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房間裏安靜無聲，金色流光的陣法緩慢轉動，熠熠生輝，映照進君綽的眼眸中，在他的瞳孔中鍍上了一層絢爛的顏色，但他的眼中太過深沉，吸附進的流光仿佛黯淡了，埋沒下去。可是錦字緊閉雙眼，彎翹的眼睫盛滿了金光，讓她的面龐特別柔和迷人，美麗的不可方物，若她能這樣安靜的留下，為他珍藏，那他是否就能平複？君綽一瞬間的恍神，那麽荒誕，緊接着便抛下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他很清楚眼前最要緊的是什麽，錦字的情況容不得過多的拖延，他幾乎是在同一瞬間便厭棄了上一刻的想法，他緊張的是什麽，在意的是什麽，至少有那麽一點他是毋庸置疑的，他想要錦字活生生的在他眼前，微笑着，身姿挺拔的，生機勃勃的。

先前有丹藥助益，錦字恢複狀況良好，并且對她體內的靈力有一定的改善和促進，這使她原本具備的對靈力的吸納和流動的能力能夠更上一層，應該說這是極其利于她的修煉，可問題出現在，原本錦字心無雜念，心境平穩，只是靈力的修煉欠缺，但是當外在修煉不斷進行時，随之就會産生各種心緒，雖然開始只會是一些小小的波動，自我克服其實并不是難事，而這樣的經驗也只能夠逐漸積累，錦字才能利用自己的優勢更好地自己處理，所以當錦字心緒波動的時候，君綽從一開始就感覺到了，并且他更加敏銳的覺察到，這種心緒波動，似乎是與他有關的，可是他并不想幹預，即使是心緒波動的人，并不只是錦字一人而已，他理所當然的想讓彼此的關系可以在一種疏遠中稍作冷卻，能夠正确處理，可是事到如今，他都沒有理清何為正确，反而是叫事情愈加複雜了。錦字修行不夠，能力不夠，他明明都是知道的，他以為放手讓錦字索求，可是他卻忽略了，錦字可以不用刻意就能吸納靈氣，當她還在處于靈氣極難積蓄的環境下，她積蓄起難得的，夯實純淨的靈氣作為基礎，從而化形，行動，可是要依靠這樣進行更高的修煉卻被限制，這也算是錦字原先沒什麽修為的一個重要原因，可是當她處于一個可以快速積蓄靈氣的環境中時，她進行修煉，而修煉遇到了瓶頸，但她卻沒有掌握到可以控制自己少量，甚至是停止吸收靈氣的方法——這原本是她的一個優勢，現在卻變成了她一個最致命的地方，她學習了控制體內的靈氣流動運用，可是現在靈氣的流動運用産生了滞澀，随着問題的持續，時間的延長，靈氣被吸收進體內，卻滞澀起來，這無疑加重了錦字體內的負擔，使得她內心燥郁加重，催發得她心思更是難以排解，而她因為從未應對過心态問題，從而缺乏對問題嚴重性的準确判斷，在一定程度上就放任了問題的擴大，更加難以處理，逐漸淤積以至于最終爆發為心魔。

就在為錦字療傷的同時，君綽立即便做出了相應的分析，很準确，但是為時已晚，他現在做的，也不過是亡羊補牢，這樣袒露清晰的事實，對君綽而言，也是較為容易就能探查到的，所以他很清楚，事情發展成為這樣的程度，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唯一預測不到的，是錦字的心事變化，的确那些煩憂是根源，可是發展卻取決于她的在意，心有執念，念念不忘。

陣法消退，只餘一點金色流光閃爍而逝。君綽扶着錦字躺好，她緊蹙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臉色雖然還是有些蒼白可已經平靜許多，安穩的沉睡着了。拿過放置在榻上的薄被，一抖展開，為她蓋好，君綽便停了動作，靜坐在榻邊，一瞬不瞬的看着錦字的睡顏。同樣的，在那個風雨交加的早晨，彌漫着水汽和茶香的廊下，錦字在他面前依靠着矮幾安然睡着，清淺舒暢的呼吸，他為她擋住了廊外的風雨，守着那一方恬靜，不願叫醒，不忍打擾，僅僅是看着她安眠，他似乎就得到了同樣的安然。而現在，那種安然更加被突顯出來，回味甘甜，清晰的回憶，才能沖淡一些他對于面前這種情況的焦慮不安，君綽看着錦字，第一次正視了自己對她的異樣感覺，他知道事情已經超脫控制并且和有可能會繼續失控下去，他選擇将之矯正的方法宣示失敗，他面臨着另一個平坦和順的選擇，或許會更加危險，也是對他自我掌控的一個挑戰，可是此刻他感覺不到被侵犯權威的憤怒，他平靜的覺得這或許是最好的方法，在下意識中，也許這也是他一直都在認可的，直到現在，他正視并準備接受。君綽看着錦字，薄被邊緣露出錦字細白的手指，君綽輕輕觸碰過去，他想着，順其自然吧，等着錦字康複醒來，就讓一切順其自然。

整個玙霄山在雨霧中朦胧缥缈，不濁于世。山崖下的雲漫上來了，缭繞進庭院中，風也吹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