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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隆帝在看到趙妧的畫像時,龍顏失色,就連老謀深算的陸允昇都吃了一驚,似乎誰都沒想到當今昭華公主會與宋國太子相識,這宋國太子居然還親自來要人,不過看他的樣子,又仿佛不知道這畫像上的女子乃是大楚最尊貴的公主,否則他不該不知道,昭華公主早已與陸家三公子定親,更不會公然前來要人。
“陛下,有何不妥嗎?”劉衛桓見他們一個個都變了臉色,心頭一陣疑惑。
景隆帝收起畫像,正要開口安撫他,不料一旁的陸允昇率先回答了他:“這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劉太子,畫像上的女子并非什麽女官,而是我大楚最尊貴的昭華公主。”說着,老狐貍朝默不作聲的景隆帝看了一眼,又道:“太子遠在宋國,怕是有所不知,昭華公主早已定親,雖不知太子如何與公主相識,但還請太子收回此等要求。”
老狐貍果然是老狐貍,難聽的話都讓他說去了,還趁早打消了劉衛桓的念頭,景隆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再看劉衛桓,得知真相後的他果然一臉震驚,“原來這奇女子竟是一位公主,是子敬弄錯了!可惜啊可惜!”得知趙妧已經定親,劉衛桓又垂頭喪氣,感覺這三個多月的努力都白折騰了。
“恕子敬冒昧多問一句,不知陛下将公主許給了哪一家王孫公子?”劉衛桓似乎不放棄,又追問。
景隆帝不說話,朝一旁的陸允昇使了個眼色,陸允昇頗為自豪地說:“不瞞太子,公主的未來驸馬正是老夫的小兒子,我大楚翰林院侍講陸徴言是也。”
“翰林院侍講陸徴言……”劉衛桓兀自沉吟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令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話:“就是方才在射箭場上敗北的陸徴言?倘若子敬沒有記錯,陸公子左腿行動似乎不太方便,陛下,您将您最寵愛的公主許配給這樣的人,真的好嗎?”
陸允昇面色鐵青,好似下一刻就要沖上去揍人,景隆帝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位外表彬彬有禮的宋國太子,講起話來如此一針見血,不留情面。雖然話很難聽,但也是大實話啊!好像堵在胸口許久的大石頭被擊碎了,一陣痛快!
“太子有所不知,陸侍講原先也是健全之人,只是三個月前不慎墜馬,摔傷了左腿,才落下病根。”景隆帝心裏再怎麽不滿意這樁婚事,表面上還是要給丞相一些面子,便主動向劉衛桓解釋。
“即便如此,這對公主怕是有所不公,試問公主是否真的情願下嫁于陸侍講呢?”
陸允昇的老臉已經漲得通紅,頭上似乎也開始冒煙,一個外人如此侮辱他的兒子,簡直欺人太甚!可是他是一個城府極深的老政客,即便是泰山在他面前崩塌了,他也不能動,忍!必須忍!
“太子盡管去打聽,在這大內,乃至整座華陽城,誰人不知我兒為了公主甘願赴湯蹈火,公主更是對我兒癡情一片,他們能走到今日這一步,有多麽不容易……”陸允昇索性擱下老臉,為劉衛桓煽情講述趙妧與他兒子陸徴言之間的坎坷情史,說到後來,情不自禁開始落淚。
一旁的景隆帝看戲似的,暗自感嘆這老家夥未免也太拼了吧!
劉衛桓聽得倒是挺認真,也差點為之所動,然而他仍然堅持己見,向景隆帝禀明:“陛下,子敬遠道而來,別的一無所求,雖然公主已定親,但子敬鬥膽,求見公主一面,想聽公主親口證實,如此才能打消子敬心中頑固的念頭,望陛下成全!”
陸允昇沒想到這個宋國太子居然比他還要頑固不化,握緊雙拳,狠狠咬牙。
景隆帝觀察過後,見劉衛桓态度誠懇,又怕引起楚宋兩國邦交惡化,權衡再三後,答應了他,也希望借此機會,壓一壓陸家的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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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南禦苑發生的事一無所知的趙妧正在自己的福康殿中彈奏箜篌。
這日午後,杜仲晏來為她請了第二次脈,也與她一起吟唱了幾首詩歌,趙妧心情愉悅,便打算邀請他一起用晚膳,但還是被他借故推脫了,趙妧頓時意興闌珊,命他離開。
杜仲晏前腳剛走,景隆帝就忽然駕臨福康殿。趙妧懷藏心事,沒有發現景隆帝的到來,直到他走到她跟前,人影投向她的箜篌,她才有所察覺。
“父皇,您怎麽來了!”趙妧驚喜擡頭,又左右環顧,發現她的侍女已退下,殿中只剩下他們父女二人。
“妧妧,父皇想你了,來看看你。”景隆帝卸下一身的防備,掩藏疲倦,對趙妧露出慈愛的笑容,“能為父皇彈奏一曲嗎?”景隆帝看着那一架再熟悉不過的鳳首箜篌說。
“當然,父皇想聽什麽曲子?”趙妧笑嘻嘻地問他。
“就挑妧妧最擅長的便可。”說着,他提袍落座,單手支撐着頭,歪着脖子認真聽她彈奏。
趙妧看了一眼南牆上的畫像,心中已有主意,她坐在箜篌前,擺好姿勢,輕輕撥弄絲弦,一曲《清平調》悠揚婉轉,令景隆帝陷入與先皇後的回憶,曲畢,淚已兩行。
“這是你嬢嬢當年最喜歡的一首詩歌,妧妧彈得比你嬢嬢更好。”景隆帝閉着眼睛說。
趙妧拿出手絹,上前為他擦淚:“父皇哭了,是妧妧的錯。”
景隆帝睜開眼睛,握住她的手,嘆道:“妧妧你何錯之有,是父皇想念你嬢嬢了,倘若她還在我們身邊,那該有多好!”
