會輕易就擊垮他的信念,讓他絕望放棄,甚至離開。男女之情,大大不同,情愛二字,難以勘破,多少前赴後繼,身死魂滅,就是那麽一種禁不起一點點破滅的感情,叫人最難以逃脫,再怎麽一心一意,都抵不得獨繭抽絲,終難得到,卻成魔障,更是有一種不忍吧,那麽漂亮的鳥兒,那麽驕傲的性子。

最後只是稍稍搖了搖頭,怎麽突然多起什麽悲天憫人的心思,本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哪容旁人置喙,該不是會因為正好這個時候內心不穩吧,雲璩有些好笑,不再留意身後的情景,穩定心神,入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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