“嬢嬢不在我們身邊,可她一直在我們心裏呀!”
景隆帝看着這張酷似他妻子,但又盡顯調皮的臉,不禁破涕為笑:“你呀,總有自己的道理,父皇真拿你沒轍,每回鬧出點麻煩,還得父皇我替你來收拾,不讓人省心!”
“父皇這就冤枉人了,沒錯,以前妧妧不懂事,給父皇添了不少麻煩,可如今,妧妧長大了,不會再給父皇惹麻煩啦!”趙妧一臉委屈地說。
“那妧妧你倒是跟父皇說說,你跟那個宋國太子劉衛桓之間是怎麽回事?”景隆帝坐起身,定睛看向趙妧,一本正經地問她。
趙妧茫然道:“什麽宋國太子?妧妧并不認識什麽宋國……等等,父皇,你說他叫什麽?是劉衛桓嗎?您确定是劉衛桓嗎?”趙妧震驚失色。
“你果然與他相識?”景隆帝深深皺眉。
趙妧看他臉色微變,先不管這個劉衛桓怎麽會是宋國太子,她父皇又為何會提起此人,連忙解釋:“我跟劉衛桓只有一面之緣,在父皇萬壽節那天偶遇于後苑,我們只是在一起談論《詩經》,妧妧并不知道他就是宋國太子呀!”
“一面之緣?可是人家如今都找上門來問你父皇要人啦!”景隆帝把藏在袖子裏的絹帕拿出來,交到趙妧手中。
趙妧展開絹帕一看,果然是她那日的女官裝束,這個劉衛桓,她把他當朋友,他卻在背地裏對她動邪念,真是可惡!
“父皇,妧妧不是有意要瞞您的,心想我們也不會再見面,誰知道他會存這樣的心思……父皇您應該把他打發走了吧?”趙妧臉都漲紅了,是被氣的。
一個陸徴言已經夠麻煩了,怎麽又跑來一個劉衛桓……
“該說的父皇都說了,只是此人甚為執著,執意要與你見上一面,親口聽你說你心裏只有陸徴言一人,才肯就此罷休。”
“啊?”換做從前,如果發生這樣的事,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并說出她心中只有陸徴言一人,可如今,她心中早已沒有陸徴言那個負心漢,該怎麽說?
景隆帝始終盯着趙妧,似乎早已看出她的心事,“妧妧,父皇知你心中已然對這門婚事後悔,只是父皇苦于沒有機會令陸家主動提出退婚,如今冒出一個宋國太子,不妨加以利用,就是會委屈你一陣,但你若不願,也可以當父皇從未提過。”
朝中一大半人傾向陸允昇,在陸徴言沒有鑄下大錯的前提下,這樁婚事已是板上釘釘,但也有一半人與他一樣,對這樁婚事不甚滿意,與其将昭華公主嫁給陸徴言壯大陸家勢力,還不如與宋國聯姻,共同對抗對中原虎視眈眈的那群餓狼。
“父皇,妧妧心裏有點亂,需要想想。”她不是不理解她父皇的意思,只是她不知道要怎麽做,倘若能夠利用劉衛桓來取消她與陸徴言的婚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這也意味着她将改嫁宋國太子,一個她不願意托付終身的人。
“妧妧,父皇不會勉強你,待你考慮清楚,父皇再給宋國太子答複。記住,只要是妧妧做出的決定,父皇都會答應你。”景隆帝看了看南牆上的畫像,鄭重地告訴她。
趙妧點了點頭,“妧妧一定會考慮清楚。”
景隆帝與她談完心,沒有多逗留,起身離開了。
這一夜,趙妧又輾轉難眠,心事重重,以至于第二天早晨杜仲晏來給她把脈的時候,她提不起半點精神。
南禦苑發生的事沒多久就傳遍了皇宮大內,杜仲晏自然也有聽聞,他見趙妧無精打采,有點擔心,想要說什麽,卻被趙妧搶在前面:“杜仲晏,你說我們利用宋國太子逼迫陸徴言退婚這一計是否可行?”
杜仲晏收拾藥箱的雙手忽然一顫,他低着頭,情緒難辨道:“這是公主的計策,還是聖上的計策?”
“是父皇,他讓我考慮一下,我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所以想問問你的意思。”
杜仲晏緊繃的心弦突然松開,轉而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此計不可行。雖然宋國太子的插足會導致公主與陸侍講的婚事産生危機,但也會令公主陷入險境。試想一下,陸家格外在意這樁婚事,若有人破壞,必然會引起他們的恐慌,為了使他們的計劃不被破壞,他們勢必會在公主或者宋國太子身上動一些手腳。”
趙妧沒想到才一天的時間,杜仲晏已經掌握了宋國太子與陸家的動态,還如此冷靜地為她分析後果,不知該欣喜還是難過。
“難道真要我親口對劉衛桓說我心裏只有陸徴言一個人嗎?”趙妧懊惱道。
“這只是權宜之計,待宋國太子打消念頭,與陸家的恩怨還可以從長計議。”他不願她為了逃出虎穴而落入另一座龍潭。
“杜仲晏,你會幫我的,對嗎?”趙妧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雙眼充滿依賴地看着他問。
杜仲晏與她對視,片刻後,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杜太醫:我的公主她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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